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春胖胖
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是我多年的好朋友陸峰,他是縣刑警大隊的隊長。
他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都哭了,特沒出息的樣子。
一個智障女孩被性侵,直到懷孕後又流了產都沒人報警,後來女孩婦科病嚴重才到醫院檢查,案情才一步步露出真相。
而最後的的結果卻出人意料……
2015年4月24日,縣公安局值班室,一片寂靜。
我看了一眼正在做記錄的瀟曉,她額頭上冒了汗,筆尖有些顫抖。
報案的是一位老人,70多歲了,頭髮已經花白,她用盡力氣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再也憋不住眼眶裡的淚水。
她手裡緊緊牽著一個女孩的手,女孩渾身穿得髒兮兮的,十四五歲的樣子,時而低頭撥弄著手指,時而抬起頭看著我們一個勁的傻笑。
案情有點虐心,辦公室裡的空氣都凝重了許多。
老人說小女孩名叫小曼,是個智障女孩,十四歲,這幾天感到下體瘙癢不舒服,到了醫院做了婦科檢查,老人被檢查結果驚呆了。
十四歲的小曼竟然處女膜陳舊性損傷,有過多次的性交行為。
並且,小曼還曾經做過流產手術,就是說,十四歲的智障女孩曾經懷過孕。
老人不相信,又換了一家醫院,再一次確認了事實。
大夫告訴她,這件事一定要報警,畢竟是個智障女孩,還是個孩子,任何人和她發生性關係都是強姦罪。
老人回家想了半天,摟著孩子哭了一會,還是過來報了警。
並且直接指出了懷疑對象,就是小曼的父親李二貴。
「不可能,哪有父親性侵女兒的?那還是個人嗎?」負責做記錄的瀟曉停住了筆。
「李二貴……她是小曼的繼父。」老人抽泣了一下,低聲說,「我女兒和他是二婚,孩子也是前夫的。」
「那小曼的媽媽呢?」
「死了,死了兩年多了,我女兒命苦,沒遇到一個好男人,第一個男人嫌棄生了個傻女兒,找了別的女人,女兒又嫁了又老又窮的李二貴,最後還暴病死了,撇下了這個可憐的孩子。」
智障女孩被性侵,性質惡劣,局領導下了指示,要我們儘快破案。
李二貴家住安陽村,離縣城30多裡地,當我們刑警隊火速趕到他家,堵了個正著。
一座普通的農村住房,院子裡雜草叢生,一看就知道很長時間沒有打理。
院子南邊是兩間低矮的平房,連房門都沒有安裝,從裡面傳出陣陣惡臭。
屋內更是髒亂不堪,雜物遍地,正中間是一個黑黝黝的飯桌,桌子上胡亂地擺放著幾個空酒瓶,李二貴正耷拉著頭喝酒。
看到我們來了,李二貴有些吃驚,他站起身來,一個趔趄又坐下了,看樣子喝的不少。
刑警迅速將他控制住,他掙扎了兩下,嘴裡嘟囔著,滿嘴的酒氣。
我看了一下房間,靠西側是一張木床,上面凌亂地放著幾件男人的衣服,其中幾件是「潤華水泥廠」的工作服,這應該是李二貴的床鋪。
房間東邊是一間內室,我推門進去,暗鎖已經損壞,內側連個插銷都沒有,房門如同虛設。
裡面是一張鐵床,依舊的髒亂不堪,床上有幾件女孩的衣服,地上是兩雙髒兮兮的鞋子。
看得出來,這是智障女孩小曼的臥室。
隨行的技術科人員想從小曼的床上發現些什麼,比喻毛髮之類的東西,希望能從這些物證上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生物證據,最後還是失望地搖了搖頭,一無所獲。
李二貴家裡並沒有發現一絲有用的線索,所有的希望之好寄托在審訊工作上。
審訊室裡,李二貴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直到又過了兩個小時,他才清醒過來,並認清了自己在哪裡。
然而審訊結果並不理想,李二貴最終承認是他帶著小曼去醫院做了流產,但是誰是那個導致小曼懷孕了人,他卻不知道,當然,他也一口否認了是自己性侵了小曼。
還說之所以把小曼送到嶽母家,就是因為自己天天要到水泥廠上班,把小曼自己留在家裡不放心。
「你們懷疑我做了對不起小曼的事?你們……你們怎麼想的,如果真的是我,我……我會把小曼送到嶽母家嗎?再說,我是她父親,我……我不是畜生。」
李二貴被我們的懷疑氣得語無倫次,一張黝黑的臉脹得通紅。
「那你發現小曼懷孕後為什麼不報警?如果那時報警,兇手就會留下證據。」
「我……我想過報警,可是……可是這孩子的命太苦了,我不忍心再給她加個髒名聲……」
「你這是縱容犯罪,你知道不知道,小曼被害,你有很大的責任,知情不報,也要受到懲罰的。」我拍著桌子對他吼著。
李二貴矢口否認對小曼有犯罪行為,小曼體內又查不到兇手的生物證據,線索中斷,我心裡著了急。
沒有直接證據,我們也不能長時間扣留李二貴,當天夜裡,李二貴被釋放。
想到小曼那雙不諳世事的眼睛,我心急如焚,可又無可奈何。
難道這個案子,又是一樁無頭案嗎?
李二貴被釋放後,警方始終沒有放鬆對他的注意,畢竟他的嫌疑最大。
釋放後的第一天,李二貴就去了嶽母家,據村民介紹,李二貴和嶽母發生了爭吵,爭吵的原因還是因為小曼的問題。
李二貴埋怨嶽母報警,小曼被性侵的事弄得全村都知道,並且,方圓幾裡地的村民都說是李二貴強姦了她的養女小曼。
嶽母堅持說李二貴就是個混蛋,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李二貴氣急敗壞,還打了嶽母兩記耳光。
動手打自己的嶽母,這事惹毛了大舅子。
姐姐死了,又把傻女兒送到老母親家,大舅子本來就對這個姐夫沒有好印象,看到李二貴動手打了母親,乾脆直接把小曼又送了回去,還把李二貴打了一頓。
小曼被送回了李二貴的家,如果李二貴就是兇手,那還不是羊入虎口?
可是既然沒有李二貴作案的直接證據,也不能把兩個人分開,他們畢竟是父女關係。
警方讓村兩委的同志聯繫了孤兒院,看孤兒院能不能收留小曼,沒想到又遭到了李二貴的堅決反對,把村兩委的同志直接罵出了大門。
「我這個爹還沒死呢,還輪不到你們瞎操心。」
這件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警方人員不足,也不能時時守護著小曼,只好寄希望於李二貴不是兇手,小曼也不再受到欺凌。
李二貴在小曼回家後,又開始去水泥廠上班,水泥廠是三班倒制度,只要李二貴去上班,小曼就會被鎖在家中,餓了就吃點剩下的涼飯。
一切又恢復了原樣,從報警到現在都過去了半個多月了,我們連兇手的一絲信息都沒得到,真相始終藏著,如果沒有小曼的那張流產手術證明,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場虛驚。
全局的同志提起這件事就臉紅,感到我們是被兇手戲耍了。
一個月後,我們還沒從這個案件的心焦走出來,又出事了,還是安陽村。
報警電話是安陽村一個村民打來的,聽到安陽村這個村名,大家心裡都是一緊:和李二貴是同一個村。
難道是小曼又出事了?我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直到問清楚了,才知道死者名叫孫成,是一位獨住老人,報警人說,看樣子是從平房上掉下來摔死的。
孫成的子女都在南方打工,當天趕不回來,按照慣例,村領導還是讓第一個發現現場的村民報了警。
我們刑警人員到了案發現場,剛剛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死者的家和李二貴是鄰居,僅僅是一牆之隔,難道這只是巧合嗎?
村長早已自覺地把看熱鬧的村民擋在了大門外,看到我們來了,急忙迎了過來。
報警人說:「孫成最近都和我們幾個老人聚在街頭玩撲克,今天沒有去,就缺少了一人,我想過來叫他,大門鎖著,我從門縫裡一看,發現孫成躺在地上,告訴村長打開房門,孫成身子都硬了。」
進了院子,迎面就是孫成的屍體,他趴在地上,頭部的地面有一攤紅白相間的東西,孫成摔得腦漿迸裂。
法醫老李走到近前蹲了下來,進行屍表檢查,死者頭部受傷,其他地方沒有發現受傷痕跡,看樣子是從平房摔下來後,頭部受重創而死。
死者頭髮茂密,看不清頭部傷口,法醫從勘測箱裡拿出了一把理髮工具,給死者剃了個光頭,傷口清晰地露了出來。
法醫老李仔細看了傷口,把死者頭部翻了過來又檢查了一遍,最後對我說:「立案吧,死者是他殺,又是一起刑事案件!」
法醫老李介紹說:「死者頭部有三處傷口,如果是從房頂摔落而死,是不會留下三處傷口的,其中有一處是從房頂摔落後與地面的撞擊形成,另外兩處顯然不是頭部與地面接觸形成的傷口,看傷口形狀,應該是被棍棒重擊而成。」
老李是縣局技術科科長,從事法醫已有十幾年,經驗豐富,眼光毒辣,經常被借調到省廳協助破案。
「走,我們上去看看。」老李用手一指靠在平房牆上的木梯對我說。
我和老李爬上了房頂,眼前立刻開闊起來。
按照這裡的習慣,蓋平房的時候,相鄰兩家都是相連在一起,孫成家東鄰就是李二貴家,兩家平房的中間連道防護欄都沒有,也就是說,從孫成家可以輕而易舉地到李二貴家。
「你看。」老李剛剛爬上房頂就有了發現,「房頂是水泥預製的,如果有血跡很快就會滲到水泥裡去,並且很難清除。」
老李比畫著屍體墜落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不很清楚的血跡。
「我記得東邊這家就是李二貴家吧?」老李順著血跡往前走著,再走兩步,就跨過了相鄰兩家的界線。
「對,就是李二貴家,怎麼了?你懷疑死者是李二貴殺的?」我看著老李那隻邁過界線的一隻腳問。
「現在還不敢確定,可是根據血跡的形狀,屍體應該是從他家這個方向挪過來的。」
「會不會是在房頂上殺人後又做了摔死的偽裝現場?」
「不可能,屍體在移動過程中滴落的血跡和殺人現場留下的血跡是不同的,並且,移動時留下的血跡還會有方向性。」
不愧是多年老法醫,從血跡上就判斷出案發現場的方向,我禁不住點了點頭。
「又是李二貴,這個殺人案件會不會和小曼被性侵案件有關呢?」我又問。
「嗯,很可能會有聯繫,畢竟兩家隔得太近了,我建議立即審訊李二貴。」老李確定地說。
李二貴第二次被帶到審訊室,沒有了第一次時的慌張。
他鎮靜地,輕輕坐在了審訊椅上,他甚至對我微微一笑,臉上露出詭異的滿足。
想比第一次審訊而言,他這一次更像是一個無辜者,他心安理得的樣子,勝卷在握。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裡想著眼前這個黝黑醜陋的男人會以怎樣的方法和我對峙。
「警察同志,我都問好了,如果我死了,小曼可以住到孤兒院去,那裡我去看了,挺好的。」李二貴看著我說,「我給小曼找好了安身之處,又給她報了仇,我知足了。」
還一句沒問,李二貴就把作案經過告訴了我們,李二貴說:「人是我殺的,是我把那個畜生扔到了他家院子裡,我看到他就嫌噁心。」
小曼被李二貴的小舅子送回老家後,李二貴犯了愁,自己還要去水泥廠上班,小曼一個人在家裡怎麼辦?雖然小曼被性侵懷孕流產的事鬧得人人皆知,性侵小曼的兇手不收斂怎麼辦?誰敢保證那個畜生不會再來?
李二貴幾天幾夜沒有合眼,這個畜生不除,這個家就會永無寧日。
於是,李二貴請了長假,他每天假裝上班,出門後再偷偷返回家裡。
他像個獵人一樣隱蔽在自己的家裡,他知道,那個獵物早晚會來,到那時候,一切都會結束,他做繼父的清白,也會得以澄清。
終於,這一天來了。
昨天夜裡,他像原來一樣回到家裡,夜深人靜了,小曼早已睡了,他也開始有了睡意。
朦朧中,院子外邊有了動靜,他的心收縮了一下,睡意全無,起身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木棍,躲在了小曼的床底。
當那個黑影推門進了小曼的臥室,摸索著爬上了小曼的床,李二貴聽到了小曼一聲驚恐的喊叫,隨即就像是被捂住了嘴巴,發出嗚嗚的聲音。
李二貴從床底爬了出來,手起棍落,一聲慘叫,那個黑影從床上滾了下來。
李二貴打開燈,看著躺在地上那個人,後腦勺被他一棍子敲開了花,腦子都流了出來。
更讓他吃驚的是,這個人不是別人,竟然是他的鄰居孫成,這個每日出門即見,每見必笑的大哥。
李二貴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小曼被性侵又導致懷孕的兇手,就住在身邊。
李二貴走出院子,看到了平房下立著一把木梯,心裡頓時明白,這把梯子就是孫成出入兩家的工具。
於是李二貴走到屋內,看到正對著屍體傻笑的女兒,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李二貴說:「我用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個畜生扔了回去。」
12年前,他的媳婦帶著2歲的小曼嫁給他的時候,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求李二貴把小曼當成親女兒看待,3年前,他媳婦咽氣的時候,把小曼的手放到李二貴的手裡,一句話沒說就咽了氣,眼睛都不肯閉上。
李二貴比小曼媽大了整整12歲,在小曼媽活著的那幾年裡,是李二貴活得最滋潤的日子,可是這種日子還沒過夠,媳婦就棄他而去。
李二貴在媳婦墳前發過誓,會把小曼當成親女兒養著,小曼就是再傻,也是他的女兒。
沒想到小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李二貴心裡充滿了自責,以為小曼的遇害都是他的錯。
兇手不死,這輩子他也沒法向他死去的媳婦交代。
因此在警察對案件毫無進展的時候,他決定自己來做。
在他心裡,這個兇手唯有一死才能洩他心頭之恨,因此在那個夜晚,他下手沒有絲毫留情。
「我就是要乾死他!」李二貴對我們說,一點也沒有悔改之意。
李二貴在供詞上籤完了字,最後向我們提了一個要求。
他說能不能在入獄前去她媳婦的墳前看看,順便燒些紙,也把這件事向她敘一敘。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這個又矮又醜的粗糙漢子,哭了……
春胖胖,一個來自西北的中年姑娘。女性之友,性格耿直,喜歡寫故事並以此謀生。(完)
作者簡介:韓霞
多撰文兩性情感,婚姻家庭。愛聽故事,更愛講故事。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讓我細細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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