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20多天,巴西裡約奧運會即將開幕,伴隨體育競技的狂熱,巴西音樂的奔放節奏勢必覆蓋世界。古典吉他演奏家楊雪霏選擇在此時發行最新專輯《多彩巴西》,並於7月2日、8日在京滬兩地上演兩場演奏會,無疑有著應景意味。
提到巴西音樂,大部分人都會想到性感熱烈的桑巴和爵士情調的巴薩諾瓦(BossaNova)。楊雪霏試圖用古典吉他梳理20世紀巴西音樂的脈絡,告訴人們,在這個拉美面積最大的國家,除了桑巴和巴薩諾瓦,還有肖羅(Choro)這種以巴西風格來演繹歐洲舞蹈組曲的音樂形態。
「五百多年來,巴西一直是多種文化的集合地,促成了豐富而獨特的巴西音樂。」楊雪霏說,她從少女時代就開始彈奏巴西音樂,十年前有意識地收藏巴西唱片,在巴西當地或是歐美、日本淘到很多已經絕版的老唱片。
在巴西音樂中,吉他扮演的角色極為重要,但楊雪霏認為,「巴西人更多是把吉他當做打擊樂器來使用,許多演奏者都是即興演奏,不太重視吉他的音色。」聽了十多年的巴西音樂,楊雪霏一直想做一張自己的巴西吉他唱片,「我希望聽到更漂亮更美的聲音。古典吉他的音色是精密、精準、乾淨的,我想知道用一種講究的方式演奏巴西是什麼效果。」對她而言,最難的不是技術,而是如何在拉美音樂的狂放和古典音樂的精細之間尋找到演繹的平衡。
這張由楊雪霏親自監製的唱片,雖只有21首曲目,卻是她聽了大量巴西音樂之後,從廣闊的曲庫中精選出的一場音樂之旅,「通過這音樂旅程,我想向眾多創造巴西音樂歷史以及將它帶進21世紀的音樂家致敬」。
她以學術的嚴謹心態回溯巴西音樂歷史,為專輯寫下一篇論文式的文字,本想放在專輯中向樂迷呈現巴西音樂漫長歷史,又覺得太過嚴肅。
「巴西在16世紀就成為葡萄牙的殖民地,音樂和文化深受葡萄牙影響。在巴西的種植園和礦井,又有大量來自西非的黑奴在這裡勞作,這些非洲人帶來了複雜明快的非洲節奏。」楊雪霏說,來自歐洲和非洲的文化在巴西這片土地相互融合碰撞,最終形成巴西音樂獨特的混血特質。在巴西音樂裡,你能聽到非洲赫米奧拉的繁複節奏,也能聽到葡萄牙詩歌韻律的痕跡,甚至印第安音樂在巴西音樂中也有蹤跡可尋。
楊雪菲《多彩巴西》用音樂串聯起巴西「肖羅」音樂的歷史試
楊雪霏發現,吉他早在18世紀末19世紀初就已經在巴西音樂中佔據重要地位。「那時的巴西音樂有兩個主要形式,一個是摩丁哈(Modinha),一種根自葡萄牙的傷感的歌。還有倫杜(Lundu),一種由非洲黑奴帶來的具有強烈節奏的舞蹈。兩種形式既是高雅藝術音樂也是街頭音樂,以樂器使用來區分:藝術音樂以聲樂和鋼琴演繹,街頭音樂以包括吉他在內的小樂隊來表演。」
19世紀晚期,吉他已經成為巴西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樂器。在裡約熱內盧,普通人家的家庭舞會上盛行一種叫「肖羅」的小型樂隊,吉他以相當重要的角色為人們的華爾茲、波爾卡和探戈伴舞。每年的裡約熱內盧狂歡節,「肖羅」民間音樂家聚集到市中心自由演奏。
「直到20世紀,『肖羅』還只是一種風格,沒有被上流階級接受。」楊雪霏特別在專輯中錄製了巴西最著名的作曲家維拉·羅伯斯創作的三首「肖羅」,在維拉·羅伯斯的曲譜中,「肖羅」如同巴赫的復調音樂,以嚴謹的古典手法融入巴西民間音樂,第一次將「肖羅」從嘈雜街頭引入高雅的音樂廳。今天聽來,維拉·羅伯斯的「肖羅」仍有著裡約熱內盧街頭音樂和夜生活氣息。
「巴西音樂並非都是節奏熱烈歡快的,也有旋律傷感的。」楊雪霏說,因為古典吉他的屬性,她選擇的音樂一半是強調旋律性的,另一半則是節奏歡快的,「拉美音樂中令人難忘的往往是那些慢板的作品,比如皮亞佐拉的音樂,傷感的旋律更動人。」路易斯·邦法的《狂歡節的早晨》和安東尼奧·卡洛斯·喬賓的《幸福》就是這類憂傷深邃的電影插曲。
《多彩巴西》用音樂串聯起巴西「肖羅」的歷史,從被稱作「肖羅」之父的畢辛吉尼亞,到開創了巴西吉他「肖羅」風格的作曲家伯布南哥,再到鋼琴家作曲家拿薩勒,他們的作品都見證著「肖羅」音樂的演變歷程。
今天的愛樂者都熟悉巴薩諾瓦,事實上這種音樂的流行,歸功於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最耀眼的巴西吉他演奏家、作曲家加洛圖。在裡約熱內盧,他創作的很多歌曲都銷售超過百萬,在那個年代可謂奇蹟。楊雪霏將加洛圖的《謙卑的人》、《瘋狂圓舞曲》和《山區頌歌》選入專輯,《謙卑的人》是加洛圖1945年訪問裡約熱內盧貧困郊區後受啟發而作,《山區頌歌》依然創作於貧困山區,卻記錄了狂歡節經過山區時熱鬧的聲響與節奏。
「整張專輯最難的就是加洛圖的《瘋狂圓舞曲》。」楊雪霏說,這首曲子向來是巴西吉他手用來炫技的曲目,「我錄製的是獨奏版本,加了通常由低音提琴演奏的低音聲部,難度更大,使這首華爾茲更『瘋狂』。」
童年時代,楊雪霏曾熱衷於演奏巴西作品《鐘聲》。她仍記得第一次聽到來自南美的夫妻重奏組合在音樂會上演奏這首樂曲時,自己被深深吸引。這對夫妻見她喜歡,特地留下譜子。這首如同老友般的《鐘聲》,楊雪霏一演就是許多年,幾乎見證了她的吉他生涯。如今再錄製進專輯,有種輕車熟路的親近感。
對楊雪霏而言,巴西以及巴西音樂,就意味著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在空靈、自由、純淨的吉他音色背後,是一位中國音樂人對巴西音樂的致敬與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