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寵物
作者│王曉軍 朗誦│張俊英 攝影│梨子
母親一生從未養過寵物，那個飢餓的年代，她養育了我們姐弟四個，外加拉扯二姑家的五個哥姐，早已夠受的了，還有閒心養什麼寵物啊！
細細想來，反倒是在母親晚年之時，我從同事家要來的那隻雪白的波斯貓小白，成了她的伴兒。
那時父親還健在，可總沒有小白整日裡趴在炕上陪伴她的時間多。母親由於體弱多病，氣喘厲害，也很少下地走動，走出老屋的機會少之又少。還好，白天小白是發懶的，在炕頭兒上呼嚕，母親早已習慣了它的打擾，所以成了她的營生。父親儘管年歲大了，可身體硬朗，總閒不住，妻和他白天農活又多，我上班早出晚歸，大女兒上學，家裡可不就剩下母親和小白相依為命了。後來在大女兒七歲時，我們又有了二女兒，在家照看孩子又成了母親的主業。儘管身體不好，可她卻照顧得很周到。一老一小一白貓，日子就這樣安然度過，小女兒和小白儼然成了她的寵物了。其間，母親也時常病怏怏的，由於家裡不富裕，總是打上幾次吊針，吃些小藥頂住了，那時的農村好多病人，都是靠天養活的。
二女兒五歲之時的那個冬天，小白在路上跑，被摩託車撞了！走路一搖一擺的，平時肥壯的它，身子日漸消瘦下來，母親心疼至極，流著淚，百般呵護，餵食餵藥，也沒挽回小白的命。〝貓有九條命呢！……她怎麼這麼就死了呢？我也快了……〞母親自言自語。日夜陪她的伴兒走了，她異常失落，可以理解。我聽了，心裡也很難受：〝不就是只貓嗎，趕明再給你要一隻！〞〝要啥呀，往後誰養它？〞我更奇怪了！
那年冬天真冷呵，母親真的熬不過去了，她明明白白地走了！那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那是我娶妻生子後，唯一一次睡在她身邊的一夜！並且還是母親要求的！當時還不理解，挺難為情的，母親說讓我陪她嘮嗑！
現在想來，母親那時一定預感大限已到，她一定捨不得她的兒子！那夜真的好長好長！母親吩咐這兒，叮囑那兒，把一生的經歷都向我交待個遍！尤其格外告誡她唯一的兒子：要記住誰對我家有恩，記住將來報答人家，並再三說讓我自立，多顧顧家……說爹脾氣不好，擔待他……我不相信母親會這樣走的，打死都不相信！躺在她身邊，望著黑漆漆的窗戶，從未有過的感覺讓我顫慄：怎麼那麼害怕，頭茬都豎起來了！仿佛有什麼人出現在了窗前，在等待母親！現在想想，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靈魂吧！後來，母親說她困了，她就這樣安祥地去了！我哭，我喊，都留不住她的腳步！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眾親朋好友都到來，直到我摸著她冰涼的臉和手，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到，我從此沒有媽了，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
按母親的遺願，她不願入住老墳的。她說這輩子受了那麼多苦，要單選墳塋地，過清淨日子。這是我和親人都沒想到的！所以，母親就這樣孤零零地去了很遠的北山，與我家田地遙遙相望，也許她是想在另一個世界裡，還想看到她的丈夫和孩子出現在田裡勞作的情形吧！不得而知，但我確認這是一定的！
母親的離世，徹底粉碎了我繼續在農村生活下去的夢。幾多磨難，幾經周折，四年後，我決定辭職，從農村走向城市去闖蕩，那一年我三十七歲。
有一件事要提，至今都覺著靈異。那是母親走後那幾天發生的。五歲的小女夜裡總是哭鬧不停，她說窗前跑過一條大黑狗！一看窗戶就哭鬧，這可真嚇人，母親是屬狗的，惹得作伴的大姐都嚇得魂不守舍！莫非那是母親的魂靈？她一定捨不得她的心尖兒，她的寵物乖孫女吧？……後來後院住的老丁大姐說：〝這丫頭衝著她奶了！〞更嚇人了！她安頓來一個大仙兒，來屋裡驅邪，還貼了一道什麼符的，總算這事平息了。真夠慎人的！我一向不信這兒，不信那兒，可這件事總讓我想不明白：這世上，到底存在不存在靈魂呢？
母親的墳頭，總出現拳頭般大小的幾個洞洞，還有幾個圓溜溜的，直上直下的孔，如一元硬幣大小。每次上墳，我總是用小石塊堵上，可總是堵不住，下次照常開洞！有關這事，表侄向我說起過一件怪事。表侄家養羊，他每天都在母親墳塋的山上放羊。有一年夏天午後下了一場急雨，雨過天晴之時，他愣愣地發現他舅奶的墳邊有幾隻癩蛤蟆在上竄下蹦，還與一條亮晶晶的蛇在搏鬥！他好生好奇，跑過去瞧個究竟！可還沒跑到近前，那情景一下子就都消失無蹤了！他覺得很是蹊蹺：莫非眼睛看花了？……後來他更上心了，這樣的事竟然在那個夏天，他又目睹過一次！那年他把羊賣了，進城打工，還特意向我講起這件怪事。我對他說：〝別人都說這墳塋地風水好，有癩蛤蟆和蛇，一定是老太太保佑她的晚生下輩呢！〞
今年，是我離開家鄉十六載，第一次回老家過春節，第一時間就去給久別的母親上塋。母親的墳靜靜躺在山坳間，墳後那道石樑更為清晰，墳上的小洞洞還和往年一樣。堂弟說：〝我每次上墳總堵，可總是堵不住，裡邊一定有活物。〞我對他說：〝別再堵了，別傷著老太太的寵物！那樣老人家會怪罪的！……〞
望著母親的墳頭，我的悲痛又襲來，淚水不止！同時我心裡又異常欣慰：人，總會有這麼一天的！母親孤零零的在山野間，一定為了排遣寂寞，養起了寵物解悶兒了，她的寵物裡會有那隻雪白的波斯貓嗎？小白會不會在母親膝下，上演一場龍虎鬥呢？
母親，兒子真希望您的寵物越來越多！再過若干年後，您唯一的兒子也一定會躺在您的腳下，成為您最最呵護倍至的寵物的！
這是一定的！母親，我想您啦！您也一定會想兒子的！母子連心呵，有那些寵物陪伴您，您在地下別寂寞，等著我！
王曉軍：筆名：我思故我在，黑龍江省龍江縣人，現定居營口經濟技術開發區，從事中小學教育。熱愛文學，喜歡寫作，作品曾在眾多報刊雜誌及原創文學平臺發表近千篇（首），部分作品曾在本地區徵文大賽中獲獎。徜徉在書海，以書為侶，詩意地成長；行走在紅塵，以朋為伴，快樂地生活。電話微信同步：W15134240876
張俊英：大同電視臺第一代播音主持人，山西省普通話測試員，全國紀錄片創作聯播活動獲「十佳播音主持」稱號。天中文學團隊總顧問，其解說主持的數十部作品，獲全國一等獎、「五個一工程」獎和播音特別獎。代表作品有：《解放中國》《中國共產黨在大同》《拉駱駝》《將軍樹》《金色年華》《上北泉》《汗青頭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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