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志梅:西門慶補說——在情感、家庭生活中解讀西門慶

2020-12-23 金學界

自《金瓶梅》【1】問世以來,西門慶即被作為集諸穢德於一身的惡人為讀者所接受。

張竹坡在《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中說:

「西門是混帳惡人,吳月娘是奸險好人,玉樓是乖人,金蓮不是人,瓶兒是痴人,春梅是狂人,經濟是浮浪小人,嬌兒是死人,雪娥是蠢人,宋蕙蓮是不識高低的人,如意兒是頂缺之人,若王六兒與林太太等,直與李桂姐輩一流,總是不得叫做人。

而伯爵、希大輩,皆是沒良心的人。兼之蔡太師、蔡狀元、宋御史,皆是枉為人也。」[2](P74)

張竹坡給西門慶貼上 「混帳惡人」的標籤,後來者多因循之。

《竹坡閒話》書影

(清)張竹坡 撰

二十世紀以來,隨著功利主義小說觀的倡揚,這種把小說人物放在道德天平上去衡量的批評習慣,漸漸被社會學批評所取代。

許多批評家另用一種社會學眼光讀小說,認為「《金瓶梅詞話》真實地描繪了中國封建社會日趨沒落,市民意識開始覺醒的現實狀況,全面、形象、深刻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風尚和時代精神」【3】(P76)

「通過對西門慶家庭日常生活的描寫,表現了當時社會風尚的轉變及對封建禮制的衝擊。」【3】(P77)

既是如此,則西門之淫罪可減,吸引論者的倒是他精明的經商手段和富逾王侯的奢侈生活,是他由一個白身人、地痞訟棍驟升至勾結朝野、威震一方的山東提刑官的飛黃騰達之術。

很多論者著眼於研究西門慶是如何「成功」的,這種看問題的角度甚至一度成為「西門慶研究」的主流。這方面比較有代表性的是鄭振鐸,

他在《談<金瓶梅詞話>》中說「(西門慶)是一位由破落戶而進展到……十足的土豪」[4](P166)、盧興基認為西門慶是十六世紀新興商人的典型代表【3】(P26);

孫遜則更具體的概括「西門慶是一個集官、商、霸於一體的暴發戶典型,是十六世紀後期我國封建經濟和早期商品經濟雜交的畸形兒。」【5】(P95)

在宏觀的大背景中把握人物形象的方法固然比原來的道德批評法要客觀、全面很多,但卻使得西門慶成了一個概念化的人物,基本上無助於讀者真切地了解其作為「這一個」的文學典型意義。

當然,這並不是說社會學批評就不需要,《金瓶梅》是一部內涵豐富的人情小說,許多問題確實需要從這些角度去把握。

但對西門慶的認識,如果僅靠宏觀評判,恐怕會有失偏頗。西門慶是在瑣屑拉雜的日常生活中塑造出來的,我們要了解他,還是要走到他的世界中去,於日常生活中去認識他的本來面目。

因此,本文擬從微觀入手,從情愛、家庭兩個角度來解讀西門慶,是為補說。不當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戴敦邦繪 · 西門慶

補說之一:西門慶對女人亦有些痴心

張竹坡在《批奇書金瓶梅西門慶淫過婦女評錄》中,將與之發生性關係的女性一一列舉出來,共得一十九人,【2】P90

實際上,說「淫」是不準確的,這十九人中也包括西門慶的妻妾,張竹坡把西門慶婚內的夫妻生活也一總都給算到「非法」的領域中,足見他對此人的痛惡之深。

可是細讀《金瓶梅》,你會發現,除了正常夫妻關係之外的那些女人,他們與西門慶的關係,無有一人是被強迫的,非自願的。

事後,為爭寵,她們可能彼此之間有些口舌、糾紛,但對西門慶,卻無一例外的都是真心奉迎(蕙蓮後來怒罵西門慶,是因為深恨西門慶不聽她的話,背著她遞解了來旺兒,絕無悔不當初之意。相反,由這深恨更可看出平日她對西門慶的好感)。

而西門慶對這十九個女人,也並非一味「獸性」的淫亂,而是很有人情味的(雖然這人情味常被懷疑為虛偽的手段)溫和對待,其中猶以對李瓶兒為最自然、最親切,感情稱得上濃且真。

李瓶兒是西門慶六妻妾中最賢良的一個,雖然嫁西門慶之前有種種過錯、罪惡,但自歸嫁西門之後,確乎是謹守婦道,一心一意愛著自己的男人。

西門慶喜歡李瓶兒,有一個漸進的過程。從初識直至娶李瓶兒進門,這一階段確實是浮浪子弟戲耍、貪佔他人妻妾的惡習佔主導(雖然也不排除他有點自己的情感投入),並非真正的發自肺腑的愛意。

但李瓶兒進門沒多久,他便喜歡上她的「好個性格兒」。

第二十一回,妻妾幾人陪西門慶吃完酒,西門大姐、金蓮、李瓶兒一起回房,剛出門,李瓶兒就因地滑摔了一跤,金蓮忙扶住她,嗔道:

「這個李大姐,只相個瞎子,行動一磨趄子就倒了。我搊你去,倒把我一隻腳在雪裡,把人的鞋也泥了。」

西門慶在房裡遠遠看見,因向玉樓道:

「看賊小淫婦兒,躧在泥裡把人絆了一交,他還說人泥了他的鞋。恰是那一個兒就沒些嘴抹兒。」【1】P599

張竹坡批曰:「此處已伏偏愛矣。」【7】P336

第三十一回,孩子滿月,酒席上丟了一把銀壺,後來李瓶兒使迎春送來。潘金蓮借勢譏諷李瓶兒有「要瞞昧這把壺的意思」。

西門慶聽了,心中大怒,公開為李瓶兒辯護,說道:「莫不李大姐他愛這把壺?既有了,丟開手就是了,只管亂甚麼?」【1】P837

戴敦邦繪 · 李瓶兒

在妻妾成群的家庭裡,西門慶是輕易不使當家人脾氣的,更不輕易說誰是誰非。

看後面第七十五回,金蓮與月娘吵架,西門慶兩邊和稀泥,甚至為了不再起風波,對月娘百依百順,妥協退讓的態度,可知西門慶此番為李瓶兒爭理,確是寵愛之至。

為了她,不惜得罪一大家子人。書中處處寫西門慶對李瓶兒的愛惜,官哥兒死了,「西門慶怕他(李瓶兒)思想孩兒尋了拙智,白日裡吩咐奶子、丫頭、吳銀兒相伴他,不離左右;晚夕,西門慶一連在他房中歇了三夜,枕上百般解勸。」【1】P1624

「見官哥兒的戲耍物件都還在根前,恐怕李瓶兒看見思想煩惱,都令迎春拿到後邊去了」(五十九回)。【1】P1630

這樣的細心周到,一舉一動都浸透著體貼愛憐。西門慶為李瓶兒的病日夜焦心,煩惱不已,六十一回對應伯爵說的話也可略見其心情:

「……一回把我焦愁的了不得。生生為這孩子不好,是白日黑夜思慮起這病來了。婦女人家,又不知個迴轉,勸著他又不依你,教我無法可處。」【1】P1694

由於《金瓶梅》是以瑣屑的日常生活為描寫內容的,往往一語要帶出幾件事來,因此這些三言兩語便被岔開的細節一般不為人注意。

西門慶是一個輕易不肯吐露心事的人,故這些零零碎碎顯露出來的對李瓶兒的偏愛已實屬不易,應充分認識其在全書中的分量。

唯有理解了西門慶對李瓶兒的痴心,進入到這個人物豐富的情感世界,才不至於被種種「寓意」說所左右。

西門慶對李瓶兒的感情,是一種日久生情的夫妻恩愛之情。

在李瓶兒臨死之前,西門慶對吳月娘說的話即可見一斑:

「剛才我到他房中,我觀他說話還伶俐。天可憐,只怕還熬出來,也不見得……他來了咱家這幾年,大大小小,沒曾惹了一個人,且是又好個性格兒,又不出語,你教我舍的他那些兒」。【1】P1744

第六十二回李瓶兒與西門慶訣別,所囑之言皆於淺白中見深情,西門慶亦是動了真感情。

李瓶兒死後,西門慶悲痛欲絕,「在房裡,離地跳的有三尺高,大放聲號哭」;

「西門慶搕伏在他身上,撾臉兒那等哭,只叫:『天殺了我西門慶了!姐姐,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日好日子沒過,都是我坑陷了你了!』」【1】P1745

細讀這一回,可以看出西門慶之愛李瓶兒,確是發自肺腑的。

所以惹得月娘、金蓮、孟玉樓等眾妻妾都吃醋不過,認為他太「韶刀」!

就連最是冷麵含酸的孟玉樓也忍不住發話說:「李大姐倒也罷了,沒什麼。倒吃了他爹恁三等九格的。」【1】P1750

《金瓶梅》連環畫

自六十二回李瓶兒死,直至六十八回,西門慶的傷感情緒才略有收斂,然猶縷縷不絕。

六十八回西門慶去妓院喝酒,還再三對妓女吳銀兒 、愛月兒提起李瓶兒來,對吳銀兒說:

「想是不消說,前日在書房中白日夢見他,哭的我要不的。」【1】P1949

又對愛月兒說:

「前日多謝你泡螺兒。你送了去,倒惹的我心酸了半日。當初有過世六娘。他會揀,他死了,家中再有誰會揀他!」【1】P1951

張竹坡批註曰:「凡三點出,總見傷心。」【7】P1040

七十一回西門慶往朝廷參拜,在何公公家住宿,百忙中又夢見李瓶兒,足見日日相思不忘之情。

自東京回來,眾妻妾拜見,「又想起前番往東京回家,還有李瓶兒在,今日卻沒他了,一面走到他前邊房內,與他靈床作揖,因落了幾點眼淚」(七十二回)。【1】P2109

七十三回玉樓生日,西門慶「不覺想起:『去年玉樓上壽,還有李大姐。今日姊妹五個,只少了他。由不得心中痛,眼中落淚。』」【1】P2155

小優兒獻曲,月娘吩咐唱「比翼成連理」,以應玉樓上壽的景兒。

西門慶卻顧不了這許多,教改唱「憶吹簫」。【1】P2159

張竹坡於此批註曰:「刺骨相思,曲曲寫出。」【7】P1127

這種睹物思人,見景生情的地方還有很多,姑且置西門慶昔日的淫態不論,單就其彼時彼地的痴情而言,也有些可愛處,讓人幾乎忘記了他放浪的一面。

自李瓶兒死後,西門慶的刻骨相思,處處體現,甚至拿李瓶兒房中的奶子如意兒頂缺,只為她的皮膚白皙似瓶兒。

種種出格行為引來潘金蓮醋意滿滿的數落:

「題起他來,就疼的你這心裡格地地的。拿別人當他,借汁兒下面,也喜歡的你要不的,只他那屋裡水好吃麼?」【1】P2161

戴敦邦繪 · 潘金蓮

西門慶本質上是個商人,骨子裡對金錢和財富的貪婪給人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為了財富和金錢,他可以在與潘金蓮如膠似漆之際棄之不顧,轉身去求婚孟玉樓,就因為後者是商人遺孀,有三百桶白洋布,有一張南京拔步絲床,以及大量的金銀陪嫁;

為了藏匿東京親家轉移來的家產,他又故伎重演,與剛剛要談婚論嫁的李瓶兒玩起了失蹤,百般不見,以至於李瓶兒相思成疾。

因此當他真的做了一回人,對李瓶兒之死有了正常的情感表達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感覺太陌生,太假,甚至連從小跟著他的貼身僕人也並不理解主子的真實感情,他的小廝玳安冷嘲熱諷地說:

「俺六娘嫁俺爹,瞞不過你老人家是知道,該帶了多少帶頭來?……為甚俺爹心裡疼?不是疼人,是疼錢。」【1】P1801

其實玳安這話是不通的,李瓶兒死了,又不能將那些「帶頭」帶走,西門慶何必為這些心疼!

只不過由此可以看出,西門慶素昔的為人是如何的「貪財好色」,大家對他的「真情流露」實在不適應,不認可,刻薄的奚落流露出市井輿論對人倫親情的漠視。

研究者的評論更是將西門慶一棍子打死,徹底否定了他也可以有徹骨相思的權利。

認為「西門慶的悲痛感情,其實是李瓶兒用巨額財富買來的。」[5](P95-102)

這個觀點其實就是玳安的觀點,也算不上太激進。

但進一步的評論則有些要將西門慶打入十八層地獄再踏上一腳的嫌疑——認為西門慶對如意兒的「愛屋及烏」之舉「不但進一步暴露了他的好色,而且充分顯示了他對李瓶兒的所謂感情不過是一時衝動……這種感情有時甚至到了貌似忘我的地步,但歸根到底是自私、狠毒、貪婪、好色者的感情。」【6】(P26)

這些觀點在今天看來是有些偏頗的。

《金瓶梅》慣「向人情中討結煞」,【2】(P93)西門慶如若想姦淫如意兒,李瓶兒在時即可行動。

李瓶兒「好個性格兒」,萬無不允之理,何必要等到她死後。

而且西門慶屢次對如意兒提及他當日與李瓶兒床笫之歡的細節,且再三慨言:「我摟著你就如同和他睡一般」(六十七回),【1】P1915已是明白無誤地道出了事情的緣起本質,無須再上綱上線了。

或者再退一步說,即便他對剛死的李瓶兒痛徹肝腸是「一時衝動」之舉,那麼六十二回之後直至七十三回,西門慶一再見景傷情、睹物思人、甚至夢遊魂牽又作何解釋?

戴敦邦繪 · 玳安

讀者(研究者)之所以會有如此苛刻的奚落,大概與西門慶已被宣傳成一個概念化的「惡人」有關。

說到底,還是張竹坡那些自作聰明的批註、讀法歪曲了笑笑生的初衷,同時也誤導了讀者(研究者)。

笑笑生筆下的西門慶惡則惡矣,猶有濃鬱的人情味兒,對女人,亦有些痴心處,絕非一味無心肺的獸行。

然而經張竹坡一點染,後世便只見其筆下之西門慶,不見笑笑生筆下的西門慶,這便是評點者之「流毒」了。

但細究起來,也怪不得張竹坡,因為他早就聲明過:「我自作我之《金瓶梅》,我何暇與人批《金瓶梅》也哉!」【2】(P58)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讀者、研究者的錯,豈不聞聖人云「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西門慶之痴情,於李瓶兒最為顯著,卻並不僅僅眷顧於她。

他對蕙蓮之死心存慚愧,避開潘金蓮的跟蹤盤問,私下裡留鞋是一例;

對李桂姐,不介意她先前的「背叛」,放著生意不做,先派人去東京為她打點官司,又是一例;

對生病的孟玉樓、生氣的吳月娘,皆是百般勸慰、軟語溫存,則是書中特筆拈出的(見第二十一回,第七十五回);

而對春梅的嬌慣用情,書中直至第七十九回,才由西門慶對王六兒的說話中帶出來:

「你不知這小油嘴,他好不兜膽的性。著緊把我也擦扛的眼直直的。」【1】P2414

言語中流露出的喜愛、憐惜自不待言。第九十五回,平安偷了人家東西,帶累月娘受人誣陷,心高氣傲的春梅肯對周守備說情,為之解圍,全是念往昔西門慶厚待疼愛之情,如只為吳月娘,她是斷然不肯的。

凡此種種,雖未佔多大篇幅,卻足可證明西門素昔是個有情種子了。

西門慶這種處處留情的作風,很有些賈寶玉的影兒,很多研究者撰文說西門為寶玉前身,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作者著意塑造一個多情的「壞人」形象,大概也與明中期以來文壇上盛行的塑造「痴情種子」的大趨勢有關係。

明代世情文學中,連低賤的賣油郎、卑微的販珠商人(《珍珠衫》蔣興哥)、懦弱的許仙(彈詞《白蛇傳》)都轉變成了多情種子,作者讓「惡棍」西門慶有些許真情流露也是在情理、意料之中的。

戴敦邦繪 · 宋惠蓮

補說之二:對家族亦有些責任心

《金瓶梅》是以西門慶的家庭生活為主軸展開的。

在封建社會的家族觀念中,西門慶的家族可謂人丁稀少,香火不旺。西門慶為了不使門庭冷落,曾與應伯爵、花子虛等九個浮浪子弟、地痞幫閒人結拜為十兄弟,

其實這些人都是靠西門慶接濟過日子,並幫不上什麼忙,尤其是常峙節、應伯爵、謝希大等人,沒少從他那兒借銀子,撈好處。

這純粹是「賠本賺吆喝」的買賣,但精明的西門慶樂此不疲,對每個結拜兄弟都照顧的很好,目的只是希圖他們日常多走動,有異性兄弟來往,也顯得家門熱鬧,不孤單。

西門慶對於家族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從中透出端倪。

西門慶對自己小家的經營,更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

偌大一個家業,開著四五處鋪面,娶了五六房妻妾,裡外卻不設一個管家,家中事無巨細,全都聽憑他一人決斷。

亂紛紛的家庭瑣事,他處理起來不但井井有條,而且頗有耐心,輕易不肯向人道煩。

這並非是說西門慶「好個性格兒」,而是說明他很有責任心,潛意識中認為這些事情本是他應處理的,責無旁貸,所以也就表現得很自覺、自願。

西門慶對家庭的責任心,歸結起來,大致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其一,對家族延續有著沉重的使命感。

在封建倫理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對那個時代的男子來說,這一條,是最容易產生心理壓力的,西門慶也不例外。

第二十一回吳月娘雪夜燒香祈子,被西門慶從外面趕回來撞見,他「聽了月娘這一篇言語,口中不言,心內暗道:『原來一向我錯惱了他,原來他一篇都為我的心,倒還是正經夫妻』」。【1】P584

這從側面反映出西門慶也是以無兒為心病,故才如此感激月娘「一篇都為我的心」。

第三十回,李瓶兒生了官哥兒,「吳月娘報與西門慶,西門慶慌的連忙洗手,天地祖先位下滿爐降香,告許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子母平安……晚夕就在李瓶兒床房中歇了,不住來看孩兒。次日,巴天不明,早起來,拿十副方盒,使小廝各親戚鄰友處分投送喜面。」【1】P815-816

舉止行動中流露出盼子心切之情,就連祈禱許願也是「子母」而非「母子」,可見兒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西門慶自從有了官哥兒便心滿意足,對天倫之樂很是享受。

散了衙門後常往李瓶兒房中去,原因是「有孩子的屋裡熱鬧……沒孩子的屋裡冷清。」【1】P838

這個時候的西門慶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對孩子懷有一份暖暖的愛意。

西門慶得子之後躊躇滿志,除了日常生活中百般疼愛外,也具有一般做家長的愛子心切、望子成龍之情。

第五十七回,寫西門慶一日拉了月娘同去看官哥,因對官哥說道:

「兒,你長大起來,還掙個天官,不要學你家老子,做個西班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十分尊重。」【1】P1538

同回對募緣長老說:

「在下雖不成個人家,也有幾萬產業,忝居武職,交遊世輩盡有。不想偌大年紀,未曾生下兒子,房下們也有五六房,只是放心不下,有意做些善果。

去年第六房賤累生下孩子,咱萬事已是足了……因見廟宇傾頹,有個舍財助建的念頭。」【1】P1541

一副後繼有人,既滿足又自得的模樣,細讀此處文字,確實有些倫理審美的意味,而不再是一般評判中的「惡人」西門慶了。

西門慶儘管百般愛惜其子,但大禮上決不含糊。第四十八回,清明節,西門慶因生了官哥,又做了千戶,要到墳上祭祖。

月娘因官哥生來膽小,不想讓他去。

西門慶不聽,便道:「比來為何?他娘兒兩個不到墳前與祖宗磕個頭兒去?」【1】P1265

結果孩子被響器鑼鼓驚得「只倒咽氣,不敢動一動兒。」月娘便埋怨道:「恁的貨,只當叫抱了他來。」【1】P1265

戴敦邦繪 · 李瓶兒

西門慶所在的時代,正是禮崩樂壞、亂了綱常的晚明時期,一部《金瓶梅》,竟找不出一位頭腦中裝著三綱五常的正經人物。

對綱常的遵守,只不過是應個景兒罷了,誰認真去理會它,這在吳月娘的埋怨中便見出這種意識的淡薄。

書中奴才偷主子老婆、主子偷奴才老婆等敗壞綱常的現象屢見不鮮,用潘金蓮的話說就是「左右的皮靴兒——沒番正。」【1】P684

西門慶更是一位色膽包天的人物,哪裡肯把這些教條放在眼裡。

但他偏偏把「祖宗」抬的很高,擺的很正,生子、做官、做生意、開鋪面,都要天地位上、祖宗位上燒紙(第三十回,第六十回),可見「祖宗」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很重的,其實這正是傳統倫理觀念的積極表現。

第七十九回,西門慶臨死囑咐月娘:

「我死後,你若生下一男半女,你姊妹好好待著,一處居住,休要失散了,惹人笑話。」【1】P2430

又囑其女婿陳經濟:

「姐夫,我養兒靠兒,無兒靠婿。姐夫就是我的親兒一般。我若有些山高水低,你發送了我入土,好歹一家一計,幫扶著你娘兒們過日子,休要教人笑話。」【1】P2431

西門慶意識到後繼無人的嚴酷性,知道自己一死,家業即不能維持,家門即蕭條冷落,故囑咐了妻子,又囑咐女婿,唯恐敗落下去,「教人笑話」。

在以血緣宗親為紐帶的封建社會裡,家族中有無男丁直接關係著家族存亡、興旺與否,西門慶的遺言,恰恰體現出了他意識深處對家族延續的沉重使命感。

其二,對家族興旺的強烈責任心。

西門慶娶了一妻五妾,家中開著四五處鋪面,外邊江湖上又走標船,又居官放債,家務事兒可謂迎頭撲面,無休無止。

西門慶處理家務總是在每日早上出門前,或晚上回家後,或者頭一天晚上就把第二天家中應做的事吩咐下去了。

內容龐雜無緒,難以梳理,只能略舉幾例。

西門慶對眾妻妾的日常生活安排是周到的,如妻妾們的日常衣服、會客衣服,他都要親自關心、吩咐。

第四十回,喬大戶請西門慶娘子們吃看燈酒,金蓮趁機向西門慶要衣服,「到次日,西門慶衙門中回來,開了廂櫃,打開出南邊織造的夾板羅段尺頭來。使小廝叫將趙裁來,每人做件妝花通袖袍兒,一套遍地錦衣服……」【1】P1095

第五十六回,對應伯爵說「這目下交了秋,大家都要添些秋衣,方才一箱是你大嫂子的,還做不完,才勾一半哩。」【1】P1514

家中親眷往來,堂客酬謝,幾時去,幾時來,多少人去,都是由西門慶親自安排,甚至穿什麼衣服他都要吩咐。

第七十五回,月娘等人要去應伯爵家吃酒,西門慶對月娘說:

「我已預備下五分人情,你的是一方兜肚、一個金墜兒,五分銀子,他四個每人都是二錢銀子、一方手帕,都去走走罷。」【1】P2236

金蓮「使春梅後邊問玉樓:『今日穿甚顏色衣裳?』玉樓道:『你爹嗔換孝,都教穿淺淡色衣服』。」【1】2239

諸如此類瑣屑的家務事,本應立個管家,無須西門慶操心的。

但西門慶似乎習慣了這種當家理計的角色,不論家業如何增大,家務事如何增多,他似乎都不曾嫌煩,也從未想委託個管家料理一下。

西門慶處理家務的另一項重要內容就是調停家庭糾紛。

對於丫頭、小廝、僕婦等下等人的糾紛,他可以拿出主子的威風來,打一頓,罵一頓了事。

但對六房妻妾鬧矛盾,這位「打老婆的班頭」,不到十分氣急恨極,輕易不用這種手段。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西門六房妻妾一起生活,難免有些摩擦,即如七十六回潘金蓮所說的:

「三窩兩塊,大婦小妻,一個碗內兩張匙,不是湯著就抹著。」【1】P2296

西門慶應付他們的辦法是一味軟哄,誰也不得罪,有時候為了息事寧人,還要妥協。

《金瓶梅》插圖

潘金蓮毆打如意兒

如吳月娘與潘金蓮吵鬧,因月娘有孕在身,西門慶怕月娘氣壞了身子,溫言相勸:

「我的好姐姐,你別要和那小淫婦兒一般見識,他識甚麼高低香臭?沒的氣了你,到值了多的。我往前邊罵這賊小淫婦兒去。」【1】P2258

親自找來醫生開安胎藥,並要親自看著她臨睡前喝下,月娘堅持不讓他當晚去金蓮屋裡歇,西門慶「無法可處,只得往李嬌兒房裡歇了一夜」。【1】P2289

次日到後面金蓮房中,「西門慶一面摟抱著勸道:『罷麼,我的兒,我連日心中有事,你兩家各省這一句兒,就罷了。你教我說誰的是?……雖然我和人睡,一片心只想著你。』」【1】P2292

幾句話把月娘,金蓮都安撫下了。

西門慶為此他也經常被眾妻妾嗔罵,實在被數落不過或者不想爭辯,「摟過粉項來,就親個嘴」,【1】P248說些軟話,表示一下歉意就算了結了。

所以惹得月娘、玉樓、金蓮都說他「巧言花語」、「恁乖」(七十五回)、「虛情假意」(七十六回)。

西門慶這樣做,可以說是耍滑頭,但也不失為聰明的做法。

本來便是清官難斷的家務事,何必認真呢?

西門家雖然妻妾眾多,但基本秩序還是有的,月娘的大妻位置是誰也不能挑戰的,潘金蓮為此幾番明裡暗裡和月娘鬥,都沒得逞,這與西門慶的態度有很大關係。

雖然金蓮最愛「霸攬漢子」,但他並沒有受其擺布,對眾妻妾雖有偏愛,但不存在寵妾滅妻的事。

他在各房輪流過夜,基本做到雨露均沾,就連最不受人待見的孫雪娥,也沒有冷淡了,偶爾也會在她房裡「歇了」。

因此他在家中是有凝聚力的,妻妾們對他沒有多大意見,而是嗔中見愛,盡力維護著他。

如此看來,西門慶在治理家庭上是有一定之規的,他其實恰是潘金蓮所希望的那個「有張主的,一拳柱定」【1】P2292的男子漢。

西門慶成了家中的頂梁柱,「一家子金山也似靠著」他【1】P2427,他也就自然扮演起了任勞任怨的一家之主的角色。

平日裡從衙門裡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往鋪子上看看,看著夥計盤帳,或者回家處理家務事。

即便出門在外,也「一心只吊不下家事」,【1】P2236既擔心「孩子這幾時好麼?你(指李瓶兒)身子怎地調理,吃的任醫官藥有些應驗麼?……店裡又不知怎樣,因此急忙回來。」【1】P1488

在親朋往來、夥計關係的處理上,西門慶都特別注重禮數。

西門慶家中酒宴較多,往往在接待各路官員或節日時,勞動了家下人等,事後便給大家道個乏,謝謝各位。

如第四十六回,元宵節,西門慶「使人請傅夥計、韓道國、雲主管、賁四、陳經濟……擺設酒筵」,【1】P1211吃酒看煙火。

第六十五回,迎接六黃太尉之後,西門慶請了吳大舅、應伯爵、眾夥計主管、女婿陳經濟「坐飲三杯」。

除在這些大事情上的照應,日常生活中,在親戚朋友面前,西門慶很少擺出財主架子。

相反,倒是經常客客氣氣,隨和得很。

第六十一回,吳大舅還錢,西門慶道:

「大舅,你怎的這般計較,且使著,慌怎的!」【1】P1689

同一回,常峙節因為西門慶幫助他買了房子,做了些吃食來謝他,西門慶便說道:

「常二哥,你又費這個心做甚麼,你令正病才好些,你又禁害他!」【1】P1687

說得多麼親切,多麼有人情味!

戴敦邦繪 · 西門慶熱結十兄弟

又如應伯爵小妾生了孩子,無錢做滿月,西門慶不但幫助他五十兩銀子,不要欠條,而且還安排妻妾滿月那天去應家走走,以示祝賀。

再者如黃四求他為其嶽父、舅子說情,他不但不要人家謝禮,還自己添了錢幫他還人情,仗義的就連應伯爵都看不下去了,覺得他大方的太過了。

如此等等,不煩細說。

這或者可以說是西門為人的乖巧處,但能把夥計、生意夥伴、同僚及親朋、家下人等關係處理的如此融洽,在富貴如西門的同類人中,恐怕也不多見。

西門慶在處理家庭關係上還有不少成功的例子,這裡不去一一列舉了。

總之,西門慶不論在事業上還是在家庭中,都不失為一個時代的成功者。

西門慶原本是與應伯爵、謝希大一樣的破落戶子弟,甚至根基尚不如謝希大,但後二位都是日漸困窘,終不能重振家業,淪落為依傍他人的幫閒。

還有一批浮浪子弟如花子虛則在頹靡的世風中漸漸走了下坡路,不但失散了家業,而且連自已的性命也丟掉了。

橫向比較,即可看出,西門慶雖然也不是一個正經人,卻有些「正經事」。

不但守住而且擴大了家業,又弄了個山東提刑官,可謂光宗耀祖,跳出「不肖子孫」之列了。

另外,也可以縱向比較:陳經濟雖然父母雙亡,無兄無弟,但遺產足可度日,可以說與西門慶的早年經歷大體相似,而陳經濟的處世能力較西門慶卻相去甚遠。

他不但傾刻之間將家業散盡,而且寵妾滅妻,最後弄得家破人亡,甚至一度淪為乞丐。

後來雖然得到春梅的扶助,實際卻是靠做春梅的面首過日子。

與西門慶一生都是女人的靠山相反,他「一生多得陰人寵愛」(九十六回),【1】P2779在女人的蔭蔽下生活。

在男權意識強烈的封建社會,二人的形象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笑笑生在西門慶死後複寫陳經濟,並非閒筆,以經濟反襯之,亦是作者對西門留情之處。

《金瓶梅》描繪了西門慶短短五六年的生活,雖然有一些官場、生意場的描寫,但終非正筆,大量的筆墨則用於日常的家庭瑣事。

如果想要全面、深刻理解西門慶,還應抓主要部分,從日常生活中去解讀其人,然後再結合時代背景,認識這一文學典型的社會意義。

如此宏觀與微觀相結合,才能比較真切、全面的認識西門慶這一「囫圇不解」的文學人物。

《中國說唱文學之發展流變》

盛志梅 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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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章培恆.論《金瓶梅詞話》[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8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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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單位:天津師範大學

本文由作者授權刊發,原文刊於《河北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第1期。轉發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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