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伊講
曹操臨終,分香賣履,英雄氣短之日,也有兒女情長之時。
這位梟雄,前後有十五位有名分的妻妾,沒有名分的還不算在內。十五位有名分的妻妾中,除了元配丁夫人沒有生育子女,其他十四位都是因為生育了兒子才得以有名分。
而卞夫人,本是第三房小妾。
卞夫人原本是歌妓出身,以賤民出身,而終於登上至尊,卞夫人的才貌品行有《軍師聯盟》所不能展現的光輝。
卞夫人在建安初年便被曹操指定總理家務事,當家其實不容易。我們常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家人愛享受,則家裡下人行賄無度,家風侈靡,當家人愛節儉,又有可能給欺世盜名的人以偽裝、表演的機會,也容易傷害到家裡人正當的利益。卞夫人在這方面尺度把握的很好。有一次,曹操得到幾副精美耳環,帶回來讓卞夫人首先挑選,卞氏看了一會兒,只取了一副中檔次的,曹操問為什麼會挑這副耳環呢,卞夫人說:「取其上者為貪,取其下者為偽,故取其中者。」
對內,卞夫人能夠「致中和」,而對外,卻也敢於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殺伐決斷。公元189年,曹操暗殺董卓不成,悄悄出去避難。不幾天袁術便說曹操已經死了。這消息一時間弄得曹府一片混亂,尤其是早先投靠他的部下更是覺得沒了奔頭,都想離開洛陽回老家去。在全家上下惶恐不安沒有主心骨的時候,身為偏房,年僅28歲的卞氏挺身而出,料理內外事務,親自走出來對將要散去的部叢勸說:「曹君生死不能僅憑几句傳言來確定。假如流言是別人編造出來的假話,你們今天因此辭歸鄉裡,明天曹君平安返回,諸位還有什麼面目見主人?為避未知之禍便輕率放棄一生名節聲譽,值得嗎?」
事實證明,袁術說的是足尺加三的假話。此時的曹操正在陳留募集兵勇,並於當年十二月在己吾起兵。第二年春正月,董卓火燒洛陽,逼著滿朝文武及洛陽富民跟著他走,還把東漢歷朝皇族公卿陵寢都盜掘一空。而正是由於卞夫人半年前及時阻止住了曹操舊部的離去,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了這些部屬的保護,曹家眷屬兒女才得以保全。
曹操為人灑脫,他頒布的著名的求賢令早就明確說了,要是一定要身份高貴、家世清白才能委以重任的話,那麼像管仲這樣出身低賤、名聲不好的人怎麼能夠得到重用,終於輔佐齊桓公成就霸業呢?建安初年,正室丁夫人被廢之後,曹操便以卞夫人為繼室,總理家務一切事宜。可以說,在以卞夫人為繼室這件家務事上,曹操也堅持了自己唯才是舉不重門第的主張。
但繼室是否就是嫡夫人了呢?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如果建安初年明確卞夫人為嫡妻,那麼曹丕就是嫡長子,曹丕的嗣子地位基本上就可以依據當時的禮法確定下來了,就不會有長期的奪嫡之爭了。但事實上,曹丕得到嗣子地位是在建安二十二年,在這二十多年中,曹操是如何考慮嗣子繼承的問題呢?
曾經被曹操考慮過的嗣子首先是曹昂,曹昂的生母是曹操第二房小妾劉氏。因為希望曹昂做嗣子,曹操將曹昂交給自己的正室夫人丁夫人撫養,這種做法一來可以鞏固正妻的地位,讓正妻名義上有兒子,不至於觸犯法定離婚條件「七出」之一的「無子」;二來也可以鞏固曹昂的地位,曹昂以丁夫人為母,則意味著曹昂是嫡長子,是曹操當然的繼承人。可惜曹昂宛城之戰戰死疆場。
曹操考慮的第二人選是曹衝,字倉舒,生母是環夫人。曹衝十三歲早夭,曹操非常哀痛,曹丕來寬慰曹操,曹操說,「這是我的不幸,是你們幾個的大幸啊」。意思是很清楚了。
曹丕自己後來也說:「我哥哥孝順廉潔,又是嫡長子,繼承天下本來就是應當的。而如果倉舒在,我也不會有天下的。」所以,並不是曹操只在卞夫人所生的兒子中選擇嗣子,曹丕也並非因為是嫡長子才被選擇做嗣子的。
建安二十二年,曹丕被立為魏王太子,左右長御都向卞夫人表示祝賀。說卞夫人這下子要把私房錢全拿出來賞賜大家了,因為此事既可以說是曹丕的喜事,更可以說是卞夫人的喜事。
從曹丕來說,他終於在立嗣的爭奪戰中最後獲勝,曹丕當時已經是三十出頭的壯年男子,而且跟隨父親身邊多見軍國大事,此時都喜不自禁地抱著自己親信大臣辛毗的脖子說,辛毗君,你知道我有多高興麼?
從卞夫人來說,曹丕是卞夫人所生長子,曹丕被立為太子,那麼可以預見,曹操早晚會將王后的后冠交到卞夫人手上。所以對於卞夫人來說,是雙喜臨門,既是兒子被立為太子的喜事,也是自己即將成為王后的喜事。
但是卞夫人卻不動聲色地說:「魏王只是因為曹丕年紀最大的緣故,所以立為嗣子,我呢,只是慶幸自己,看來養育這個兒子總算沒有什麼大過錯罷了。這又有什麼值得重賞的呢。」
所以曹操一直誇讚卞夫人:「怒不變容,喜不失節,故是最為難。」
曹丕被立為嗣子之後兩年,也就是建安二十四年冬天,曹操才正式下詔:「夫人卞氏,撫養諸子,有母儀之德。今進位王后,太子諸侯陪位,群卿上壽,減國內死罪一等。」建安二十五年,曹操便去世了。
可見,曹操是在生命的最後,才終於給了卞夫人一個正妻的身份。當時卞夫人58歲,跟隨曹操已經38年,作為繼室總理家務也已經25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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