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與陸小曼
1926年10月3日農曆7月7日,也就是傳說中牛郎和織女相會的那一天,在北京的北海公園舉行了一場兼具娛樂性和轟動效應的婚禮,這場婚禮曾牽動了當時中國文化界的幾乎所有大腕。新郎是詩人徐志摩,風流才子,新娘是民國四大才女之一的陸小曼,證婚人是梁啓超,主持是胡適,參加者族繁不及備載,總之都是在中國近代史上響噹噹的人物。
婚禮很浪漫,現實很骨感。徐志摩陸小曼婚後在徐志摩故鄉浙江寧波硤石這座別具一格的住宅中種草弄花,過著一種「草香人遠,一流清澗」的超然生活。可惜,好景不長。彼時,富二代徐志摩和陸小曼都是二婚,時尚新派的陸小曼不為徐家所容,徐志摩的父親徐申如給徐志摩斷了糧,徐志摩不得不同時在光華大學、東吳大學、上海法學院、南京中央大學、以至北平北京大學等到處兼課,課餘還趕寫詩文,以賺取稿費,即便如此小日子仍入不敷出,因為陸小曼花錢大手大腳揮霍慣了。
1929年,徐志摩辭了東吳大學、大夏大學的教職,繼續在光華大學執教,1930年秋起又在南京中央大學教書,併兼任中華書局編輯、中英文化基金會委員。上海南京兩地來回跑,以掙家用。1930年秋,即陸小曼29歲那年,徐志摩索性辭去了上海和南京的職務,應胡適之邀,任北京大學教授,兼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教授。徐志摩自己北上的同時,極力要求陸小曼也隨他北上,幻想著兩人到北京去開闢一個新天地。可陸小曼卻執意不肯離開上海。徐志摩只得落寞黯然的隻身北上。由於與陸小曼分居兩地,徐志摩需要經常上海、北京兩地奔波,為了節約時間,也為了節約路費,他常常會選擇乘坐別人的免費飛機。僅1931年的上半年,徐志摩就在上海、北京兩地來回奔波了8次。
1931年11月上旬,陸小曼由於難以維持在上海的排場,連續打電報催促徐志摩南返。11月11日,徐志摩搭乘張學良的專機飛抵南京,於13日回到上海家中。不料,夫婦倆一見面就吵架。據鬱達夫回憶:「當時陸小曼聽不進勸,大發脾氣,隨手把煙槍往徐志摩臉上擲去,徐志摩連忙躲開,幸未擊中,金絲眼鏡掉在地上,玻璃碎了。」徐志摩一怒之下,負氣出走。1931年11月18日,徐志摩乘早車到南京,住在何競武家。於是在19日迫不及待地搭乘了一架郵政機飛往北京。登機之前,徐志摩給陸小曼發了一封簡訊,信上說:「徐州有大霧,頭痛不想走了,準備返滬。」但最終他還是走了。因大霧影響,飛機於中午12時半在濟南党家莊附近觸山爆炸。飛機師王貫一、梁壁堂及乘客徐志摩,遂同時遇難。死者三人皆三十六,亦奇事也。」機上連徐志摩共三人,無一生還。時年陸小曼29歲。
鬱達夫之妻王映霞也在自己的自傳裡這樣描述當時的情形:「下午,我換上素色的旗袍,與鬱達夫一起去看望陸小曼,陸小曼穿一身黑色的喪服,頭上包了一方黑紗,十分疲勞,萬分悲傷地半躺在長沙發上。見到我們,揮揮右手,就算是招呼了,我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在這場合,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徒勞的。沉默,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陸小曼蓬頭散發,大概連臉都沒有洗,似乎一下老了好幾個年頭。」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年僅36歲的詩人竟不永壽,真悄悄地走了。徐志摩的遺體從濟南運回上海後,陸小曼見到了現場惟一的一件遺物——一幅山水畫長卷。這幅畫是陸小曼於1931年春創作的,堪稱陸小曼早期的代表作,風格清麗,秀潤天成。更為珍貴的是它的題跋,計有鄧以蟄、胡適、楊銓、賀天鍵、梁鼎銘、陳蝶野諸人手筆。徐志摩把這張手卷隨帶在身,是準備到北京再請人加題,只因手卷放在鐵篋中,故物未殉人。陸小曼看著這張畫卷,想到徐志摩的種種好處,淚水漣漣,百感交集。自此,她一直珍藏著這幅畫,如同保護自己的生命。徐志摩失事後,陸小曼受的打擊最大,遭受的批評也大,徐志摩的一些朋友不願再跟她來往。徐志摩的朋友們認為是陸小曼不肯北上才導致悲劇上演。
徐志摩死後,陸小曼不再出去交際。陸小曼對徐志摩的思念之情,我們還可以從她在徐志摩死後的幾篇文章中看到。在徐志摩死後一個多月,陸小曼寫了《哭摩》,這篇文章寫得情真意切,悲傷痛苦躍然紙上:
「我深信世界上怕沒有可以描寫得出我現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枝筆。不要說我自己這枝輕易也不能動的一枝。可是除此我更無可以洩我滿懷傷怨的心的機會了,我希望摩的靈魂也來幫我一幫,蒼天給我這一霹靂直打得我滿身麻木得連哭都哭不出來,混(渾)身只是一陣陣的麻木。幾日的昏沉直到今天才醒過來,知道你是真的與我永別了。摩!慢說是你,就怕是蒼天也不能知道我現在心中是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悲傷!從前聽人說起「心痛」我老笑他們虛偽,我想人的心怎麼覺得痛,這不過說說好玩而已,誰知道我今天才真的嘗著這一陣陣心中絞痛似的味兒了。你知道麼?曾記得當初我只要稍有不適即有你聲聲的在旁慰問,咳,如今我即使是痛死也再沒有你來低聲下氣的慰問了。摩,你是不是真的忍心永遠的拋棄我了麼?你從前不是說你我最後的呼吸也須要連在一起才不負你我相愛之情麼?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是要飛去呢?直到如今我還是不信你真的是飛了,我還是在這兒天天盼著你回來陪我呢,你快點將未了的事情辦一下,來同我一同去到雲外優遊去吧,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逍遙,忘記了閨中還有我等著呢!」
陸小曼在徐志摩在世時是不大寫東西的,但天天和徐志摩在一起,無形之間便受了他的文學上的薰陶,她的這篇《哭摩》濃麗哀婉,文風直逼徐志摩,可以說對徐志摩是個最好的懷念。
1932年,在海寧硤石召開了徐志摩的追悼會,陸小曼因為公公徐申如的阻止,沒有能到海寧硤石參加追悼會,她作為亡妻送了一幅輓聯:
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哀歡,匆匆永訣,天道復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
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
1933年清明,陸小曼獨自一人來到硤石,給徐志摩上墳,這是陸小曼第五次到海寧硤石,也是最後一次。陸小曼沒有再到她與徐志摩婚後小住的「香巢」中去,那是徐家的房產,她無福消受,她也不願再去那一塊讓她甜蜜而又令她傷心的地方。她站在東山萬石窩前,遠遠地望著那一幢中西合璧的紅色磚瓦房子,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們彼此愛的轟天動地,卻也恨得無可挽留。民國才子徐志摩和民國名媛陸小曼的愛情,便是最為突出的相愛相殺。陸小曼的母親曾沉痛哀嘆「是小曼害死了志摩,也是志摩害死了小曼。」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奔赴北京大學任教更急於參加林徽因的講座,在飛機事故中遇難。從此時起,陸小曼也是死了,留了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謝絕一切,閉門不出,上海名媛場從此再無陸小曼的身影。
陸小曼生性奢華,過慣了富足的大小姐、貴婦的生活,又擁有豔麗無雙的美貌,即便在徐志摩家裡斷了他們兩的經濟接濟,她也不肯屈尊去過節衣縮食的日子。她的貌美以及優越感逼迫風流倜儻的徐志摩為生計奔波,到最後也葬送了一代才子的性命。到此時,陸小曼才醒悟,可愛情也隨之飄散,她用剩下的生命來為他們的愛情,為徐志摩唱響愛的悲歌。
他們愛著彼此,只是少了換位思考,少了體諒。要是他們之間多一點點的溝通與交流,也許不至於到最後的一江春水向東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