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9月18日
僧格林沁扣押拘禁巴夏禮等人,
關押於圓明園集賢院內提督公所。
其中英國人26名,法國人13名,
扣留談判代表及其隨行人員,外交史上罕見。
從扣押巴夏禮到火燒圓明園
鹹豐十年(1860)是滿清立國以來內外交困危機空前的一年:南方,太平天國盡佔江南富庶之地;北方,英法聯軍兵鋒直指北京。
此時,鹹豐帝不得不態度開始軟化,同意英法公使進京換約,並派出自己最信賴的怡親王載垣前往談判。
9月11日,載垣等人提議英國專使額爾金回到天津繼續和談,為額爾金所拒絕。14日,額爾金派巴夏禮和威妥瑪前往拜會載垣進行試探。16日,「經過八個小時的討論,中國特使接受我們的所有條件,其中確定了一個叫做『五裡點』(張家灣以南五裡)的地方,距通州六英裡,聯軍可去那裡駐紮,同時大使率一千人進京。」
到了17日,英法雙方派遣使團再去通州見中方全權大臣,就安排英法特使和全權代表會談作最後敲定時,卻「發現他們強烈反對額爾金勳爵向中國皇帝面呈女王書信的提案。」似乎此舉刺中了鹹豐帝的痛處,因為外國使節只會用西方的禮節來覲見,不會對他行三跪九叩的「朝禮」;而且,《中英南京條約》等的正式文本從來沒到過北京,即便是蓋璽,也是由軍機處將蓋有國璽的黃紙送到廣州,由兩廣總督貼在條約文本上的,因為「天朝」大皇帝絕不會、也不該去看這些不光彩的東西。
實際上,因為使團中文翻譯巴夏禮經常代替專使額爾金出面與滿清打交道,滿清朝野誤認為巴夏禮為「謀主」,早在9月14日鹹豐帝就已下旨:「羈留在通(州),勿令折回,以杜奸計,他日戰後議撫,再行放回。」載垣立刻通知僧格林沁,截拿巴夏禮使團。
巴夏禮畫像
巴夏禮在寫給他妻子的信中寫了被抓的經過:「18日的白天……中國人已發現我們,他們的騎兵從右邊陸續跳了出來。我們的路被堵住了,我懇求前方的軍官讓我們通過,並且出示了休戰的旗幟,但是他堅持在沒有得到將軍和上級軍官的指令時拒絕我們的請求。我和洛奇以及一名騎兵只好帶著白旗離開了那裡,走著走著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出現了很多拿著火繩槍的人,他們看上去正要開火。因為沒有其他長官在場,我馬上飛快地奔過去阻止他們。說時遲,那時快,我們轉眼間就被他們包圍了……抵抗是毫無意義的,我唯一的指望是我舉著的休戰旗幟可以發揮作用……就在這時,官銜更高的人出現了,他就是中國的總司令僧格林沁親王。他曾經在很多情況下向我們舉起休戰旗,所以我指望這次他也能尊重我們的休戰旗幟,也許面對這位高官,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很快就破滅了,當我向他靠近時,他的隨從一把把我抓住,並且用力地把我按下去,因為我沒有立刻遵守命令跪下。洛奇和另一名騎兵也受到了同樣的對待……」
就這樣,應遨入通州進行停戰談判的英法外交使節巴夏禮等一行39人分別被抓,清軍如此對待在免戰白旗保護下通行的軍人和外交官,英法聯軍很快表示忿忿不平:在所有文明國家,不是有談判者人身不受侵犯的規則嗎?當時英法聯軍中已有軍官流露殺氣騰騰的口氣:「務必衝向中華帝國首都,要使滿清君王心驚膽戰,要不惜任何代價救出人質。」
載垣剛剛拿獲巴夏禮時,上奏中洋洋自得的稱:「該夷巴夏禮善能用兵,各夷均聽其指使,現已就擒,該夷兵心必亂,乘此剿辦,諒可必操勝算。」哪知此後張家灣、八裡橋戰事一敗如水。22日,鹹豐帝從圓明園後門出逃,這是滿清歷史上第一次皇帝出逃京城。40年後,他的妻子 (慈禧太后)帶著他的侄子(光緒帝)再次出逃。
留在北京的「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恭親王奕訢,一再致書英國專使額爾金、法國專使葛羅,以巴夏禮為人質,要求停戰議和。10月6日,英法聯軍在北京安定門、德勝門外再次擊敗滿清軍,奕訢避往萬壽山,不得不於8日釋放了巴夏禮和洛奇、以及錫克兵納爾辛等人。又分別於12日、14日釋放了其他人質和歸還死去人質的屍體。根據法軍在安定門城牆上發的通告:「英軍被俘人員26人,其中倖存者13人,遇難者13人;法軍被俘13人,倖存者6人,遇難者7人。」這些遇難者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在滿清牢獄中被虐待折磨致死。
《巴夏禮在中國》寫道:「他的脖子被套上了重重的鎖鏈,手和腳也被鎖上了……繩索夾得十分緊,他的手已經腫成了平常的兩倍大……到了半夜,他再次被拖到了拷問處,他受到了慮待,各種各樣的刑罰都是以前聞所未聞的。4個人過來將巴夏禮抓緊,不停地抽打他……」9月22日,巴夏禮的處境有所改善,大概是因為鹹豐帝出逃,恭親王要用巴夏禮來談判,所以使他享受了特別的待遇。
英國專使額爾金在日記中寫道:「關於其他被俘友人的命運,我們收到了不幸的消息。這種罪行令人髮指,我們必須嚴厲對待,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今後的安全。」法國專使葛羅寫道:「兩地軍營都憤怒至極,但要克制強烈的復仇欲望,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忍受力!我的英國同僚(額爾金)好像要把事情鬧大:他是想推翻清王朝,幫南京反叛者一把?不管怎麼樣,事情得有個了結。」英軍統帥格蘭特寫道:「由於人質受到的酷刑以及死亡人數之大,額爾金勳爵和我認為必須讓滿清皇帝接受懲戒性懲罰並留下報復的痕跡,因此決定摧毀皇帝宏偉的夏宮(圓明園),把它燒為平地,但這個計劃遭到(法國)蒙託邦將軍的反對,拒絕聯合行動。」
10月18日,遍布圓明園的眾多建築被英軍付之一炬,而19日整整一天,它們還在燃燒。洛奇回憶道:「黑雲被風吹送,像一個巨大的黑色鬥篷,罩在北京城的上空。」配合這駭人的黑雲,額爾金寫了一份中文的聲明,貼在附近所有的建築和城牆上,大意是:「任何一個人,不論地位如何崇高,背信棄義之後都不能逃脫懲罰,焚燒圓明園,只是要懲罰滿清皇帝違背自己的承諾,以及褻瀆停戰白旗的卑鄙行為。」
在後來給法軍的信件中,額爾金與格蘭特十分完整地表述了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額爾金說:「從各個方面考量了這個問題,就我看來,幾個方案之中最可取的就是焚燒圓明園,除非我能夠放棄我的職責,忽略我們所進受的罪行,不作實際的懲罰。而且我有理由認為,這個行動能在中國產生更大的影響,給清帝更大的傷害,在遠處旁觀的人對此是很難估量的。這是清帝最喜愛的住處,將之毀去,不僅僅動搖他的威嚴,也會刺痛他的感情……懲戒針對的不是中國人民,他們是無辜的,懲戒完全是針對滿清皇帝的,他不可逃脫對罪行的直接責任。不僅僅是因為在圓明園對囚犯所犯下的暴行,而且,他發出旨意,給洋人的頭顱懸賞,還宣稱他會用他所有的財富獎賞這些殺手。」
身處事件中心的巴夏禮在10月27日寫給妻子的信中也說:「我想額爾金勳爵作出的決定是正確的。圓明園是皇帝的夏宮,離北京城只有5英裡,皇帝和他的朝廷有2/3的時間都在這裡度過,這裡也是我們可憐的國人最初受到拷問和虐待的地方。聯軍已經將這些地方收入囊中,雖然有人說這樣的復仇行為是不高尚的,但是看來除了毀壞城市裡的宮殿,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既然圓明園是我們的同胞受難的地方,我認為毀掉它是非常合適的。把整座北京城都燒掉太過殘忍,畢竟這城裡的人民有很多是無辜的,他們並沒有傷害我們。在圓明園,我們針對的只是朝廷。它對中國人而言就像是我們的白金漢宮。如果我們只是要求賠償金,那無異於用國民的鮮血來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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