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如玉」是初見卞秉彬時帶給人最深刻的第一印象。他的外表和氣質的確也很容易讓人有這樣的一種認定:上海弄堂裡出生與成長,從小耳濡目染海派文化;外貌清秀眉眼疏朗,再加上文藝男青年情懷帶來的對內在修養的追求,造就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普通話中仍不失上海話吳儂軟語式的節奏與細膩,態度與言語都溫和而親切;自然而然間流露出一種雍容自若、豁達瀟灑的氣度。
然而,當他回溯起1993年剛剛畢業在不知前途下毅然決然放棄分配、下海尋求屬於自己的職場人生,從最底層奮鬥成為500強企業的人力資源管理總監;後來1999年又在中國提出和宣揚「不會跳槽的人是可恥」、「就業權就是人權」等觀念給中國人力資源管理界帶著徹底革新;再到遠離上帝20多年後,重新歸回成為基督徒,然後看淡一切名利投身關懷愛滋病患者事工推動成立上海關愛愛滋病專項基金......這些跌宕起伏的人生傳奇時,你會發現,「溫潤如玉」的背後是卞秉彬骨子深處飛揚跳脫的鮮明個性。
熟悉他的親朋好友直到今天都會跟他說「你這像偏執狂一樣折騰到底的人就不能歇一會嗎」,而這種個性用時下一個網絡熱詞說的話最為傳神:「no zuo no die(不作不死)」。
世人說,性格決定命運。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性格造就了卞秉彬在多個領域的成功:上海慈善基金會東方愛滋熱線常務副主席、上海作協作家、資深人力資源專家、CCTV中國年度僱主評委會委員、鳳凰衛視獨立民生觀察家、歐大中國金融研究中心首席策略師、中國人力資源開發管委會理事、社會評論家。
卞秉彬本人卻並不這樣解釋,因為他深知自己性格的背後是上帝話語帶給他的果效。「你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從心發出。」聖經箴言書這節經文是卞秉彬還是孩子時在教堂時就深深刻心裡的教導。正因此,他從步入職場和社會那一刻,就向上帝祈求勇敢、智慧、健康和順利,所以他曉得自己在職場上一切的成功和這句上帝的教導息息相關。
可惜的是,事業上的坦途和輝煌反而讓他迷失了,陷入到俗世的錦繡繁華之中而不能自拔,離上帝越來越遠,「我自己從十字架上跑下來了」他如此總結自己曾經迷途浪子的模樣。但上帝的恩手不離不棄,在他人生最低谷——事業、家人、婚姻都破碎時——他重歸上帝的懷抱,並成為一個立志效法耶穌基督的門徒,去包容和醫治這個時代的「麻風病人」——愛滋病患者。
日前,卞秉彬接受基督時報的專訪,已過不惑之年的他早已學會寵辱不驚,但談起上帝帶領他走過的30多年恩典之路,娓娓道來中仍激情洋溢,感念上帝的愛就是「他揀選了我,就決不允許我放棄生命真正的意義。因為他愛我,絕不丟棄我,他要我回家,要我得勝,要我走這條海底的道路。」
7、8歲就進教堂 一直到40歲因貪愛世界而不肯受洗
「我7,8歲就進教堂了。」卞秉彬相信自己和基督教的緣分從剛剛懂事時就開始了。
當時是1970年代末,上海基督教復堂不久。作為中國基督新教重要的發源地之一,上海的信仰底蘊比其他地方較顯厚實,卞秉彬一家人居住的弄堂裡就有基督徒,他們的美好與良善在7,8歲的卞秉彬心中種下許多好奇和憧憬。
他還記得一個鄰居去世時讓他對「天堂」這個單詞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那時我剛剛上小學,還不認識字,那戶人家提起去世的家人『上天堂了』,我就很好奇:上天堂的人是怎麼樣子?」卞秉彬回憶說,「我也不知道『天堂』這兩個字表達的是什麼信息,但我知道兩個字是非常震撼我的。我一定要去看到天堂。」於是,他就纏著家人要去看一看,本來在中國人傳統觀念裡靠近死者是不吉祥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不樂意他過去看一看,但拗不過他一直鬧,「迫不得已讓我遠遠看了一眼。」但這一眼讓卞秉彬終生難忘,「一個很小很窄的黑暗屋子裡,有一束光照在罩著死者的白床單上,當時是中國的情況還不能接受家裡長時間安放一個死者,但那個房間是那麼整潔,然後一道光照在白床單上,一個應該是牧師的高大的中年男人在說這安慰的話,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聽他的口氣是在說好的話。所以天堂給我帶來一種這樣的形象感。」
「這是我人生當中基督教帶來給的一個深刻的畫面,它以這種畫面感深深烙在我的心裏面。現在我認為它是神在我生命中心靈呼喚必要的開端。」30多年後,卞秉彬如此評價這段經歷。
這種孩子般的好奇也讓他越來越萌生去教堂看一看的興趣,而街坊裡不少是基督徒的爺爺奶奶們也很喜歡這個聰明機靈的小孩子,「他們很想帶我去教堂看看,我也是一直跟爺爺奶奶鬧著要去教堂看看。我在想,如果我不是那麼渴求得去叩神的門,神也不會那麼快差遣使者過來。」
鄰裡之間基督徒們真實的生活見證也逐漸鬆動了家長的心。街坊間有個蔡大媽是窮苦人家,丈夫在抗日戰爭時被炸死了,一個女人帶著四五個小孩生活,因為太過艱難,常常把孩子當做出氣筒、也總是罵人,脾氣出了名的惡劣,但信耶穌後,不罵人了。「父母覺得基督教能改變這樣的人,那應該是蠻好的。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的爺爺奶奶希望我去教堂受些好的影響,沒有什麼不好。」
「所以,在我的印象裡,我認為我根子裡就是跟上海教會復堂、跟上海老一輩基督徒的忍耐和堅持,和周圍那些被傳福音的對象心甘樂意覺得基督教是美好的氣氛是息息相關的。神就是在在這樣的氛圍和土壤中給我施肥和澆水的。」而澆和施的結果是雖然爺爺奶奶非常反對7,8歲的孫子將來受洗,但爸爸媽媽還是蠻支持他。爺爺奶奶反對的原因是覺得自己死了之後要孫子燒紙,三代單傳到了孫子這一代要是信耶穌的話就不給他們燒紙了,這在傳統思想裡就跟「無後」沒什麼區別了。「我爸爸晚年得子,40多歲才有了我,那時仍舊是重男輕女的價值觀,孫子要承擔養老送終這一套的傳統價值觀還是根深蒂固的,爺爺奶奶最在乎的就是『有後』,有孫子給他們燒紙,所以我挑戰了他們的人生價值底線。」
剛剛7,8歲的卞秉彬還不能不理解那些,有意思的是,神卻給了他智慧,「有一次我跟奶奶講:『奶奶,你知道嗎,非基督徒的子女一年只就燒紙那天想祖先這麼一次,我是一個基督徒的話,我每天要在地上給你們禱告的,即使將來你們不在這個地上了,我也是每天通過禱告和你們是不分開的,而且我還有能力讓上帝也挑選你們一起上天堂。」接著,他問奶奶:「我是一年只想你們一次好呢,還是天天和你們見面好呢?」奶奶被他的話打動了。在這樣的前提下,家長們決定他18歲時可以自己選擇是否受洗。
但到了18歲,卞秉彬卻放棄了這樣的選擇。
「為什麼我放棄了呢?」卞秉彬解釋說,「因為我在18歲之前接受的都是非常純正的道理,當時教會的教導是對罪性理解非常深刻的、對人的要求也是非常高的。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面奠定了自己的價值觀,所以我覺得我不可能做到這樣的要求,而不做到就是犯罪,不做到還明知故犯,就更不好了。我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為什麼說謊呢?所以這樣的情況下我18歲沒有接受洗禮。」
後來,父親建議他去神學院深造,卞秉彬也放棄了。「因為我不想做牧師。我覺得我未來的人生如果只是在教會當中不停地告訴大家這個錯不能犯、那個錯也不能做,就乾淨得像個手術間的外科大夫一樣不停地給病人殺菌消毒,太枯燥泛味了。我不願意過這樣的人生,我還是對世界的罪性很好奇,我甚至覺得罪性是五彩斑斕的,帶著對我有種無法抵禦的吸引力,所以我覺得我自己無法放棄對罪性的依賴。」
就這樣,成年後的卞秉彬第一次錯過了受洗,後來每次過20歲、30歲這樣的年歲整數關口時,神都要來問他,:「你願意不願意成為我的孩子,但是我的回答總是『再等一等吧,再看一看吧』。」
在這樣的等一等、看一看的猶豫不決之中,卞秉彬錯過了30多年。但上帝的話語在曾經他幼小單純的心靈中紮根下來,奠定了他的價值觀,塑造了他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