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報記者 梁佳
2012年6月30日15:10,著名表演藝術家、一級演員、北京人藝離休幹部、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黃宗洛,因重症肺炎在北京同仁醫院逝世,享年86歲。前不久,老一代表演藝術家陳強、張瑞芳相繼離世,如今,又一位觀眾熟悉的老藝術家如星辰隕落,唯有那些曾經烙上記憶的藝術作品還能讓觀者打開一扇扇記憶之門。
7月4日在八寶山殯儀館竹廳,將舉行黃宗洛遺體告別儀式。
「當著人,我喜歡以龍套演員自居,並非故作謙虛,而是實事求是。本人跑過的龍套,為數可能不下半百這就是我,一個演員,對革命文藝事業作出的微不足道的貢獻。到將來誰都會有的那一天來臨之際,我會沒有內疚地含笑離去,因為在自己的崗位上,我已盡力而為。」在北京人藝的院刊上,黃老以《終身龍套》為題寫過一篇專欄,而他也被人們稱為「龍套大師」
黃老的確粉墨一生,雖以演配角為主,但卻塑造了百餘個栩栩如生的人物。自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院伊始,他就成為該院演員,在話劇舞臺上度過了四十個春秋。既是《茶館》裡的松二爺、《智取威虎山》裡的小土匪,也曾在《三塊錢國幣》裡飾演偽警察。
老舍筆下的一名茶客
黃宗洛祖籍浙江瑞安,出身於書香世家,父親是電機工程師,清末留學日本,回來考上了清末最後一科的洋翰林,他的太爺爺、爺爺都是翰林。他們兄妹四人黃宗江、黃宗英、黃宗洛、黃宗漢被文化界並稱為「黃氏四傑」。黃宗洛的夫人尚夢初也是北京人藝的優秀演員。
黃宗洛1946年畢業於瑞安中學,小時候由於管家裡的姐姐稱做小妹,幼稚園的老師把他當作低能兒,給黃老的影響是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如哥哥姐姐。這樣的「童年陰影」給他後來的生活帶來的好處就是與世無爭,在舞臺上呈現出幽默之餘,還有一種安然。
黃宗洛曾在一次對話中,回憶自己如何塑造《茶館》裡提籠架鳥的旗人松二爺,「我演的那個松二喜好打聽,膽小怕事,一天到晚跟他『泡』上了,就像『附體』似的」。他從研究旗人習俗入手,然後以松二爺身份步入生活。他身穿長袍馬褂,腰帶上掛了一十三件零碎:挖耳勺、煙荷包、鼻煙壺、玉佩、絲穗兒……他蓄鬚留指甲,成天練蘭花指,還特意到鳥市弄來一雙黃鳥,將鳥籠擦得鋥亮,就這樣全身披掛,在隆福寺、地安門一帶泡茶館。按照劇情要求去生活,去捕捉感覺。天長日久,就連茶館裡跑堂的、慣常的茶客都把他當成真的滿族遺老。
有一張《茶館》的工作照,劇組開會,有老舍、焦菊隱、夏淳,黃宗洛盤腿坐在一個高高的窗臺上,劇組正在宣讀黃宗洛要進入《茶館》的申請書。「哪怕讓我當個茶客,我在裡邊喝杯茶我都是高興的。」
在那個人才濟濟的年代,即使很有名的演員也甘當《茶館》中的配角。從1958年到1992年,《茶館》的演員基本沒有更換,幾十年磨一劍,歷久彌新,是為經典。
《茶館》之後,黃老要是上街,人家肯定叫他「松二爺」。
安於塑造平凡人物
在 1962年的《中國戲劇》上,有一篇評論說得很中肯, 說黃宗洛沒有那種一眼就能使人識出的演員的儀表相貌堂堂、身姿優美、嗓音嘹亮等等;相反的,他身材瘦小,相貌既不出眾,嗓音也不甜美。他只扮演一些次要的、臺詞很少的小角色,甚或沒有臺詞的群眾角色。在戲開演之前,觀眾多半根本不會想到他所扮演的角色,但出奇的是,在看過戲之後,黃宗洛所扮演的說話不多甚至沒有說話的角色,總是讓人留下印象。
在現代劇《遛早的人們》中,他曾演個半身不遂,有話說不出的癱瘓老人,儘管張嘴只能發幾個單音,卻不時博得堂前陣陣喝彩,「我猜想這是新老觀眾對咱數十年來安於平凡工作的一種鼓勵吧!」
「唐四爺」、「老韓頭」、「安大爺」、「福貴爹」、「常公公」……要說黃老演過的看大門的老大爺就不下十次,太監大概也演過六七次,但就是個個不同。在《吉祥胡同甲5號》中,他演過一個熱心老大爺,劇中的大爺有個電話號碼,電視劇播出之後,竟有觀眾撥電話「要找他聊聊」。在電影《田野又是青紗帳》,電視劇《大宅門》、《笑傲江湖》、《西遊記》、《我愛我家》等作品中飾演的人物,讓更多觀眾認識並喜愛上了他。
在黃宗洛的「龍套」生涯中,一共塑造了一百多個栩栩如生的小人物藝術形象,自詡為「百醜圖」,其中重要的形象有七十二個,他自稱「七十二變」。因為有足夠的人物形象的積澱,才能有如沉香出落。
他曾獲飛天獎最優秀男配角獎、吉林省小百花獎、法國南特三大洲電影節金獎,以及國務院頒發的終身貢獻獎。黃老曾言:「此生碌碌,以跑龍套始又以跑龍套終,可謂善始善終矣!老師母胡絜青曾題詩作畫:『常現地角亂石間,餐風飲露自怡然,但求遍野蔥蔥綠,休與紅花爭嬌妍。』獲此『小草』美譽,黃三亦無撼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