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96年到2003年,我在鳳凰衛視工作了七年。
加盟鳳凰,是一件計劃外的事情。
在拍攝紀錄片《鄧小平》時,和投資方劉長樂、崔強混的不錯,當時他們就誘惑我,建議我下海投靠他們。這時候,鳳凰衛視還沒有影子。我當時是中直機關年輕的副局級幹部,事業紅紅火火,沒有動心。我的答覆是,很快會讓我當出版社的社長了,正局級,另外,《我的父親鄧小平》一書上卷是我做的責任編輯,我想把下冊做完。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在這個時候,文獻研究室發生了變化,我處在了一個很不利的位置。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按下先不說。於是,在1996年春天裡的一天,這時候,鳳凰衛視也開播了,我找到了劉長樂,問他,你不是想讓我到你這兒上班嗎?他說,是啊。我說,那我可以來了。劉長樂說,那明天就來上班。會開車嗎?我說,以前開過,要練。他說,給你買個車,找人帶你一段時間。
就這麼簡單,我就算「入夥」了。這一入,就是七年。
七年裡,我做過鳳凰衛視在中國大陸的總代理公司神州電視有限公司的執行副總裁,鳳凰周刊的社長,鳳凰網的總裁。還長時間分管鳳凰的重大活動組織和國內公關工作,對鳳凰這七年間的大事,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對鳳凰的人,尤其是高層的領導人,也都有或密或疏的交往,我按照事件、人物分別寫來,知道的,就多說幾句,不知道的,就不說。
第一個章節,是說1997年6月1日的柯受良駕車飛越黃河。這個事件,在當時極為轟動,我恰好是這次活動的現場總指揮,寫起來會得心應手些。
而很多事情,是盯著鳳凰衛視屏幕看的人不清楚的。
這是始終留在我腦海中的一個時刻,是在飛越黃河的日子裡。
我不是說柯受良駕駛三菱汽車飛過黃河壺口瀑布那一瞬間,這種經典鏡頭,會永遠定格在億萬人的記憶裡。
我是說在那前一天,1997年5月31日。其實這麼說也不準確,準確的說,是在1997年5月31日深夜到1997年6月1日凌晨。
那時,我在壺口邊的一個賓館二樓會議室裡,和鳳凰衛視的常務副總裁崔強、中文臺臺長王紀言,中央電視臺文藝中心主任鄒友開、導演張曉海等人正在研究第二天的安排。突然,我們似乎同時感到了有什麼不妥。是什麼呢,又一時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心裡惴惴不安。大家看表,時針指向了深夜12時。屋裡一時靜了下來,只聽見賓館外汽車隆隆駛過的聲音,當然,還夾雜著追星族們「劉德華」、「張學友」的喊聲。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汽車,過了一晚上汽車!」是啊,過了那麼久的汽車,壺口邊聚集了多少人了!我們不約而同地站起身,衝出賓館。
賓館外圍著熱心的歌迷,他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的消息,知道劉德華、張學友、吳佳麗等香港明星來了,也知道那英、殷秀梅等大陸明星來了,在壺口,這是一件大事情。
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抓了一輛車,向瀑布開去。
賓館離瀑布並不遠,大約兩公裡左右。然而黃河邊的這兩公裡路,卻是彎彎曲曲。在這彎彎曲曲的路上,排滿了汽車。有小轎車,有麵包車,有大轎車,甚至還有拖拉機,浩浩蕩蕩,排成了一字長蛇陣。馬達聲、喇叭聲、人的喊叫聲,匯成一首不和諧的交響曲,在黃河邊演奏。更要命的是進入壺口風景區的山西一側只有這一條路,路口處,風景區管理局還派了人,逐輛車清點人數,收門票,收停車費。天哪,後面要堵上多少車!到明天天亮,要有幾千輛車塞在山路上,非出大亂子不可。
黃河的西岸,是陝西省的宜川縣。夜色中,看不清對岸的情況,肯定路上也爬行著數不清的汽車,因為車燈在閃閃爍爍。
到了壺口瀑布附近,更使我們目瞪口呆。已經有數不清的汽車停在河灘上,數不清的人擺開在河灘過夜的架勢。
真是估計不足!我在心裡暗暗說。在陝西和山西的交界處,典型的窮山僻壤,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在一夜之間湧到這河灘上呢!明天,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呢!
我們在瀑布邊開了一個緊急會議。真有點打仗的味道,沒人長篇大論,沒人務虛,都是一句頂一句。首先是把路口的關卡打開,不再收費,讓車暢通無阻。我們算了一下,10秒鐘進一部車,一小時是360部車,從現在起到明天10點,還有9個小時,能進3000多部車。不收費可能在經濟上有損失,但在安全上,壓力輕多了。其次,這麼多人擠在河灘上,萬一有人掉到黃河裡怎麼辦?所以當機立斷,連夜在河灘上做幾排鐵欄杆,把觀眾控制在幾個固定的區域裡。
瀑布還在我們身邊吼叫,星星還在我們頭頂閃耀。壺口這地方,沒有什麼汙染,空氣特別清新,抬頭望去,繁星點點,在城市是絕對看不見的。但我們確實什麼也顧不上了,只是用一顆顫抖的心,等待著天明。
太陽到時候肯定是要升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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