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位於北京新發地農貿市場用來切三文魚的砧板,竟然引出了全社會對三文魚食安問題的一場爭論。
作為一名三文魚從業者,我本來不想爭辯。但是朋友們紛紛轉了一篇某自媒體大腕的文章,文章題目駭人聽聞——《北京疫情反撲的第5天,糞水池裡的三文魚逼瘋百萬中國人》,看出來他們對我從事的事業開始持懷疑的態度,我不得不跳出來至少為自己搖旗吶喊幾句。
作者/百吉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孫海粟
*本文所提到的三文魚,實際是指大西洋鮭魚,均以「大西洋鮭魚」代替之。
「糞水池」?
我一個朋友酷愛三文魚,我把視頻發給她。她吐了。哭著跟我說,不敢想像,售價80塊錢一盤的三文魚肉,也許有一部分是從三文魚的糞水裡撈出來的,太髒了……
摘自《北京疫情反撲的第5天,糞水池裡的三文魚逼瘋百萬中國人》
小時候媽媽教我唱過一首歌(無意暴露年齡……),歌名是《大海啊故鄉》:
「小時候媽媽對我講,大海就是我故鄉,海邊出生,海裡成長。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
沒有想到,如今我生活的地方——大海,竟然被稱為「糞水池」!
眾所周知,三文魚具有溯河洄遊性:也就是它們都是在淡水中產卵,出生後遊向大海,性成熟後又洄遊至江河中上遊繁殖。因此為了模擬野生三文魚的成長環境,養殖三文魚先是在淡水池裡進行孵化,再放回大海裡生長(當然為了防止養殖三文魚逃逸,採用的是網箱養殖)。
三文魚網箱養殖示意圖
三文魚不在海水裡同吃同住,難道還要它們去馬桶便便麼!你把大海稱之為「糞水池」,以後你們去海裡遊泳的時候也要說是「去糞水池遊泳」麼?
嗚呼哀哉!
而在被廣泛引用的德法公共電視臺(ARTE)記者所拍攝的視頻裡,開始三分鐘拍攝的渾濁而看不清的水環境——看清楚了:這分明是河流,河床清晰可見!水裡布滿魚蝨的三文魚亦是野生的三文魚,而不是在養殖場裡的三文魚。
外媒記者所拍攝的淡水河裡的野生三文魚
外媒拍攝的淡水河裡的野生三文魚
事實上,養殖挪威三文魚的挪威海和巴倫支海擁有歐洲保護最好的海洋生態系統:強勁的水流和海水溫度的變化會產生一種稱為「上升流」的現象,一方面「上升流」會把深水區溫暖而富含營養的水流持續不斷的帶到表層,另一方面表層的海水由於風形成的風漂流又會把汙染物帶離海岸,這為水產養殖創造了最佳條件。
德法公共電視臺的記者選擇一個陰天潛入養殖場,因光線陰暗就斷言養殖場海水渾濁不清,不得不令人懷疑其真實意圖(從紀錄片可以看出該記者是個狂熱的野生三文魚垂釣愛好者,不能排除其因野生三文魚數量減少而遷怒於三文魚養殖業之嫌疑)。
陽光下的三文魚養殖網箱實況
魚蝨病?
海蝨泛濫成災。密密麻麻的海蝨附著在三文魚表面,囂張地啃噬著三文魚的表皮。
摘自《北京疫情反撲的第5天,糞水池裡的三文魚逼瘋百萬中國人》
被引用的那張圖片中身上遍布魚蝨的三文魚,事實上是野生的三文魚,因無法得到人工的精心照料,一旦被魚蝨侵襲就一發不可收拾,只能悲慘的等著死去。
圖表5:被魚蝨侵襲的野生三文魚
不可否認,養殖的三文魚也會受到魚蝨的困擾。就如同養殖牛產業遇到狂牛症、養殖豬產業遇到口蹄疫和養殖雞產業遇到禽流感等一樣。
但其實魚蝨病不是病。
魚蝨本身是一種節肢動物,生物學上是動物屬-節肢動物門-甲殼綱-撓足亞綱-魚蝨目-魚蝨科動物的統稱。魚蝨會寄生在2釐米以上的魚體各部位,腹下和鰭、尾上尤多,並以其口刺刺傷魚體表組織,吸取血液與體液。所以大西洋鮭魚的魚蝨病並不是魚體染病,而是大西洋鮭魚受到魚蝨侵襲的一種現象。
鮭魚蝨子不會影響鮭魚的質量,也不會對食品安全構成威脅。
而且,事實上,挪威的養殖場對網箱24小時監控,一旦發現被魚蝨侵襲的三文魚,會立即被清理出網箱。除此以外,在出口地的挪威和進口地的中國,都有著非常嚴格的檢驗檢疫標準,避免了遭受魚蝨侵襲的養殖三文魚流入中國。
李斯特病菌?
……原因是部分三文魚商品遭到李斯特菌感染。這是一項致命細菌。可引起腦膜炎、敗血症、流產及新生兒感染,如果免疫缺陷者感染李斯特菌,病死率高達33%。
摘自《北京疫情反撲的第5天,糞水池裡的三文魚逼瘋百萬中國人》
拜託,李斯特病菌不是三文魚才有的啊!
李斯特菌是革蘭氏陽性菌,屬厚壁菌門,取名自約瑟夫·李斯特。它主要以食物為傳染媒介,是最致命的食源性病原體之一。李斯特菌在環境中無處不在,在絕大多數食品中都能找到李斯特菌。肉類、蛋類、禽類、海產品、乳製品、蔬菜等都已被證實是李斯特菌的感染源。
來自:百度百科
1999年底,美國發生了歷史上因食用帶有李斯特菌的食品而引發的最嚴重的食物中毒事件,據美國疾病控制和防治中心資料顯示,在美國密西根州有14人因食用被該菌汙染的「熱狗」和熟肉而死亡,在另外22個州97人患此病,6名婦女流產。
1992-1995年法國出產的奶酪及豬肉中發現李斯特菌,2001年11月以來,我國質檢部門多次從美國、加拿大、法國、愛爾蘭、比利時、丹麥等二十多家肉類加工廠進口的豬腰、豬肚、豬耳、小排等三十多批近千噸豬副產品中檢出單增李斯特菌、沙門氏菌等致病菌。
肝吸蟲?
「而我看到這樣一個案例。一歲多的小朋友連續幾天身體發熱、腹部隆起。家長以為孩子吃壞肚子了,沒當回事。結果幾天下來,病情絲毫沒有減輕。把孩子送去醫院,結果發現孩子感染了肝吸蟲,一部分肝臟嚴重壞死,需要做肝臟切除手術。究其原因,三文魚做生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本病在國外主要流行於東南亞各國,國內23個省、市、自治區有本病流行。以廣東、臺灣等省為主要流行區。
肝吸蟲病的流行,主要與當地居民生食、半生食淡水魚蝦有關。
來自:百度百科
生食淡水魚蝦而染上肝吸蟲主要是由於淡水魚蝦生長的河流湖泊遭到汙染。而三文魚雖然幼苗孵化階段是在淡水中,但養殖的三文魚並沒有在天然的淡水水體裡生活,如何會被汙染進而把肝吸蟲感染給人類?
公眾號大腕們為了吸引流量而蹭社會熱點無可厚非。但是他們本身作為非專業人士,在沒有深入研究和探討的情況下,靠道聽途說的消息用複製和黏貼發布一篇嚴重扭曲事實的文章誤導粉絲,不免有點喪失道德底線。
挪威的三文魚養殖業從上個世紀70年代誕生開始,就伴隨著嚴格的監管,因為挪威人從水產養殖業發展之初,就充分意識到保護環境和魚類種群是未來水產養殖業保持可持續發展的唯一途徑。50年後的今天,挪威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業已經高度發達,從大西洋鮭魚受精卵的培育到鮭魚幼苗的孵化、在海水生長期、屠宰和加工都採用了先進的技術、精細的管理和完善的監管。
總而言之,「糞水池」裡是養不出一個年產量近250萬噸、年產值逾150億歐元的產業。
關於挪威三文魚養殖業的真相是什麼?
一、挪威大西洋鮭魚養殖業的發展史
挪威的英文名為NORWAY,意為「前往北方之路」。而這條「北方之路」從南到北跨越了21個維度和2500公裡的長度。狹長的地形賦予挪威逾10萬公裡的海岸線(包括峽灣和島嶼的海岸線在內)和大約200萬平方公裡的海域。
挪威的地理位置,來源網絡
然而,在挪威漫長的冬季和涼爽的夏季的氣候下,一些農作物不會茁壯成長;而與此同時,波瀾壯闊的海岸線、眾多島嶼、深藏庇護的峽灣和冰冷而純淨的海水,使得挪威天然成為一個完美的漁場。
幾個世紀以來,捕魚一直是挪威沿海的重要收入來源——直到20世紀60年代,挪威人發現可捕撈的野生魚獲急劇萎縮,尤其是在挪威人的飲食和日常生活中佔據重要地位的大西洋鮭魚。此後,挪威人開始嘗試向水產養殖業轉變。
1952年,挪威的維克兄弟,建築師Karstein O.Vik和園丁Olav C.Vik,在位於維克爾瓦河(Vikelva)河畔的自家農場裡挖了一個水壩來存放捕獲的正在產卵的大西洋鮭魚,隨後他們發現鮭魚可以被飼養。經過多年的努力,維克兄弟已經掌握了一些大西洋鮭魚的養殖技術。1959年,兄弟倆製作了一個大木格箱,將大西洋鮭魚置入其中再放到海水裡飼養——產生了現代網箱養殖技術的雛形。維克兄弟後來成立了一家公司Nor-Laks,生產鮭魚魚苗和可供市場銷售的成魚。
Mr.Karstein Oddmund Vik,來源網絡
挪威政府一開始對維克兄弟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持矛盾態度,但是在挪威以外,維克兄弟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技術卻受到關注,尤其是總部之一位於英國的全球最大的消費品生產巨頭之一的聯合利華。早在1958年,聯合利華就已經在英國的蘇格蘭成立了一個水產養殖實驗室。1964年,聯合利華買下了維克兄弟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技術和網箱設計,並在次年設立了一個大西洋鮭魚養殖實體——耕海(Marine Haverst)(時至今日,耕海已經成為全球首屈一指的大西洋鮭魚養殖企業。)
挪威政府直到1970年才開始重視大西洋鮭魚養殖產業,並開始為本國的大西洋鮭魚養殖研究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一方面挪威政府成立一個基金為大西洋鮭魚養殖場的投資以及大西洋鮭魚養殖技術的開發提供資金;另一方面,挪威政府在高等教育機構裡設立了研發中心。隨後,來自挪威農業大學(現在的挪威生命科學大學)的國內動物遺傳研究人員Prof.Harald Skjervold和Prof.Trygve Gjedrem開始進行大西洋鮭魚的選擇性育種研究,並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針對大西洋鮭魚的育種計劃。選擇性育種研究的目的是為了培育出適合大規模養殖的大西洋鮭魚品種,以獲得高產、能對特定傳染病具有抵抗力以及在魚肉的脂肪含量和色澤方面具有更高品質的養殖大西洋鮭魚。
Prof.Harald Skjervold(左)和Prof.Trygve Gjedrem(右),來源網絡
挪威農業大學的大西洋鮭魚育種成果最後促成了AquaGen的成立(1985年),最初只是一個漁民聯合體,1992年成為了一家有限責任公司,而如今AquaGen已經是全球領先的大西洋鮭魚和虹鱒魚受精卵提供商。
於此同時,挪威人發現遍布挪威的豐富的峽灣資源是養殖大西洋鮭魚的天然場所。首先,挪威的海岸線布滿了島嶼和巖石,是抵擋風暴的天然屏障;其次,挪威海和巴倫支海擁有歐洲保護最好的海洋生態系統:強勁的水流和海水溫度的變化會產生一種稱為「上升流」的現象,一方面「上升流」會把深水區溫暖而富含營養的水流持續不斷的帶到表層,另一方面表層的海水由於風形成的風漂流又會把汙染物帶離海岸,這為水產養殖創造了最佳條件;最後,挪威沿海發達的捕魚業為養殖大西洋鮭魚提供了豐富的飼料(當然,現代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業已經採用人工飼料了)。
1970年5月28日,一對熱愛海鮮的兄弟Ove Grøntvedt和Sivert Grøntvedt在挪威希特勒島(Hitra)上將20,000尾大西洋鮭魚魚苗放在一個開放式的八角形網箱中,被稱為是世界上第一個獲得成功的大西洋鮭魚養殖場,從此也被視為現代大西洋鮭魚養殖業的開始。那一年,Ove和Grøntvedt兄弟的大西洋鮭魚養殖場就獲得了盈利;隨後更多的大西洋鮭魚養殖場在挪威漫長的海岸線上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發展開來。
Ove Grøntvedt和Sivert Grøntvedt兄弟的大西洋鮭魚養殖場,來源網絡
50年後的今天,挪威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業已經高度發達,從大西洋鮭魚受精卵的培育到鮭魚幼苗的孵化、在海水生長期、屠宰和加工都採用了先進的技術、精細的管理和完善的監管。
標準的養殖大西洋鮭魚的生產周期為三年。第一年,大西洋鮭魚的胚胎在人工控制的淡水環境中生長至100-150克大小。待長成小鮭魚之後,大西洋鮭魚會被轉移至海水網籠中,並在那裡生長12-24個月直到達到4-5千克的規格。當大西洋鮭魚成長到可捕撈的規格,成魚會被轉移至加工廠進行屠宰並去除內臟。絕大多數的大西洋鮭魚都是去除內臟後加冰塊置入一個保溫盒進行出售。
大西洋鮭魚的標準養殖流程(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18-2020年)
挪威大西洋鮭魚養殖業的監管
挪威人從水產養殖業發展之初,就充分意識到保護環境和魚類種群是未來水產養殖業保持可持續發展的唯一途徑。因此挪威制定了完善而嚴格的法律法規,加以緊密的安全監管和持續的科學創新來發展其水產養殖業。挪威是少數幾個而且是最早一批制定了專門海產養殖法案的漁業國家之一。
可能與我們常識不太一致的事實是,挪威政府最早對養殖大西洋鮭魚納入監管的是1974年12月生效的《動物福利法(Animals Welfare Act)》,該法案旨在保證動物受到良好的對待,對動物的飼養場所、繁殖和照料以及屠殺等都做了具體的規範。挪威也是世界上首批將魚類納入類似的動物福利法案的國家之一。是的,要想養殖大西洋鮭魚可以,但首先要保證能善待它們!
到了2003年,挪威議會認為舊的《動物福利法》已經無法滿足規模化水產養殖給海洋動物帶來的壓力,要求挪威農業食品部進一步完善該法案。2010年1月1日生效的新《動物福利法》增加了包括養殖大西洋鮭魚所使用的網箱、運輸養殖大西洋鮭魚的工具以及設備和技術解決方案等都做了詳細的規定。
當然,對於挪威的大西洋鮭魚養殖業而言最重要的兩個法律是《水產養殖法(The Aquaculture Act)》和《食品安全法(Food Safety Act)》。
《水產養殖法》最主要的貢獻是設立了大西洋鮭魚養殖許可證制度,來保證大西洋鮭魚養殖產業的可持續性。根據這個制度,要獲得大西洋鮭魚養殖許可證的農場必須符合以下標準:
養殖場必須位於公海,峽灣的冷水和清澈海水中,並且距離海上交通區域足夠遠(保證水質不會受到船隻排放物的汙染)。
魚必須有足夠的空間在乾淨的環境中遊泳和生長,保證每2.5%的鮭魚至少有97.5%的水。
一旦獲得批准,生產現場必須同意嚴格而定期地進行監控。
在每個養殖周期之間,必須讓漁場獲得休息,以恢復養殖場的自然環境。在此期間,對海底進行了密切監控。
許可的養殖場數量受到嚴格的限制,每28,953公里海岸線許可的養殖場低於750個,而且許可證的發放非常謹慎,以避免海洋資源的過度開發。
所有的魚都必須經過最精心的照料,任何違反法律的養殖場都會受到重罰。
挪威的大西洋鮭魚養殖監管,來源網絡
大西洋鮭魚養殖許可證由挪威貿易、工業和漁業部頒發,並由挪威漁業局進行行政監管。2019年針對海水養殖的大西洋鮭魚,總共有1051個養殖許可證,每張海水養殖許可證僅允許適用於建立最多4個養殖場。
養殖許可證設定了「最大容許生物量(Maximum Allowed Biomass-MAB)」,也即限定了每個大西洋鮭魚生產企業允許在海洋中養殖大西洋鮭魚的最大數量。通常一張許可證允許的「最大容許生物量」為780噸(在Troms和Finnmark縣為980噸)。除此以外,每個養殖點亦有具體的「最大容許生物量」規定,通常每個養殖點最大允許養殖的最大生物量介於2,340-4,680噸之間。
而《食品安全法》主要是針對養殖大西洋鮭魚的國內銷售和出口做出限定以保障食品安全。
總之,通過制定一系列的法律法規,不同部門包括民間團體的協作,挪威已經有一套完整而健全的法律體系保證養殖大西洋鮭魚的產品質量和養殖業的可持續發展。
大西洋鮭魚養殖的主要問題
任何事物的發展總是伴隨著矛盾,挪威的大西洋鮭魚養殖產業也一樣。主要的問題如下:
(1)魚蝨病
就如同養殖牛產業遇到狂牛症、養殖豬產業遇到口蹄疫和養殖雞產業遇到禽流感等一樣,大西洋鮭魚的養殖產業也會出現副產物:魚蝨病。
但其實魚蝨病不是病。
魚蝨本身是一種節肢動物,生物學上是動物屬-節肢動物門-甲殼綱-撓足亞綱-魚蝨目-魚蝨科動物的統稱。魚蝨會寄生在2釐米以上的魚體各部位,腹下和鰭、尾上尤多,並以其口刺刺傷魚體表組織,吸取血液與體液。所以大西洋鮭魚的魚蝨病並不是魚體染病,而是大西洋鮭魚收到魚蝨侵襲的一種現象。
受到魚蝨侵襲的大西洋鮭魚,來源網絡
會侵襲大西洋鮭魚的鮭魚蝨子,實際上是經歷了八個發育階段的小型甲殼動物,它們自然的存在海水中。在最初階段,鮭魚蝨子在水中自由流動,當附著在宿主(大西洋鮭魚)上時,它們開始生長並最終繁殖成年蝨子。遭到魚蝨侵襲的大西洋鮭魚,魚體表面會出現傷口,導致感染並體內的鹽分平衡被破壞。但是鮭魚蝨子不會影響鮭魚的質量,也不會對食品安全構成威脅。
挪威的水產養殖業,從相關的政府監管部門、養殖場和科學研究機構等,均不懈努力以最大可能降低養殖大西洋鮭魚受到魚蝨的困擾——作為地球上的一個物種,魚蝨不可能被物理滅絕,魚蝨的幼體是很多海洋生物攝入的蛋白質來源。目前普遍用來抑制鮭魚魚蝨危害的措施主要有:
選育不會吸引魚蝨的鮭魚種子
在養殖網箱的水體上部5-10米處安裝屏蔽裙,以防止魚蝨附著在鮭魚身體上
引入以魚蝨為食物的清潔魚
機械清除蝨子,例如通過衝洗
必要時安全藥物的使用
而為了促使養殖企業採取更有效的措施抑制魚蝨,挪威政府從2017年10月15日開始啟用了「交通燈系統(Traffic Light System)」,將挪威的海域劃分為13個生產區域,每個生產區域都根據魚蝨的活躍程度設定「最大容許生物量」的增減或維持。被認定為「綠燈」的產區,其「最大容許生物量」每兩年可增加最多至6%;被認定為「紅燈」的產區,其「最大容許生物量」將被減少6%。
(2)野生大西洋鮭魚種群危機
大西洋鮭魚養殖業一直被詬病導致野生大西洋鮭魚種群減少。但事實上這個因果關係應該是顛倒的:正是因為野生大西洋鮭魚數量減少,才誕生了大西洋鮭魚養殖業。
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一份報告《野生大西洋鮭魚生存狀態報告》(2001)指出,從1970年到20世紀末,野生大西洋鮭魚的數量減少了至少80%。但是野生大西洋鮭魚數量銳減的主要原因是過渡捕撈、水壩的建設(阻止了野生大西洋鮭魚的洄遊)和水質的汙染(主要是河流)。
當然,不可否認的一個事實是從網箱中逃逸的養殖大西洋鮭魚確實會給野生大西洋鮭魚的種群帶來一定的威脅:一方面養殖大西洋鮭魚與野生大西洋鮭魚雜交後會導致野生大西洋鮭魚的基因發生無法預估的改變;另一方面被魚蝨附著的養殖大西洋鮭魚逃逸後會將魚蝨傳染給野生大西洋鮭魚,而由於野生大西洋鮭魚無法獲得人工的精心照料,很容易因魚蝨侵襲導致死亡。
同樣是世界自然基金會的這份報告,指出在現存的野生大西洋鮭魚種群中,野生大西洋鮭魚狀態最為健康的恰恰是在四個大西洋鮭魚養殖活動活躍的地區:挪威、愛爾蘭、冰島和蘇格蘭。
與此同時,挪威政府也對養殖大西洋鮭魚的逃逸事故進行了嚴格的監管。大西洋鮭魚的養殖場被要求全天24小時進行監控,並及時匯報所有的養殖大西洋鮭魚逃逸事件,所有的逃逸時間數據都會在挪威漁業局網站上發布。而統計數據顯示,自從2006年挪威的養殖大西洋鮭魚逃逸的數量達到峰值以來(約92萬尾),2017年已經下降到歷史地位(約15萬尾)。當然,挪威水產養殖業的宏偉目標是實現養殖大西洋鮭魚的0逃逸。
(3)抗生素
除了魚蝨病以外,威脅養殖大西洋鮭魚健康的還有包括傳染性胰臟壞死病(IPN)和傳染性鮭魚貧血症(ISA)等疾病。
而隨著挪威養殖大西洋鮭魚產量在20世紀80年代開始顯著增長,魚病案例也出現明顯的增加。在早期,由於缺乏有效的防疫措施,使用抗生素是主要用來治療魚病的手段,然後,隨著有效防疫措施的推廣——主要包括有效疫苗的使用和精心的養殖管理,自從1990年以後,挪威養殖大西洋鮭魚使用的抗生素數量已經暴跌了90%以上。而到了2019年,挪威在大西洋鮭魚、虹鱒魚和鱈魚的養殖產業中抗生素的使用量實際為0。
挪威水產養殖業的抗生素使用量的發展趨勢(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20年版)
(4)對環境的影響
跟禽類、豬和牛的養殖業一樣,大西洋鮭魚的養殖也會給地球的自然環境帶來壓力。這種壓力一方面表現為,為餵養大西洋鮭魚而生產飼料所消耗的自然資源;另一方面表現為大西洋鮭魚養殖帶來的碳排放。
但是與養殖禽類、豬和牛相比,大西洋鮭魚擁有最大的資源利用率,是人類獲取動物蛋白質最高效的方式之一。當我們用「蛋白質留存率」來評估獲取蛋白質的效率時,也就是說用餵給動物每單位的飼料蛋白質可以產出多少的動物蛋白質來衡量,那麼我們會發現大西洋鮭魚的蛋白質留存率高達28%,超過豬肉和牛肉的蛋白質留存率。
主要養殖業的蛋白質獲取效率比較(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20年版
除了高效的資源產出率外,大西洋鮭魚的養殖產業相比其他的蛋白質來源對環境有更少的影響。
當我們對養殖大西洋鮭魚與傳統的肉類生產進行比較後,三文魚養殖的碳足跡是每獲得1千克的可食用肉相當於排放7.9千克的碳,而豬肉和牛肉的碳排放係數分別達到12.2千克和39千克。
主要養殖業的碳足跡和淡水消耗量比較表(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20年版)
除此以外,大西洋鮭魚養殖業對淡水的消耗量最低。在挪威,養殖大西洋鮭魚獲得一千克的可食用肉僅需消耗2000升的淡水,顯著低於其他品類的蛋白質來源。
全球大西洋鮭魚養殖業的未來
聯合國預計到2050年,全球人口將達到97.7億,因此未來人類對蛋白質的需求將增長至少40%。
世界人口增長趨勢(聯合國糧農組織《2050年如何餵養世界》)
然而,儘管地球上70%的表面被海洋覆蓋,但是目前人類消耗的蛋白質只有5%來自於海洋。我們獲得的動物蛋白質多數都來自於禽肉、豬肉和牛肉,而大西洋鮭魚作為動物蛋白質的來源僅佔非常小的比例。根據2019年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的估計,人類總共生產了1.25億噸(按胴體重量計算,也即去頭去尾去內臟後可以食用的重量)的禽肉、1.18億噸的豬肉和0.7億噸的牛肉。作為對比,2019年養殖大西洋鮭魚的產量僅不到230萬噸(總噸,也就是整條魚重量計算),按照胴體重量計算相當於僅僅160萬噸的產量。
全球動物蛋白質消耗(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20年版)
然而,由於受到耕地的限制,人類未來能從陸地上獲得的蛋白質將會越來越缺乏。因此包括聯合國糧農組織(FAO)和世界銀行在內的國際組織,均認為未來全球的水產養殖業,將成為滿足日益增加的人類對蛋白質需求的主要來源。
根據歐洲水產養殖者聯合會及漁業調查機構Kontali Analysed的預計,全球的養殖大西洋鮭魚在未來幾年的複合年增長率將以3%的速度穩定增長。
養殖大西洋鮭魚增長趨勢(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20年版)
毫無疑問,通過可持續和環保的方式,利用豐富的海洋資源,養殖大西洋鮭魚在未來將能持續為世界上不斷增長的人口提供可靠的健康蛋白質來源。
參考資料:
美威《大西洋鮭魚產業報告》(2020年版),http://www.mowi.com
《動物福利法案》(挪威),1974
《養殖法案》(挪威),2003
《食品安全法案》(挪威),2005
聯合國自然基金會《野生大西洋鮭魚生存報告》,2001
【關鍵字】:三文魚 大西洋鮭 食品安全 產業 水產養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