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哥哥今天結婚了。
禮堂內外眾人湧動,歡快的音樂聲頻率極高;眼前禮炮鳴響,震天動地,真熱鬧。
在哥哥這喜慶又祥和的婚禮上,人們都沉浸在祝福與溫馨的氛圍之中,人人笑臉盈盈。
然而突然間,新郎的妹妹,因心事壓力過重,竟然一下子暈倒在地上了。
人們頓時大驚,腳步雜沓,一片譁然,混亂籠罩了所有。
那新郎哥哥頓時再也顧不得別的了,他立刻伏下身子去抱起妹妹,將新娘甩在一旁,快步衝出禮堂,急忙招來一輛的士,將妹妹送進了醫院,接著又推入了急救室。
那新娘和禮堂裡的其他人,當下就都不會了,全都不知所措了。
隨後那輸液瓶裡的藥液,徐徐滴入了妹妹的血管裡,妹妹漸漸甦醒過來了。她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地當哥哥說了一段話。最後她又說,哥,我說的這些話,都是當年鄰居大嬸告訴我的。那時她怕你個小蛋子,不懂事,怕你知道以後,再對我不好,她就沒對你說。
新郎聽完之後,這才恍然大悟;但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這真是天大的遺憾喲。
事情再而後,妹妹又輕輕地拍拍自己的前胸。那新郎由妹妹的乳罩上取下一封信,正是寫給新郎哥哥的。他展開信瓤看下來,更加幾乎痛不欲生。也正是妹妹這信中的述說,又把他們雙雙拉回了從前——
(二)
當年他們的家鄉,是城市郊區的一座煤礦,他們的家就在這煤礦的邊緣上。也正因為這裡是煤礦,此地除了煤炭之外,剩下的就只是山石與樹木了,附近也沒有什麼農副產品,這裡屬於貧困山區,人們的生活都是很不富裕的。
那一次很不幸,煤礦發生了塌方事故,就死了一些人。其中有個老礦工,他撇下了一對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八歲,女孩兒才五歲。
這兩個孩子他們原來是有媽媽的,而且媽媽與鄰居大嬸相處得也是挺好的,可後來媽媽得病死了,只有老礦工照料這兩個孩子了。但這次老礦工又被塌方砸死了,真是太慘了。老礦工他所在的煤礦是個黑礦,老闆逃之夭夭了,這樣的事情就只能算他自己倒黴了。那時有關部門的管理工作還做得很不到位,塌方砸死一些人,就跟感冒發燒一般尋常。老礦工的離去,讓這兩個孩子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男孩兒叫自強,女孩兒叫美惠。老爸生前很喜歡他們,這是老爸特意找到教書先生,給他們起的名字哩。老爸希望男孩他今後自強不息,希望女孩兒她生得美麗而賢惠。
爸爸死去的那一天,門外天上的雲塊全都是黑森森的,烏雲壓城城欲摧。夜間屋子裡沒有點燈,因為沒有燈油了,四處就一片漆黑。失去了依靠的兄妹倆只能圪蹴在這冷屋子裡,這可有多麼悽涼呀?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們還沒有生存能力,也許明天他們就要挨餓了。
又呆了一會兒,他們一起爬上冷炕。可他們都睡不著覺,即便他們圍著那冰涼的厚被,但身體也還在瑟瑟發抖。妹妹說,哥,我怕。那稍微懂事的男孩兒就伸過手來,緊緊摟著黑暗中的妹妹,說,妹,別怕,有哥呢。他說完就又用力摟摟妹妹,企圖用自己的身子給予妹妹僅有的一些溫暖。屋外的風還在刮著,夜無限長,長夜難明……
第二天早晨,煤窯上就出現了一個倔強的小男孩兒的身影。他背著一隻大兜婁,他是要到煤礦上去,去拾撿那散落到地上的煤塊,然後背到到十裡地以外的鎮上去賣。一兜婁可以賣一塊錢,這是自強心裡的決定,他要負擔起他和妹妹兩個人的生活。
冷丁從門裡衝出了小女孩兒,她喊著,哥哥,你等等我……她的兩隻小辮子被風吹得飄起來。她的確很聰明,她知道了哥哥的企圖,就也攆上來了。她腳步急急地跟在哥哥的後面,他們一路走下來。
當天他們兄妹兩個人,用了小半天的時間,只撿了大半兜婁煤。當然再多了的話,他們也弄不動。他們就共同將煤塊抬到了鎮上去,真地賣到了一些錢。
從此以後,附近的人們就都能經常看到這小兄妹倆,他們在煤礦到小鎮的路上,腳步匆匆地來往著。那情形是哥哥還常常牽起妹妹的手,並背著一個一人多高的大兜婁,吃力地前行著,汗水撒滿了這崎嶇的山路上。
他們一齊由鎮上返回來以後,哥哥把買回來的米下到鍋裡做成飯。等飯好了,兄妹倆就一起吃飯。
(三)
時光不居,世事倥傯,光陰一晃就是六年過去了。在這六年裡小自強變得更黑更瘦了,但他的身體也磨練得更健壯了。他仍然白天背著兜簍去撿煤,夜裡就在燈下自學看起書來。他不但把拉下的課程補齊了,而且他又買了其他書籍開始自學了。他更能做到自己先學會了以後,就再去教妹妹。妹妹也開始讀書識字了。他常常眼睛發亮地說,妹,你還記得嗎?咱爸活著時就常說,只有讀書,才能有出路哩。
妹妹美惠咬緊嘴唇,瞧著哥哥,用力地點點頭。
到了這一年的夏天,自強在鄰居大嬸的幫助下,申請參加了中考,並且考試成績還不錯,他考入了郊區的一所中學。但又因為他實在沒錢讀書,他掙不來那麼多錢,後來他也只有無奈地放棄了,他只有繼續著他的撿煤生涯。當然他還在繼續寒窗短檠地苦讀自學著,他在不斷地充實著自己,提高著自己。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總盼望著萬一能有新一輪的轉機出現,那就好了,他盼望著能有新一輪的曙光照亮自己。
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不覺忽忽又是三年過去了。在當年的夏季裡,自強他又申請了參加高考。但這一次結局很不理想,他沒有考中。不過這也沒什麼,他雙眼凝望著夜空,靜靜地思索著,企盼著。由於他的性格所決定,他一點都沒有灰心,而且他越戰越勇,繼續時時地在自學著。他認可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把自學堅持下去。同時也就在這期間裡,他又把妹妹也送入了初中。現在妹妹也需要一些花消了,他們兄妹倆的生活就更加艱難了,他在不停地撿煤。而且這樣一來,留給他的學習時間就也更少了,但越是艱險越向前,他就晚睡覺或少睡覺,咬牙堅持著,絕沒有一絲的氣餒。
隨後他又考了個第二年,可他的命運真是不濟,他仍沒有考上,他就繼續複習。
直到在第三次考試揭榜後,他終於成功了。但這時的自強他也徹底灰心了,他認為他的年齡已經不適合讀書了。他抬頭看了看屋內,他把眼光停在了滿屋子的一溜獎狀上面,那每一張獎狀,都是妹妹獲得的。他心中決定了,他要讓妹妹去成材。
而且其結果也是很可觀的,妹妹她真是很爭氣,妹妹參加中考的成績一出來,竟然是學校的第一名。天空湛藍,白雲朵朵。在那個天涼早個秋的某日裡,自強做了一頓只有年夜飯時才能出現的葷菜,他用這種形式來獎勵妹妹。在整個吃飯過程中他只是一個勁兒地悶頭扒飯,始終沒說話。一直到飯快吃完時他才開口說話,而且他只說了一句話,他懇切地囑咐妹妹說,妹,你可一定要專心讀書啊,我準備去城裡打工,一定要供你讀大學!
美惠聽了哥哥的話,立刻撂下飯碗,她深深知道,哥哥的求知慾望,比任何人都強烈。她默默想到,哥哥這麼多年來,為了她所受的苦,那是十天十夜也說不完的。一陣感情的衝動,促使她哭了;淚水像打開閘門的河水一樣,一直流淌著。於是美惠心裡也就做出了一個決定,她也要用實際行動來回報與支持哥哥。
就在這年的暑假裡,美惠悄悄去城裡找了份工作,給飯店裡刷盤子刷碗,這年她十七歲。她很能吃苦,不管多麼艱難,她都能咬牙克服,為了哥哥她一切都能豁得出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暑假就要結束了。當美惠拿著辛苦賺來的錢,送到哥哥的面前讓哥哥去學校復讀時,哥哥自強第一次發怒了,他扯直嗓子厲吼,你能,你有多能,誰讓你這麼幹的?太不像話了!他嚷完自己也淚水長流不止了。他用力抱著妹妹,流下了男子漢的熱淚,痛哭得泣不成聲。
妹妹扳著哥哥的肩頭,顫著聲音說,哥不哭,妹妹也是心疼哥哥呦。而後她又苦苦哀求著表示,自己如果停幾年再去讀書也是一樣可以上高中的。她說,哥,看在妹妹的份上,你就再去準備一年啵。
自強終於被說服了。接著在以後的時日裡,他更加用心呵護著妹妹,並繼續發奮準備課程,瘋狂地吮吸著知識的營養。
一年後他成功了,他的成績驚人,獲取了省城著名學府的大學通知書。
妹妹開心地笑著。
自強終於走進了渴望二十年的校園。
(四)
自強在省城裡讀書。妹妹也在省城裡打工。為了他們兄妹倆食宿方便,他們共同租賃了一處房子。只是可惜,美惠才僅僅只有初中學歷,她倘若想找個有些檔次的工作,那自然就到處碰壁,她為此也很苦惱。也就在這時,就有那些不良行業中的人,便很想拉她入夥下水。她出落得這般眉清目秀,又身腰柔軟可人,她是完全有這資格入行的。但她聽了之後卻當下拒絕了,她說,你們說的那都是些什麼話呀?人窮,不能沒有臉呀。要那樣我可怎麼再去見我的哥哥喲?那些人也就只好作罷。
最終美惠她就選擇了早上送報,上午送花,下午在酒店裡端盤子,晚上再乾洗碗筷的繁雜勞動。為了儘可能地湊上哥哥他那每學期的學費,她不惜一切地努力工作著。
自強自從進入大學學府以後,為了在三年內完成學業,也好讓妹妹儘快能繼續讀書,他一刻不停地努力學習著,不管任何場合,他都抱著書本在學習。他成了真正的書蟲子。
當然,美惠每當看到哥哥這種勤奮讀書的情形,每當看到哥哥拿到好成績時,她的心裡是很欣慰的。由此她覺得,自己去打工就是再苦再累,那也是很值得的,是非常值得的。
每天晚間,美惠見哥哥回來時,她總是很快活很開心的,而她又總是要將她白日裡所受到的辛苦與勞累掩藏起來。
只是太可惜了,一直瘋狂讀書的自強粗心地忽略了這些,他沒有注意到妹妹的身體已越來越消瘦,笑容也越來越勉強了。
美惠還在繼續打工。她在勞動中非常能吃苦,什麼樣勞累的活她都能幹,而且她又總是要求自己,必須得表現出很快樂的樣子才行,所以她身邊的同事和朋友們,都很喜愛這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兒。
尤其美惠近年來她是變得越來越漂亮了,沒人能比得上她的美。只是人們發現她也越來越瘦了,她臉上的那種表情分明是一種悽苦的美。
事情是在那年夏天裡發生的,終於有一次,她到底撐不住了,她正在飯店裡傳菜時,竟突然昏倒在了地上。
她被同事們給送到醫院裡,經過檢查結果出來了。但在她醒來之後她就把那結果撕掉了。此後她更加快樂地工作著,因為她算計著,哥哥很快就要畢業了。
又是一年春草綠,滿城無處不飛花。終於自強高興地畢業了。並且他還幸運地獲得了留在城裡工作的機會。當日自強把這好消息告訴了妹妹,為的是也好讓妹妹與他一起來分享這種快樂。
妹妹睜大眼睛,大聲喊著,哦,哥哥呀,我祝賀你,你終於成功了吔!而後他二人都激動得什麼都不顧了,他們就在這租來的屋子裡又叫又跳又唱。那夜,自強第一次喝了酒。妹妹就緊緊地摟著他的腰,一刻都不想鬆開。
後來哥哥就感到有些不妥了,他甚至覺得妹妹與自己的這種親暱已經有些過份了,他就掰開妹妹的雙手,二人一塊倒在一個床上睡過去了。
但妹妹卻一直心裡不安著,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一夜未睡……
其後自強走上了工作崗位。他工作以後環境也非常好了,經他請示老闆同意,他就與妹妹一起住進了單位的房子裡。同時他很快也給妹妹找到了學校,讓她安心繼續讀書了。他們真地徹底改變了命運。
但再後來自強又逐漸覺得,妹妹對自己的情感,愈加與以前不一樣了,分明已流露出一種異樣的情感來。現下他每次下班回家來,進門後發現拖鞋總是擦得比以前更乾淨了,飯菜也比以前做得更及時了,那洗澡水準備得又那麼準時又適度。她的行為正宛若一個小妻子一般地伺候著他。雖然以前她對他也很盡心的,但這裡總還是有許多不一樣的成份;現在的她總能讓他另外察覺到一些別的什麼。特別她那眼睛裡的柔情,總是那麼纏纏綿綿的,格外地情醇意厚,讓他難以抵擋。還有,她還常常來到他的房間裡,然後就談說個沒完,意蘊綿密,喋喋不休,一直糾纏著不肯離去。這實在是叫他承受不住。他甚至想到,這該死的丫頭片子,一定是到了該找男朋友的時候了,可她卻又居然是患上了心理變態疾病,這是多麼可怕的呦。
為此自強他也很痛苦,妹妹的確是優秀的,但她是自己的妹妹呀。自強不斷地想著這件事,這可如何是好呢?長此下去,恐怕是要出問題的。
自強還在一直想著這一問題。本來他還沒有想找老婆的打算,可為了解決他與妹妹之間的情感糾葛問題,他打算提前進入角色。正好老闆已找過他幾次了,老闆頗欣賞他,並有意促成自己的女兒與其結為秦晉之好。老實講他對那女孩並沒什麼特別好感,的確說不出多少好來,但也絕對說不出什麼不好來。他想了幾天過後,為了解決他與妹妹之間的問題,他到底答應了,他從此開始戀愛了。而且他還很快就故意帶著這位女孩回了家,儘管自己並不是很喜歡的這位老闆的女兒。其目的自然是十分明了的,有就是希望妹妹能得以警醒,以此掐斷她的非分之想。
但這一切仿佛對妹妹都沒一點作用,妹妹依然深深地戀愛著哥哥。哥哥也曾想到搬出去住。他一個人坐在房間裡,望著室外飛雲走動,日落樓隙,他靜靜地思考著,唔,情撼山水天地為證,一想到這些年妹妹為自己的付出,他又好不忍心,他捨不得妹妹。他知道自己離不開妹妹,妹妹也離不開他,他很願意兩個人一直都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著。那可怎麼辦呢?他又幾次想要點破妹妹的心思,但他又有顧慮,一經點破二人就會尷尬到不能在一起生活下去了,他不願意那樣做,他不忍心那樣做。
妹妹仍舊在熱戀著哥哥。但情感歸情感,理智歸理智,二者不可混為一談。到底怎麼辦?自強想來想去,他最終的決定是提前結婚。況且老闆也已催促過他幾次了,自強答應下來了。當自強把他的打算告訴美惠的時候,美惠先是一怔,而後就笑了。儘管她笑得很美,也很真摯,但畢竟還是可以看出那種悽苦之美;眼神深處頗有憂傷之感。她笑著說,哥哥,我祝你幸福。
哥哥也苦澀地說,呃,謝謝。他心想,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五)
哥哥上班走後,美惠哭了,她哭得很傷心。她知道哥哥是很愛她的,但那種愛不是她所需要的那種,她需要的是哥哥的另一種愛,是情人的愛。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她不能毀了哥哥。她已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她才那樣瘋狂地費盡心機地要得到哥哥的愛。但理智又告訴她,自己的一副病身子,又是不應該拖住哥哥的;現在看自己只能讓哥哥徹底地離自己而去了。
在以後的日子裡,那位新娘她也曾多次見過。那姑娘看哥哥的那種眼神也和自己一樣,是一個真愛哥哥的女孩。把哥哥交給她,自己去了也可以放心了。
這天裡夜她哭泣了一整晚上。第二天她向學校請假了。因為哥哥再過幾天就要結婚了,哥哥需要一個漂亮的伴娘,她得準備一下。
很快,自強結婚的日子到了。
在自強的婚禮上,美惠做為伴娘,她打扮得異常靚麗。人們都驚羨地看著這位伴娘,仿佛她才是真正的新娘。可是仔細看下來,就分明有點問題了,為什麼在哥哥的婚禮上,這個一直在笑的女孩兒,那眼神的深處裡,卻總有著讓人心碎的憂傷?人人都能看得懂的,但沒人去說,這是婚禮,這是個喜慶的婚禮。
婚禮辦得分外的熱鬧。前來賀喜的人群,以及那不斷的車流,把整個禮堂內外都快給堵塞了。
自強是公司裡的傑出青年,且新娘又是老闆的女兒,人們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美惠一直在笑,但她也一直在控制著自己,告戒自己切不可過於激動,因為
這是醫生的囑咐,自己真地不能太激動。她還在笑著。她的笑容更加甜美動人,幾乎成了婚禮上的焦點。
美惠隨著哥哥和新娘一起步入了禮堂,當她再次看到哥哥和新娘交換結婚戒指時,她的整個身心就猛烈地疼痛起來,並且還在不斷地加強著劇烈程度。尤其在她看到哥哥親吻新娘臉頰的那一剎,她的笑容到底破碎了,她再也支撐不住了,就一頭栽下去了。但她眼睛的深處卻流露出了一綹光芒,流露出了一種既絕望又欣慰的光芒。
整個禮堂都亂了套。在人群的驚叫中,自強發瘋一般地抱起妹妹,打車衝向了醫院。
在醫院急診室門外,自強焦急的踱著步子。他想,妹妹啊,你真糊塗哎,你真是想不開吔,我們怎麼能結合呢?
數小時後,急診室的門打開了,自強卻聽到了他不敢相信的話。 醫生說,準備吧,我們盡力了。
自強完全懵了,他真想上去扇那醫生一個耳光,氣憤地質問,你沒用,她有什麼事啊?你為什麼就不能救活她?
可這畢竟是事實,那醫生反而質問了他說,為什麼到了癌症晚期才送來?
什麼?癌症晚期?自強傻了,叫道,扯,我去看看!自強就瘋了似地衝進了急診室。
於是急診室裡便發生了本故事開首的那一幕幕。
妹妹苦笑著說,哥哥你來了?坐吧。
哥哥問,你得了癌症,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妹妹說,得了這種病,就是告訴你也沒用了,我也不應該告訴你。妹妹接著又說,哥,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哩。
哥哥說,快說吧。
妹妹說,哥,你根本就不知道啊,其實咱們本不是親兄妹,這是鄰居大嬸告訴我的,咱們都是老爸領養的孩子。長大後你好有男人氣質,我當然想得到你了。可惜我後來得了這種病,為了哥哥的幸福,我不能連累你,我就放手了呀。哥哥,你親親我吧……
哥哥倏然就伏下身去,哭著吻了妹妹。
妹妹又說,那鄰居大嬸是個善良人,你抽出空兒來,要多回去看看她。
哥哥用力地點點頭,說,我一定。大娘是好心人,那回我太餓了,她還送給過我兩隻窩頭呢。
隨後妹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哥哥明白她的意思,又趕緊伏下身去,從她胸前取出了那封信,展開看下來——
哥哥,有些話我一直藏在心裡,不敢對你說,妹妹愛你,妹妹不要只做哥哥的妹妹,妹妹還想當哥哥的愛人。從小到大,妹妹的心中只有哥哥,哥哥開心,妹妹也會開心,哥哥傷心,妹妹也會難過的。哥哥,妹妹不該愛上你,讓你難過了,看著哥哥難過的樣子,妹妹天天都流淚自責,但我依然那麼自私,真想在離開人世前得到你的愛。哥哥,請你原諒妹妹的自私吧……
妹妹此刻一挺身,她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氣。
自強立刻大叫,啊,妹妹,妹妹喲……高山在傾倒,河水在倒流,自強猛地撲上去,伏在妹妹的身體上幾欲哭得昏死過去。
人們也都傷心地散去了。誰也不會相信,一個笑容那麼開朗,笑得那麼讓人心醉的女孩兒,已經是瀕臨死亡的病人了。誰也不會相信,那個妹妹,竟不是哥哥的親妹妹。美惠去了,她去得那麼急,就在她的花季裡消逝了。
自強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裡來。他獨自一人徘徊在妹妹的房間裡。這房間裡掛滿了圖畫。妹妹的繪畫天賦很高,這些畫上都留下了她以前那無盡的美好嚮往與憧憬。自強心酸地流著淚,撫摩著這些畫。他一副一副地取下那牆上的畫,這些都是妹妹的最愛,他要燒給她。當畫快要收拾到結束時,有一副是妹妹最近給自己的寫生畫,他看到了背面的題字:
哥哥:當你看到這些文字時,我一定已經不在你身邊了。哥哥,不要為我難過,你難過,妹妹在九泉之下也會傷心的,請哥哥一定不要讓妹妹在地下傷心……哥哥,我一直不把自己的病情告訴你,是怕你會為我難受,那樣我會更痛苦的。當我知道我得病的時候,我也曾經不甘心過,仍然很想得到你。但再想到能讓哥哥得到今後的幸福,我還是把這一切都埋藏了起來。哥哥不喜歡妹妹不開心的樣子,哥哥看到妹妹不開心,一定會心疼的,所以妹妹天天都是笑著的。但妹妹也需要愛,不只是兄妹的愛,是哥哥對愛人的愛,我多麼希望能得到那些啊?可惜,我沒有得到。再見了,哥哥。
想當哥哥新娘的妹妹絕筆
自強看得天旋地轉,又潸然淚下了,他渾身不停地顫抖著,他猛然撲倒在美惠的遺像前,慟放悲聲地說,哇哇,妹妹呀,哥哥也愛你喲,是我對愛人的那種愛,你活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