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賊王》我們其實，一生都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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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伴隨著日本漫畫家尾田榮一郎在集英社《周刊少年Junp》上的連載開始，17歲少年蒙奇·D·路飛的航海冒險故事也隨之拉開帷幕。

在這個被完全架空的大航海時代裡，因為海賊王哥爾·D·羅傑臨刑前有關大秘寶「One Piece」的一句話，開啟了無數海賊的探險之旅。1999年10月20日，富士電視臺上第一次出現揮動著的海賊旗幟，這個因誤食惡魔果實變成橡膠人、戴著草帽、身量瘦削卻滿面笑容的少年，背負著自己偉大的夢想和羈絆，一個人從一條小船開始，漂泊在蔚藍的大海上，開始尋找屬於自己的同伴和寶藏。

時至今日，路飛依然在進行著他的冒險，尾田仍在繼續創作，比起其他很多畫家連載漫畫時有助手從旁協助，這個和路飛一樣懷揣著航海夢想的漫畫家，為了竭盡所能不讓孩子們失望，以自己一人之力，包攬了幾乎全部的繪畫、劇情創作和動畫中動態部分的處理，二十年如一日。

尾田用他強大的想像力和細膩成熟的人物刻畫能力，呈現了一部完整而宏大的世界觀，甚至有人將其賦予「史詩」的讚譽與極高的褒獎。可以說，在《海賊王》的漫畫中，故事已經不再是少年單純的熱血與成長，而是更融合了各種豐富的世界文化元素、社會現實的映射、人性的洞察以及在「草帽一夥」海賊團身上所賦予的「解放」的使命。

「救世主」烏索普

由於動畫大多被認為是給小孩子看的，所以無論是漫畫還是動畫，都很容易走入人物、劇情刻板單一化的桎圈，但岸本顯然並不甘心於只給小孩子們成就一個航海夢，他用盡全部心血去刻畫人物，讓無數孩子長大成人後才能真正看明白其間的隱意和感動，並留下赤誠的淚水。

日本漫畫領域的極度成熟在這數十年間全世界有目共睹，中國更是日本漫畫、動畫的大力支持者和出口國，而這份成功，不單是因為商業上的成熟，更是這些漫畫家對自己所畫人物的匠心和精準的把控。

《海賊王》的故事中，一切都沒有那麼簡單，唯一讓人能夠看明白的，可能就是單純的路飛。正因為這份單純，所以他的情感、情緒、態度和目標都如他的性格一般決絕、堅定又那麼明目張胆，顯得尤其可愛。

而其他人，單拎出任何一個故事線，可能都是需要人們去積累閱歷才能徹底看明白並深切體會到的，孤獨也好、悲慘也好，那些細膩深刻的感情，都隨著一個個人物的回憶被鋪陳開來，讓我們得以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去感受與他們同樣的苦楚。

我曾在《希臘神話，構成了歐美文學的起源》一文中提到，歐美文學的源頭古希臘神話以「命運」為永恆的主題，突出了人與神在命運所帶來的自然、社會規律面前的渺小與不可撼動的無助。但在熱血漫畫盛行的日本，人們往往用主角打破一切「命運」強加給人的屏障，用自我意志和夢想完成屬於自己的篇章。

這種自我意志在《海賊王》中被體現的淋漓盡致，它以主角路飛為載馱夢想的艦船，一次次打破世俗的規定與障礙，以不屈的精神挑戰神權，用夥伴間的羈絆與堅持給予人強大的動力，這是一種非常理想的狀態，在現實中我們很難找到這樣的人生狀態。

但正是如此，它才用漫畫的形式繪製了這樣一個烏託邦，將理想寄託於路飛這一個人物之上，承載著這些揚帆起航。

只是，尾田也不甘於將夢想就這樣單薄化了。在「大航海時代」，有被抹去的歷史空白，有將強權握在手中腐朽的瑪麗喬亞，有存在即諷刺「正義」之名的海軍政府，有英雄人物悲劇的死亡，有用痛苦鑄就表面歡樂的城鎮，有背叛也有守候、有犧牲也有孤獨...

最有意思的時候，尾田借《海賊王》諷刺的高高在上的權力體系，常常被一種輕描淡寫卻又喜劇化的處理掉，而代表正義、力圖從海賊手裡拯救人民的海軍政府，卻用一場大戰和他們以正義之名企圖抹殺對他們不利的人與證據這個事實，讓其所代表的這份「正義」蕩然無存。人是正是邪，都不是我們所處的權力、地位、身份所能決定的，更真正的善惡與人性往往最終還是要回到每一個人本身之上，這也是《海賊王》中被隱藏起來，卻要傳達給每個人的道理。

無論是輕鬆明快的暗諷還是殘酷的明示，都讓這部冒險故事變得更加詭譎複雜，也更有參照人生的現實意義。

布魯克講述了人生終極的孤獨，多弗朗明哥向我們展示了罪孽的最終走向。

在「草帽一夥」的旅程中，碰到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物、豐富的冒險，而其中最令我震動的是尾田在《海賊王》裡對「孤獨」的細緻描繪。

很多文學作品裡都以「孤獨」為主題，以《百年孤獨》為代表的孤獨更是深入骨髓。然而我卻在布魯克身上看到了毫不遜色的悲涼感。

一個死而復生的人，在漆黑的濃霧裡、在破舊陳腐的海賊船上，一個個撿起昔日同伴的骸骨，無數次聽著同伴們在戰鬥後最後留下的歌聲，他卻連緬懷與默哀都顯得那樣無力。

對於一個人來說，人生最極致的孤獨，自然是失去了曾經擁有的美好幸福的一切，徘徊在地獄門口享受不死的煎熬和獨身一人的孤寂，吃下黃泉果實的布魯克在那片漆黑濃霧的海域裡遊蕩了整整五十年，這五十年裡的每日每夜都只能和自己說話，往昔的回憶只能加深他的落寞與痛苦。

而尾田用一首洋溢著歡快氣息的海賊之歌《賓克斯的美酒》貫穿布魯克整個一生，這首歌既是代表曾經一同航海的夥伴們的友情與歡樂，也代表著夥伴們一個個倒下、死亡的痛苦，既代表著布魯克對往昔時光的深切懷念，也支撐著他在孤獨中熬過那段漫長的五十年，迎來新的夥伴和新的冒險。這是一種不遜於文學作品的處理方法，也並未因煽情而流於俗套，反而通過很多細節的刻畫、情感張力的表達，讓人們對布魯克的痛苦感同身受。

同樣細緻、豐富的刻畫在其他篇章、其他人物身上也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在多弗朗明哥統治德雷斯羅薩篇章中，尾田先是用一段父女情將這座熱情洋溢的城鎮之下的黑暗拉出水面，再將多弗朗明哥弟弟與幼年特拉法爾加·羅的感人羈絆描繪地極為動情，將善良人性的光輝刻畫地淋漓盡致。緊接著，反面人物弗朗明哥的過往被牽扯出來，讓人們看到了這樣一個驕傲又狠辣的男人幼時遭受的痛苦和其必然形成的惡罪孽，並最終通過路飛將這份罪孽送入了牢籠。

這種豐富人物過往的繪畫形式，讓一部動畫中的人物不再單薄，反而立體而富有生命，好像他們就是真實存在的，每一個人都有出生、成長的過程，而正是通過這種對起源、過程的刻畫，讓人物活了起來。

公眾號「人物」在8月7日發過一篇文章《哈利波特，一個有點鬧心的40歲生日》，文中在講到《哈利波特》帶給人的意義時，是這麼寫的：

出版《哈利·波特》的bloomsbury出版社童書總監表示，《哈利·波特》顛覆了很多童書的規則，比如絕不能太長，角色應該在整個系列中保持差不多的年齡。這是《哈利·波特》與其他兒童文學的最大區別：它在真正陪伴讀者長大。——翁佳妍

對於《海賊王》來說，其意義也是相通的。當一部動畫作品不再是彩色的、不再都是笑容與光明，而是將現實中的黑暗與不公被帶進動畫裡，其受眾群體顯然就不再是小孩子們了，它用一部漫長的動畫時間，陪伴著這群孩子長大成人。

以路飛為首的善良的海賊們，用他們特殊的處事方法，給予了孩子們一個幻想中的美好世界，而在這世界之下，是給予成年人生命意義的暗流湧動。尾田用一部超長的冒險故事，帶給孩子們對海賊世界的嚮往與正向價值觀的確立，再用這超長的二十多年的時光，教會曾經的那群孩子人生的意義和對理想、對夢想的追求，讓長大的我們依舊飽有熱血與對未來、對自由靈魂的嚮往。

看《海賊》時，我覺得我仍是少年，在激動與感動中學到了在現實中沒有的人生課題。

很多喜愛看《海賊王》等熱血少年漫的人，都會有這樣一句期待：

等我以後有了孩子，我會帶著孩子一起看。

那些童年時陪伴我們長大的，我們也想讓它們陪伴自己的孩子長大，就這樣，精神被傳遞下去，一部漫畫也因此有了不朽的棲身之地。

而當這些人成年、步入社會，面對社會上有些冰冷的現實、複雜的人際關係、面對那些生活給予的壓力、狼狽與混亂，這部漫畫卻能在我們重新打開、重新熱淚盈眶時提醒我們，我們其實一生都是少年。我們嚮往那種友情的羈絆、通過努力與奮鬥就能達到的成功，以及那些善良與美好的事物，它們早就在某個富有同樣美好精神的人的畫筆下，成就了我們的童年與未來的一生。

希望每個人都是路飛，都能用單純抗衡這世間的荒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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