作為一首敘事長詩,這首詩結構嚴謹縝密,錯落有致,情節曲折,波瀾起伏。
第一部分寫江上送客,忽聞琵琶聲,為引出琵琶女作交代。從「潯陽江頭夜送客」至「猶抱琵琶半遮面」,敘寫送別宴無音樂的遺憾,邀請商人婦彈奏琵琶的情形,細緻描繪琵琶的聲調,著力塑造了琵琶女的形象。首句「潯陽江頭夜送客」,只七個字,就把人物(主人和客人)、地點(潯陽江頭)、事件(主人送客人)和時間(夜晚)一一作概括的介紹;再用「楓葉荻花秋瑟瑟」一句作環境的烘染,而秋夜送客的蕭瑟落寞之感,已曲曲傳出。惟其蕭瑟落寞,因而反跌出「舉酒欲飲無管弦」。「無管弦」三字,既與後面的「終歲不聞絲竹聲」相呼應,又為琵琶女的出場和彈奏作鋪墊。因「無管弦」而「醉不成歡慘將別」,鋪墊已十分有力,再用「別時茫茫江浸月」作進一層的環境烘染,構成一種強烈的壓抑感,使得「忽聞水上琵琶聲」具有濃烈的空谷足音之感,為下文的突然出現轉機作了準備。從「夜送客」之時的「秋蕭瑟」「無管弦」「慘將別」一轉而為「忽聞」「尋聲」「暗問」「移船」,直到「邀相見」,這對於琵琶女的出場來說,已可以說是「千呼萬喚」了。但「邀相見」還不那麼容易,又要經歷一個「千呼萬喚」的過程,她才肯「出來」。這並不是她在意身份。正象「我」渴望聽仙樂一般的琵琶聲,是「直欲攄寫天涯淪落之恨」一樣,她「千呼萬喚始出來」,也是由於有一肚子「天涯淪落之恨」,不便明說,也不願見人。詩人正是抓住這一點,用「琵琶聲停欲語遲」「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肖像描寫來表現她的難言之痛的。這段琵琶女出場過程的描寫歷歷動人,她未見其人先聞其琵琶聲,未聞其語先已微露其內心之隱痛,為後面的故事發展造成許多懸念。
第二部分寫琵琶女及其演奏的琵琶曲,具體而生動地揭示了琵琶女的內心世界。琵琶女因「平生不得志」而「千呼萬喚始出來」,又通過琵琶聲調的描寫,表現琵琶女的高超彈技。用手指叩弦(攏),用手指揉弦(捻),順手下撥(抹),反手回撥(挑),動作嫻熟自然。粗弦沉重雄壯「如急雨」,細弦細碎如「私語」,清脆圓潤如大小珠子落玉盤,又如花底鶯語,從視覺和聽覺角度描述。「弦弦掩抑聲聲思」以下六句,總寫「初為《霓裳》後《六么》」的彈奏過程,其中既用「低眉信手續續彈」「輕攏慢捻抹復挑」描寫彈奏的神態,更用「似訴平生不得志」「說盡心中無限事」概括了琵琶女借樂曲所抒發的思想情感。此後十四句,在藉助語言的音韻摹寫音樂的時候,兼用各種生動的比喻以加強其形象性。「大弦嘈嘈如急雨」,既用「嘈嘈」這個疊字詞摹聲,又用「如急雨」使它形象化。「小弦切切如私語」亦然。這還不夠,「嘈嘈切切錯雜彈」,已經再現了「如急雨」「如私語」兩種旋律的交錯出現,再用「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比,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就同時顯露出來,令人眼花繚亂,耳不暇接。旋律繼續變化,出現了先「滑」後「澀」的兩種意境。「間關」之聲,輕快流利,而這種聲音又好象「鶯語花底」,視覺形象的優美強化了聽覺形象的優美。「幽咽」之聲,悲抑哽塞,而這種聲音又好象「泉流冰下」,視覺形象的冷澀強化了聽覺形象的冷澀。由「冷澀」到「凝絕」,是一個「聲漸歇」的過程,詩人用「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的佳句描繪了餘音嫋嫋、餘意無窮的藝術境界,令人拍案叫絕。彈奏至此,滿以為已經結束了。誰知那「幽愁暗恨」在「聲漸歇」的過程中積聚了無窮的力量,無法壓抑,終於如「銀瓶乍破」,水漿奔迸,如「鐵騎突出」,刀槍轟鳴,把「凝絕」的暗流突然推向高潮。才到高潮,即收撥一畫,戛然而止。一曲雖終,而迴腸盪氣、驚心動魄的音樂魅力,卻並沒有消失。詩人又用「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的環境描寫作側面烘託,給讀者留下了涵泳回味的廣闊空間。
第三部分寫琵琶女自述身世。從「沉吟放撥插弦中」至「夢啼妝淚紅闌幹」:詩人代商婦訴說身世,由少女到商婦的經歷,亦如琵琶聲的激揚幽抑。正象在「邀相見」之後,省掉了請彈琵琶的細節一樣;在曲終之後,也略去了關於身世的詢問,而用兩個描寫肖像的句子向「自言」過渡:「沉吟」的神態,顯然與詢問有關,這反映了她欲說還休的內心矛盾;「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等一系列動作和表情,則表現了她克服矛盾、一吐為快的心理活動。「自言」以下,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抒情筆調,為琵琶女的半生遭遇譜寫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悲歌,與「說盡心中無限事」的樂曲互相補充,完成了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得異常生動真實,並具有高度的典型性。通過這個形象,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會中被侮辱、被損害的樂伎們、藝人們的悲慘命運。
第四部分寫詩人深沉的感慨,從「我聞琵琶已嘆息」到最後的「江州司馬青衫溼」共二十六句寫詩人,為第四段,寫詩人貶官九江以來的孤獨寂寞之感,感慨自己的身世,抒發與琵琶女的同病相憐之情。詩人和琵琶女都是從繁華的京城淪落到這偏僻處,詩人的同情中飽含嘆息自己的不幸,「似訴生平不得志」的琵琶聲中也訴說著詩人的心中不平。詩人感情的波濤為琵琶女的命運所激動,發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嘆,抒發了同病相憐,同聲相應的情懷。詩韻明快,步步映襯,處處點綴。感情濃厚,落千古失落者之淚,也為千古失落者觸發了一見傾心之機。
這是一首膾炙人口的現實主義傑作,全文以人物為線索,既寫琵琶女的身世,又寫詩人的感受,然後在「同是天涯淪落人」二句上會合。歌女的悲慘遭遇寫得很具體,可算是明線;詩人的感情滲透在字裡行間,隨琵琶女彈的曲子和她身世的不斷變化而蕩起層層波浪,可算是暗線。這一明一暗,一實一虛,使情節波瀾起伏。它所敘述的故事曲折感人,抒發的情感能引起人的共鳴,語言美而不浮華,精而不晦澀,內容貼近生活而又有廣闊的社會性,雅俗共賞。
情節曲折
在「醉不成歡慘將別」的時候,便「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將情節推向另一個境界。第一次琵琶演奏已畢,「東船西舫悄無言」,似乎可以結束了,忽然又「沉吟」「斂容」,琵琶女要訴說自己的身世了。琵琶女訴說一完,詩人便抒發自己的感慨,將自己的遭遇與琵琶女的遭遇聯繫起來,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更奏一曲,樂聲進入了高潮,但詩人不再作正面描寫,只說其聲「悽悽」,並「不似向前」,寫到這裡,就戛然而止。這樣,既能使人感慨不已,又能使人產生意深境遠的感覺。這種曲折多變的情節,使琵琶女富於戲劇性的遭遇得到突出表現,她的琵琶絕技也得到了細緻的描繪;而作者的心情和感慨也能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以情動人
這首詩以情動人,敘述事件,描寫人物全都充滿抒情色彩。送客一節即以「秋瑟瑟」「慘將別」「茫茫江浸月」,給環境製造了傷感的氣氛。琵琶女第一次演奏,詩人在描寫琵琶女演奏的手法和曲調時,讓情思幽恨貫穿始終。自敘身世一段,是「幽愁暗恨」的根源,更是充滿了人物因昔盛今衰而產生的種種哀傷。詩人自嘆經歷,處處以環境襯託自身的感慨,充分描寫了漂淪流落的悲切之情。末段,悽悽的弦聲與哭泣聲相互照映,更是寫盡了詩人的悲痛之情。全詩使用的典故很少,語言精練明暢。詩人逝世不久,唐宣宗李忱寫詩吊念他說:「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
音樂畫面
這首詩最令人稱道的是詩對琵琶樂聲的描寫。由「大弦嘈嘈如急雨」到「曲終收撥當心畫」幾句,將抽象的、難以感知的樂曲用形象生動的比喻模擬出來,既有聽覺形象,又有視覺形象,讀過後讓人感到餘音嫋嫋,餘味無窮。其中「大珠小珠落玉盤」、「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等成了寫樂聲的經典詩句。「急雨」、「私語」、「鶯語」、「泉流」、「珠落玉盤」、「瓶破水迸」、「騎出刀嗚」、「裂帛」等一連串精妙的比喻匠心獨運,無與倫比。這一段音樂描寫與韓愈的《聽穎師彈琴》、李賀《李憑箜篌引》和李欣的《聽董大彈胡笳弄寄語房給事》並列為古典音樂的四篇妙文。但由於它的比喻平實、貼切,語言流暢、情感豐富,因此比其他三篇流傳更廣,也更為知名。
(1)以景物烘託感情氛圍。如秋江夜別「楓葉荻花秋瑟瑟。」「別時茫茫江浸月」,這種蕭瑟的秋景對離情別緒是有力的烘託。「住近湓江地低溼,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四句描寫了環境的惡劣,有力地烘託了「天涯淪落」之情。
(2)用人物的神態、動作描繪出畫面,表現人物的內心活動。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畫面傳神地描繪了琵琶女嬌羞的神情和猶豫遲疑的複雜心理。再如「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這裡描繪琵琶女曲終時的動作、神態,不僅使人感到她的教養、經歷不俗,而且自然地表現她由彈奏到自敘身世的內心活動。另外「滿座重聞皆掩泣」之後的一個特寫鏡頭,詩人「淚溼青衫」。畫面的基調落在一個「泣」字上。當然對曲調理解最深的,動情最濃的,以至「淚溼青衫」的,還是詩人自己。「泣」的內涵顯然是豐富的、深沉的。
(3)從「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開始到「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結束,詩人用極富想像力的語言再現了琵琶女高超的演奏技術,曲調未成情以先出,是對音樂氣氛的很好烘託,而彈的過程更是攆詞摘句,活用比喻來描寫音樂的進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仿佛使人能夠再次聽到琵琶聲一樣,「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更是給人以無盡的想像,帶入到文字和音樂無法描述的空間,「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可謂點睛之筆,從音樂和哲學角度表達了至高乃無的學問,短暫暫停之後便是「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由靜入動,如同萬匹野馬,同時出動,萬丈瀑布,瞬時傾瀉,「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觀眾還沉浸在意猶未盡的音樂中琵琶女已經停止了演奏。
情景交融
本詩所敘之事(秋夜江頭送客、琵琶女的悲劇命運、作者的貶謫生活)飽含的感情成分;景物的描寫,氣氛的烘託;人物的動作,心理的細緻描寫;人物以抒情方式傾訴悲懷;精當的說明和議論的巧妙穿插,「未成曲調先有情」「似訴平生不得志」「說盡心中無限事」「初為《霓裳》後《六么》」「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等等,對於塑造琵琶女的形象,有畫龍點睛之妙,也是不容忽視的。凡此種種,都使這首詩滿含著抒情氣息,做到了敘事與抒情的密切融合,增強了作品的感情色彩和藝術魅力。他把歌詠者與被歌詠者的思想感情融二為一,說你也是說我,說我也是說你,命運相同、息息相關。琵琶女敘述身世後,詩人以為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詩人敘述身世後,琵琶女則「感我此言良久立」,琵琶女再彈一曲後,詩人則更是「江州司馬青衫溼。」風塵知己,處處動人憐愛。
人物塑造
《琵琶行》塑造了兩個人物形象。在中唐商業經濟發達、城市畸形繁榮的生活環境裡,在當時互相傾軋、仕途險惡的政治背景裡,琵琶女的形象和詩人的形象,都具有其現實的典型意義。此詩用形象類比法把兩人之間的悲憤情感、不幸遭遇等方面進行類比,最後融合為一,從而推出兩個藝術形象都有懷才不遇、淪落天涯的感慨的結論。形象類比,抒情言志,富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結構謹嚴
詩從「送客」起筆,繼而寫了「尋聲」,「邀彈」「詢問」「訴衷」「感慨」等一系列互相關聯,層層推進的情節。這些情節分則各為一個場面,合則是一篇完整、和諧的詩篇。
詩人通過對琵琶女高超的彈奏技藝的描寫和悲涼身世的敘述,表達了對琵琶女的深切同情,同時抒發了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苦悶與感慨。全詩主題鮮明,脈絡清晰,情感真摯,文辭優美。
語言生動
作品的語言生動形象,具有很強的概括力,而且轉關跳躍,簡潔靈活,所以整首詩膾炙人口,極易背誦。諸如「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別有幽情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等等,凝鍊優美、叩人心扉。
楊慎:「楓葉荻花秋瑟瑟」,此句絕妙。楓葉紅,荻花白,映秋色碧也。
蘇舜欽:「夜深忽夢少年事,覺來粉淚紅闌幹」,此聯真佳句。
陳洪綬:十分情十分說出,能令有情者皆為之死。
《容齋五筆》:白樂天《琵琶行》一篇,讀者但羨其風致,敬其詞章,至形於樂府,詠歌之不足,遂以謂真為長安故倡所作。予竊疑之。唐世法綱雖於此為寬,然樂天曾居禁密,且謫居未久,必不肯乘夜入獨處婦人船中,相從飲酒;至於極彈絲之樂,中夕方去。豈不虞商人者它日議其後乎?樂天之意,直欲抒寫天涯淪落之恨爾。
《朱子語類》:白樂天《琵琶行》云:「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云云,這是和而淫。至「悽悽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這是淡而傷。
《唐詩援》:初唐人喜為長篇,大率以詞採相高而乏神韻。至元、白,去其排比,而仍踵其拖沓。惟《連昌宮詞》直陳時事,可為龜鑑;《琵琶行》情文兼美,故特取之。
《批選唐詩》:以詩代敘記情興,曲折婉轉,《連昌宮詞》正是伯仲。
《唐詩鏡》:樂天無簡煉法,故覺頓挫激昂為難。
《唐詩歸》:鍾云:以此說曲罷,情理便深(「水泉冷澀」二句下)。 鍾云:喚醒人語,不怕說得敗興(「門前冷落」二句下)。 鍾云:止此妙,亦似多後一段(「同是天涯」二句下)。
《唐詩解》:《連昌》紀事,《琵琶》敘情,《長恨》諷刺,並長篇之勝,而高、李弗錄。餘採而箋釋之,俾學者有所觀法焉。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汝詢日:此樂天宦遊不遂,因琵琶以託興也。「飲無管弦」,埋琵琶話頭。一篇之中,「月」字五見,「秋月」三用,各自有情,何嘗厭重!「聲沉欲語遲」,「沉」字細,若作「停」字便淺;「欲語遲」,形容妙絕。「未成曲調先有情」,「先有情」三字,一篇大機括。「弦弦掩抑」下四語總說,情見乎辭。「大弦」以下六語,寫琵琶聲響,曲窮其妙。「水泉冷澀」四語,傳琵琶之神。「銀瓶」二語,已歇而復振,是將罷時光景。「唯見江心秋月白」,收用冷語,何等有韻!「自言本是京城女」下二十二句,商婦自訴之詞,甚誇、甚戚,曲盡青樓情態。「同是天涯」三旬,鍾伯(敬)謂:「止此,妙;亦似多後一段。」若止,樂天本意,何處發舒?惟以淪落人「轉入遷謫,何等相關」!香山善鋪敘,繁而不冗,若百衲衣手段,如何學得? 陸時雍日:形容仿佛。 又日:作長歌須得崩浪奔雷、驀澗騰空之勢,乃佳;樂天只一平鋪次第。
《野鴻詩的》:香山《琵琶行》婉折周詳,有意到筆隨之妙,篇中旬亦警拔。音節靡靡,是其一生短處,非獨是詩而已。
《中晚唐詩叩彈集》:庭珠按:以上琵琶婦自敘;下,樂天自言遷謫之感也(「夢啼妝淚」句下)。
《古歡堂集雜著》:餘嘗謂白香山《琵琶行》一篇,從杜子美《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詩得來。「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杜以四語,白成數行,所謂演法也。鳧脛何短,鶴脛何長,續之不能,截之不可,各有天然之致;不惟詩也,文亦然。
《蕙榜雜記》:予向讀吳梅村《琵琶行》,喜其瀏離頓挫,謂勝白文公《琵琶行》,久而知其謬也。白詩開手便從江頭送客說到聞琵琶,此直敘法也。吳詩先將琵琶鋪陳一段,便成空套。
《而庵說唐詩》:此篇鋪敘甚佳,語多情至,頓挫之法頗有。若較子美之陡健,相去遠矣。濫觴從此始。 「琵琶聲停欲語遲」,「欲語遲」宛然婦人行徑矣。「楓葉荻花秋瑟瑟」,人知是寫景,而不知是寫秋。 古人作長篇,法有詳略。此篇純用詳法,此樂天短處也(「轉軸撥弦」句下)。 「未成曲調先有情」,司馬遷謫,復當別離,此樂天之情也;嫁與商人,不得遂意,此婦人之情也。大家暗暗相關。此詩是樂天聽過琵琶曲從亮處做的。 「其問旦暮聞何物」作問辭,句法變,方無直下之病。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飲。」要知樂天不是單對婦人自敘,還有所送之客在此。正是眼光向客處。此二句妙甚。
《唐詩別裁》:寫同病相憐之意,側側動人。
《唐賢小三昧集》:感商婦之飄流,嘆謫居之淪落,悽婉激昂,聲能引泣。
《精選評註五朝詩學津梁》:結以兩相嘆感收之,此行似江潮湧雪,餘波蕩漾,有悠然不盡之妙。凡作長題,步步映襯,處處點綴,組織處,悠揚處,層出不窮,筆意鮮豔無過白香山者。
《唐宋詩醇》:滿腔遷謫之感,借商婦以發之,有同病相憐之意焉。比興相緯,寄託遙深,其意微以顯,其意哀以思,其辭麗以則。《十九首》云:「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餘哀。」及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與此篇同為千秋絕調,不必以古近前後分也。
《網師園唐詩箋》:為下二段伏線(「醉不成歡』:二句下)。 即聲暫歇時言(「此時無聲」旬下)。 應首段作一束(「惟見江心」句下)。 映上重作一束,為文章留頓法(「繞船月明」旬下)。 雙收上二段,轉到自己(「同是天涯」二句下)。 自敘蹤跡與起處相應(「其間旦暮」句下)。此詩及《長恨歌》,諸家選本率與元微之《連昌宮詞》並存。然細玩之,雖同是洋洋大篇,而情辭斐疊無倫,元詞之遠不逮白歌。即此與李毫州之悲善才,並為聞琵琶作,而亦有仙凡之判,醐不但以人品高下為去取也。
《峴俯說濤》:《琵琶行》較有情味,然「我從去年」一段又嫌繁冗,如老嫗向人談舊事,叨叨絮絮,厭讀而不肯休也。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樂天,號香山居士,下邽人。唐代現實主義詩人。貞元進士,授秘書省校書郎,後遷任左袷遺、左贊善大夫。元和十年(815年),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上表主張嚴緝兇手,因越職言事被貶為江州司馬,歷任杭州刺史、蘇州刺史、刑部尚書等。會昌六年(846年)去世,贈尚書右僕射,諡號文。白居易詩文俱佳,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是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其詩語言通俗,與元稹並稱「元白」,與劉禹錫並稱「劉白」,代表詩作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有《白氏長慶集》傳世。被後人稱為「詩王」「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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