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影迷都在刷的新片,是日本「鬼才詩人導演」園子溫新作——《在無愛之森吶喊》。
看完之後,可以說這部新片是園子溫的集大成之作,是他向自己的致敬。
他將自己擅長的、描寫多次的要素融合在這個故事裡,用一種不瘋魔不成活的形式編排,給觀眾帶來了兩個半個小時坐立難安的「上腦」體驗。
熟悉並喜歡園子溫這套的,會大呼過癮。
不習慣的則會覺得這拍了個啥,全員瘋子。
電影改編自「日本北九州連續監禁殺人案」。
案件大概是一個家庭被一個男人精神操控、電擊控制,親人們互相殘殺、互相分屍,半年之間,6個人慘遭殺害。細節過於殘忍,這裡就不說了,有興趣的可以自己查查(大晚上的最好別)。
光是把案件拍出來就足夠讓人想吐,但園子溫的野心不止於此,他將案件拆解分割,注入新的元素,變成完全屬於自己的故事,烙上園子溫式的cult美學。
園子溫的作品裡,色情和暴力、血腥內容經常出現,這種異色元素很能吸引眼球。導演直言不諱自己的欲望,「在拍電影的時候,有性慾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對女主角沒有情慾是不行的。年輕的時候,我認為把自己真實的欲望表現出來是一件非常害羞的事,但是現在這把年紀,已經完全放開了。」。大概是這樣,他才會越老越沒顧慮。
年近六旬的園子溫交出的新片,比起《冰冷熱帶魚》、《地獄為何惡劣》等令人咋舌的前作,尺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能看到性虐待、原生家庭之罪、終極PUA學、分屍的詳細過程。但園子溫離經叛道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些大尺度的畫面,歸根究底還是內容。他的電影多描述殘酷社會下,個體屈於現實、甚至隨之墮落沉落的消極過程,非常反正統,難以被大部分人接受。
在影片中,我們最直接見證的墮落是女主角美津子。
是的,又是「美津子」。
園子溫多次在影片中使用美津子這一名字,並將她放在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裡,飽受凌辱,並不是因為他對這個名字有多大的仇,「美津子」是導演初戀女友的名字,但他們並沒有正式交往過,所以是一個幻想女友,實在是惡趣味。
這次的美津子也同樣生活在一個畸形的家庭裡,因為管不了二女兒,父母只能對老實的大女兒美津子嚴加控制。序章,美津子還是一個純潔的女高中生,她在女校上學,正為了劇目《羅密歐與朱麗葉》裡的朱麗葉一角忙碌。在排練過程中,她逐漸喜歡上了飾演羅密歐的映子。但「羅密歐」映子意外死亡,「朱麗葉」美津子於是封閉了自己,終日躲在小房間裡想念著她。片中有一段是美津子和同學們在灑滿午後陽光的教室裡起舞的片段,十足的美麗。此時響起的歌是戶川純的《蛹化之女》,這位日本音樂界裡最為異色、cult、自毀般的童真女聲嵌入這個故事,恰到好處。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首歌正是女主角美津子短暫一生的主題曲。
「在籠罩著白色月光的森林裡,只要在樹根處挖一挖,就能挖出不少蟬蛹,那是因為太過思念你,而讓我變成面目全非的模樣。」
數年後,高中故人強行撬開了美津子的房門,逼得她直視現實。
而這時美津子遇到了「北九州殺人案」的原型村田,以此為分割點,她的人生開始變得面目全非。村田這個人物讓人非常不適,滿口謊言,糟踐人心。
騙過很多女性,剛說完和姐姐訂婚,緊跟著就吻上了妹妹,又勾搭上了姐妹們的母親,村田這個人物表現的很戲劇性,但很能呈現這種瘋狂。謊話再輕易被拆除,然而他的身邊卻總是圍繞著愛戴他的人,心甘情願被他支配。
看的時候,不免為片中這些受騙者的智商遺憾,為什麼會著了魔般地愛上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男人?但想了想沒法理解村田的魅力點就對了,不然我們也就成了變態。
村田這次盯上了純潔的美津子,輕易的用50日元俘獲了她的心。當然村田的目的不止是此,他要的是操控美津子,進入她的家庭。在「愛」的名義下,美津子徹底變成了村田的俘虜。
他用香菸在美津子身上烙下自己的名字。
用電擊棒將她的身體弄得破爛不堪。
還有很多變態的玩法......將美津子玩弄於掌心。
光看影片會覺得讓人難以想像,但真實的村田比起這,大概還要恐怖。
遭受了諸多痛苦的美津子卻被洗腦,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這是愛的證明,自己終有一天會和村田結婚。
這裡倒是很適合插入戶川純的另一首歌曲《諦念プシガンガ》:「我在戀愛的名義下,連這個暴力的行為也原諒了,像殺牛、豬一樣殺了我也沒事,我就像一塊肉」。美津子的人生是從「失去羅密歐」開始腐爛的,不過這時候還停留在內裡,直到遇上了村田之後,外在也隨著崩壞,她主動選擇迎接徹底的死亡。
經歷過這些變態、暴力、肢解等事件後,美津子的生命最後輕飄飄的落在了一個初吻和50日元上,令人唏噓地感嘆,變態到了極致倒成了另一種純情。
不論是在愛的名義下成為村田的奴隸,還是因為太過思念「羅密歐」而主動放棄自己的人生,在這些傷害面前,其實都顯得尤其卑微。
這難以抓住的,使人迷醉又引人墮落的「虛妄的愛」,也是園子溫反覆探討的主題。除了由純愛與變態交織成而成,難以捉摸的人性之外,《在無愛之森吶喊》裡還插入了另外一條線,以完成導演「電影是自由的」、「死了也要拍電影」的瘋狂理念,可以看成是又一版本的《地獄為何惡劣》。
園子溫曾說過:「電影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世界,想幹什麼都行,導演甚至可以是一個罪犯」,這次,他直接把這句話放到了自己的電影裡,借用角色之口和瘋狂的行徑表達出來。
除了村田,影片中還有另一起連續槍機殺人事件,犯人也接近了美津子她們。這兩位犯罪者同時拍攝起電影。
他們以「電影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世界」為由,在電影裡胡作非為,甚至無法控制的,將現實世界也攪亂個遍。
有一幕殺人戲,美津子真的殺死了劇組演員。
伴隨著男人劇烈掙扎的,是演員美津子的癲狂,導演村田的「不準停」,場景非常魔幻。
現實中的死亡完成了影片裡的死亡,最後完成了園子溫電影裡的死亡。
這或許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變態到了極端成了純情」,而這份純情正是園子溫對電影的熱愛,是獻給電影、自己過往作品的一封的情書。
不過和任何情書都不同,園子溫的情書是揉碎的、骯髒的、鮮血淋漓的。
有的人接收到了這份愛,有的人只當這是封恐怖信,不過對於園子溫來說,他只要書寫就足夠了。
就像他的初戀女友「美津子」,不需要真正的男女朋友交往,就已完成了他全部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