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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遍不停歇地看完《Melo的體質》,和朋友閒聊起來,在被問到「好看嗎?」的時候我遲疑了一下。坦白講,它很難用好看來形容,當然也不是好看得難以形容--就是一部神經兮兮,婆婆媽媽,同時又很容易戳人的劇。
慚愧,這是我第一次看李炳憲pd的作品。一見鍾情。
選擇三十歲的女性視角展開敘事,藉助幾位女主角的生活脈絡,在日常對話裡間歇地、詼諧地討論自我,這在我看來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或者說這行為本身就蠻Melo)。因為浪漫的現實落處不一定盡美的。
浪漫和現實,幾乎被錯怪為完全的對立面,就好像女性和三十歲保有魅力這兩者不能被統一一樣。那些被稱作瑪麗蘇的,專注於百分百的浪漫的劇本常常因為太過真空而顯得虛假和遙遠。而如果只是追蹤現實中的日常,又很流於瑣碎。李炳憲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一種平衡。儘管臺詞密度高,話題又零散,但我作為觀眾依然被充分打動了。這些瑣碎的、片段的討論不會因為沒有引經據典、鋪陳開來就顯得不夠雋永。相反地,這部劇有太多可愛的對話段落。
劇中的三位女主都將三十歲:恩靜是拍攝紀錄片走紅的新人導演,因為知心愛人的離去而一度輕生;寒珠被學生時代曾狂追不舍的前夫拋棄。獨自工作,撫養兒子;真珠因為和相戀七年的男友分手,又離開前輩編劇的工作室,待業在家。這樣三位不算很幸運的女性,加上一個和同性戀人去餐廳吃飯會被老闆趕出來的弟弟,四個人住在一起。
她們常常拿著啤酒,和不同的人坐在一起,基於各自生命片段坦誠地交談著。正是這些絮語一般的段落,一句一句聽下來,回味蠻久的。有時候生活角落裡的幾句言語,也可以使我因為共鳴而欲擊掌相慶。
恩靜正在拍攝的新紀錄片裡,主要觀察對象是過氣的三十歲女明星素敏。儘管不了解彼此所有的故事,她們也不覺得非要和盤託出過往來打動別人。跟拍素敏的生活,旁觀她的愛情,在這一工作過程中恩靜逐漸與自己達成和解。那些煙霞一樣濃烈的記憶,協同只能看見彼此的故男友,都可以被歸置在宇宙的一角。等到生命自然將近的時刻,再相逢。「別去想那份心意是一日短還是千年長。」聽到素敏表達自己的感受,操控著攝像機的恩靜,以及屏幕前觀看的我,說不清楚誰受教更多一些。而終於不再掩飾崩潰的恩靜,對著親故說出「我累了,抱抱我」--「感謝你,告訴我們你累了。」
真珠請妹妹吃飯,在飯桌上敲醒仍然天真的妹妹;世上沒有苦盡甘來這回事,錢會一直沒有的。二十歲不會有,三十歲也不會有。人這一生其實都在持續地為錢而奔波。
導演勸解真珠,不用怕人生這鍋拉麵是鹹了、淡了、沒放蒜還是忘佐料,錯了的話,修正一下就可以了。
寒珠借後輩前女友的口吻談到他們之間的關係。用了十多集鋪墊的有些無理取鬧的另外一個女孩也只是男朋友單一敘事中的被捆綁者。如果不能好好配合,讓男友可以扮演感情中受害者的角色,就會被拋棄。因此她不可以不無理取鬧。失敗的感情裡的雙方可能都是太過於專注自己。「你不是想要愛我,你是想要馴化我。」
如此等等,這些真誠的對話是在探索Melo是什麼。雖然討論Melo的定義這件事似乎就很狂妄且極不浪漫。安排主人公在浪漫的框架裡點出現實的無奈,這是成年人的真誠。「到了三十歲,一切都會好的!」
和同齡人聊起來當下的自己時,我常常會有這樣的疑問:我們中的一些似乎打一出生,就像是奔騰不息的老火車,沿著一條不知何時就已經鋪就好的軌道,哐鏜哐鏜地行駛著。有時候甚至來不及欣賞沿途風光就繼續向著薄霧般的下一站行駛去了;沒有到站都不敢輕易停下來,更沒想過要跳脫出去—因為一旦脫軌,就是事故。另一些自我感覺好的,認為坐上了旋轉木馬,一路都會歡聲笑語。可是笑著笑著,忽然就發現沒有終點,而起點也早已經找不到了。
在連貫受難的人生裡尋找空隙,小小地越過常理,對既定軌跡反叛一下,這應該也算是Melo吧。拒絕一些前輩的所謂忠告,無視類似「那就從我身上踩過去」的威脅,全神貫注於此時的危機,也是很酷的事。
三十歲是人生的站點嗎?或許是,但三十歲不是Melo的站點。真珠說,「三十歲是最棒的時候--在重新開始什麼,也不會尷尬的年紀裡,最老練;在重新開始什麼,會有些彆扭的年紀裡,最敏捷。」
而近來日日上熱搜的某綜未播先火,博盡眼球。怎麼說呢,終於有人願意在古舊的青春區間外尋找生機。國綜要探索自己的Melo了嗎?這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事。然而前期的宣傳中,「乘風破浪」的立意下過分強調界限,顯得有點不自然。「三十而驪」當然好,在對於女性真實的想像裡加上年齡其實並不十分有必要。真誠、專注地生活著,什麼時候都可以生機勃勃,任何年齡都可以Melo。
*首發於公眾號:NAN望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