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腦特效技術在電影製作環節大行其道,包含奇幻類型元素的電影逐漸成為多家影業公司的優選項目,出自彼得·傑克遜之手的《指環王》系列和由J.K.羅琳原著改編而來的《哈利·波特》系列不僅成功地將自身打造為影史上的經典,而且成為同類型電影的靈感來源,為後來的影片製作貢獻了豐富的視覺技術新選項。與此相仿,中國的古裝玄幻電影在當前的製作趨勢中越來越重視特效技術和奇觀畫面,影片中的視覺特效鏡頭數量比以前有了大幅度的攀升,故事的類型偏重也從單一化的歷史傳說擴大為神仙妖怪、魔獸精靈。
然而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在於,近些年來國內出品的古裝玄幻影片在內容敘事和人物情感塑造等方面往往顯得火候不足、力度不夠。影片不乏景美人美的愉悅觀感,也有很多打鬥精彩的動作設計或者追求喜劇效果的笑鬧追逐場面,但在核心情節部分經常出現硬性轉折,照搬或拼接以往古裝片中常見的故事套路,讓原本愛好古風審美的觀眾忍不住惋惜長嘆:古裝玄幻影片正在面臨既有審美模式行將失效的難題,如果不能儘快進入新的頭部化運作階段,整個類型的影片產出或許都會受到影響。針對上述問題,2020年12月上映的古裝玄幻影片《赤狐書生》就具有了亟待剖析的類型樣本意義。
從標準的類型劃分來看,《赤狐書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古裝玄幻電影,而是在更大程度上轉向了偶像式的青春化表現。故事的主題是經典的東方報恩傳說:前世受惠涓滴之水,今生必當以湧泉相報。這是只有在注重輪迴轉世的東方傳統中才會切實生效的審美模式,就像《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和林妹妹第一次榮府相見。賈寶玉大大咧咧地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就算不曾見過,心裡也覺得像是「遠別重逢」;林黛玉則在心中獨白:「 好生奇怪,倒像在哪裡見過,何等眼熟!」《紅樓夢》雖然被後世奉為現實主義力作,不僅有民俗學家據此考證古代中國的各種禮制和儀軌,還有經濟學家根據文本中的細節描述來推證相關朝代的貨幣購買力等實際問題,但在寶黛初會和木石姻緣的核心情節設置上,曹雪芹沿用了前世報恩的敘事母題,將仙界傳說中的「絳珠仙子/神瑛侍者」再度加工為一見鍾情的人間故事。李現扮演的狐狸與陳立農扮演的人間書童在前生有過互相救助的真情記憶,經過一再轉世後,狐狸長大需要採丹成仙,而書生則到了進京趕考、光耀門楣的成熟年紀。
電影《赤狐書生》其實借用了公路片的敘事模式來講述同性間的成長陪伴。這種敘事模式上的轉借顯然是為了更好服務於情節的轉場和推動,將影片中的幾處重要場景設置,如苦海書院、健康城、牡丹樓以及考場貢院一一綴連起來,也為兩位帶有流量任務的偶像演員提供了充分施展其表演才情的動作空間。進而,在牡丹樓的場景中,觀眾又毫無意外地看到了《赤狐書生》對《倩女幽魂》蘭若寺的各種仿製。結合具體的敘事場景單元來看,就能發現這種模式間的假借和既有模式的延續都未能達到古裝玄幻類型所需要的頭部化內容運作,沒有煥發出報恩主題在東方傳統中的豐盈美感。不同橋段中的表現重點因為沒有注入新的內容想像而變得零敲碎打,難以貫穿為整體。比如集市上的初遇,化身人形的白十三在接近蚌人目標時追逐打鬧,看似意外出錯的搞笑設計其實處處都落入刻意為之的窠臼,既拖緩了敘事節奏,也讓觀看的期待逐漸失去新鮮感和本來就不多的耐心。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赤狐書生》的凌亂觀感?而古裝玄幻影片又需怎樣的頭部化運作?一個根本的路徑是帶有東方美感的影像新生。《赤狐書生》口口聲聲講取丹,尤其是要取白丹,而取丹是為了成仙,成為真正的好狐仙。但是環顧整部影片,沒有任何關於丹的實質性魅力展現,所謂紅丹、白丹、成仙抑或是打回原形,在畫面上都過於潦草而簡單地呈現。不僅缺乏一個體系宏闊的人神共居世界作為東方玄幻的故事底色,而且在處理凝結著藝術傳統的奇幻物象時也錯失了畫面上可能想像出的精髓。《聊齋志異》曾經描寫狐狸夜鍊金丹—「有狐在月下,仰首望空際。氣一呼,有丸自口中出,直上入月中;一吸復落,以口承之,則又呼之,如是不已。」雖然只是文字描摹的想像,字裡行間卻充滿了懸念叢生的即視化動感。靈狐與仙丹的關係在天地人神共在的靜謐月色中釋放出獨特的誘人美感,重新理解並用創新性的影像技術去傳達它,是東方古裝玄幻電影頭部化運作的必由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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