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周星馳的熱潮退去,為了抓年少的尾巴,也為了尊敬周星馳這美麗的「怪人」,本能似的看了《美人魚》。電影沒什麼可說,表演略誇張,笑點有無聊。不踢球嘆周星馳江郎才盡了,我沒附和也沒辯解,對電影倒也不失望,只是隱隱的覺著對周星馳有些心疼:保持熱愛至今,辛苦拍電影,儘管票房非凡,卻難擁有往昔般的驚嘆,這種失落與自我懷疑該有多難捱,更何況這情緒似乎無人與說。
為何如此揣度?只因兩年前看到柴靜專訪周星馳的視頻,便驀然怔住並長久的留下畫面:夾雜著白髮的周星馳,真實而又無助的反問柴靜:我50多歲了,你覺得我還有可能嗎?回答的是感情問題,只怕也有自我懷疑等困擾。
孤獨患者
別人淡出熒幕、經歷變遷,總有愛人相伴或是流言蜚語,而他除了電影似乎什麼新聞都沒有,然後就一下子白了頭。倒不是容顏老了,而是情緒褪卻的感覺。也許熱情減滅,人就易老。
看到林青霞、張曼玉、劉德華變老,覺得乃人之常態,嘴上感嘆兩句也僅過過嘴癮不上心的,唯有在柴靜專訪上看到周星馳,摻雜的白髮藏在帽簷下,神情孤獨無助,才覺時光流轉,然後就是透過屏幕直擊而來的濃濃的孤獨感。
周星馳是一個天生的怪才,也是一個天生的孤獨患者。怪到只有他才想得出那些無釐頭的橋段,把「打小強」搬上熒幕,(我儘管也覺得打蟑螂樂趣無窮卻從沒想過把這個經歷寫進作文中);怪到只有他有勇氣將這些荒誕的表達搬上熒幕,也只有他在電影裡那麼花言巧語、,怪誕不羈,而熒幕外卻如此言語支吾、真實羞怯。
他像一個緊張無措的小孩,很容易被記者打斷,隨自己的思路繼續;他也總是小心思考說著真心話,經常被主持人問到語塞;更要命的是,他已經沒有曾經標誌的無畏爽朗笑容,換成淺淺無奈微笑和低頭。
認真的有心人
如果不是有心人,周星馳才不會在生活中發現那麼多笑話比如含笑半步癲,也出那麼講情話,比如「如果要給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愛你一萬年」。為什麼講出這句臺詞,他說因為有些時候很老套的東西,沒人敢說,反而變成很新鮮。
有心的人才總擁有才情,而認真的人才能將它散發。因經歷窮苦日子,周星馳說做好電影其實是因為被推著走,必須要做得很好,做得不同,否則沒飯吃。他喜歡李小龍,最受吸引的也是李小龍的認真。
所以他會在事隔二十多天後找到主持人將問題原封不動重訪一遍,只因覺得自己的表現不夠好。別太認真好嗎,亂說話怎麼可成真?
認真成就了他的電影,也疏遠了人的距離。被人評說脾氣差,周星馳心裡很明白,他說因為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一認真別人就不高興。在娛樂時代,認真老實的人總容易變成難捱的那一個。也有人說他愛錢,他笑稱「把事情做好,是核心的事情,賺錢是配套的」。真是想起白家祖訓的感覺,做事就是要往裡鑽,生活也要繼續。
但這就進入了一個死循環吧,因為認真,所以孤獨,因為孤獨,所以更專注。即使重來,他還是這個周星馳。
戀一世的愛
楊瀾說周星馳給她印象最深的是,「相當的本分,拒絕被神神化,心態沒有太大的變化」,就像《喜劇之王》中尹天仇的那句臺詞:其實我是一名演員。
也許對演員太過迷戀,他痴迷到50多歲才恍覺自己老了。每天還需面對創造力枯竭的事實:「每一天都是江郎才盡,想東西越來越困難,很早就這樣」。喜劇確實太難堅持,有人能每天悲與嘆,卻難有人一生喜與笑,除非是瘋子。
在電影中他會以此作為橋段而自嘲,比如有部電影臺詞點明「這個動作你做了兩次了,會重複自己。」其實自己寫東西也是如此,有時覺得自己只會用那幾個語句,也似乎講不出什麼新意思。這讓本為凡人的我愈發感覺流於平庸暗淡。但我至少是個凡人,而他是周星馳誒,拍出《唐伯虎點秋香》、《大話西遊》的周星馳誒。
既然這麼難受,何必要堅持。立馬轉換角色,豈不輕鬆?又受近期心境影響,總覺著何必讓工作把自己逼得那麼緊?正如寫稿時腦中總迴繞著他那句:還有機會嗎?我這個樣子都害怕說出來自己的年齡?假如可以重來,不要那麼忙了。五十多歲了,好多事情好像還沒有好好的做過。
感覺他得到電影事業的快樂,但也失去了好多其他。所以這個命題應該怎樣回答?從小到大路都走得平淡無風,到工作才體會到坎坷磨人,仿佛度過這關才是完成了成人禮。工作、熱愛與生活,伸手四處卻抓不緊一個想要的。
現在常和夥伴們討論「想要的是什麼」這個略矯情的話題,是心無旁騖專注所熱愛的,還是嚮往商務精英的高端模樣而努力工作,或者乾脆將重點放在生活的豐富性上?
周星馳戀電影一世,自己呢,戀什麼。戀生活、戀愛人,亦或只是貪戀享受與懶?暫時說服自己說不要100分的成就,只要50分的舒適,因為真的把他那句話聽進去了:如果有機會我不會那麼忙。(但雙魚座的糾結病症又犯了:這是潛意識下為自己的懶所找的藉口嗎?)
夜晚半睜著眼睛,拿周星馳的感受來比對自己,也真是一種無釐頭的不自量力。於是打開手機備忘錄,記下一時所想,仿佛暫時逃脫了近期的困擾,被文字所吸引。突然意識到,寫點東西,做個簡單的自由職業者仿佛挺適合,況且一直都暗懷著天真的信念:總能通過認真寫文字獲得回報,就像周星馳相信自己能做出不一樣的電影。
周星馳幸運,戀上電影就拍了一世的電影,周星馳也不走運(他自稱自己運氣不好),電影似乎竟變成了他的孤獨。然後只得笑中有淚的反問:我50多歲了,你覺得我還有可能嗎? 戀得電影一世,失了數不清的戀。
所以,還是要學習「認知自己」這個基本課題,受得了孤獨就去追白雲,喜歡溫暖就去曬太陽,離不開誰就去找個山洞做神鵰俠侶,自己選的愛一世也要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