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越大,越愛看日本電影。
要論捕捉生活中的小確幸,日本人算是一流。
不管是幸福的瞬間,還是深沉的人性,日本的影人總是能從平凡的生活瞬間中提煉出來讓人久久難以忘懷的吉光片羽。
其中,首當其衝的南哥要推薦是枝裕和。
2017年是枝裕和的一部電影讓他獲得了很多負面評價,類似「走下神壇」「撲街」「拍的像坨X」等等。
這部電影就是《第三度嫌疑人》。
這就很奇怪了,且不說是枝裕和一貫發揮穩定,拍出的電影在豆瓣評分幾乎很少掉出過8分,《第三度嫌疑人》在2017年在威尼斯電影節和亞洲電影大獎中可是都拿到了主競賽單元和最佳影片的提名的,而且在第41屆日本電影學院獎裡獲得了最佳影片。
難道說,這些國際電影節的專業評委和影評人們,集體被豬油蒙了眼?
南哥十分不信邪,決定親自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完之後發現,真相很簡單:
這是一部打著推理懸疑外衣的家庭倫理電影!
誰給這電影的標籤打上「懸疑」「推理」的?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是枝裕和還是那個是枝裕和,《第三度嫌疑人》雖然是圍繞著一樁真兇已定的殺人案展開的,但是電影的核心根本就不是追查真兇到底誰,相信看過電影的朋友都能明白,還硬要把它當做推理懸疑電影看,追究兇手是誰,南哥只能問一句:
四不四傻?
真想看推理,想看懸疑,去看嫌疑人X,看金田一,看柯南也行,在這較什麼勁。
對於能靜下來心的朋友,南哥還是推薦大家一看的。
有個好消息就是,《第三度嫌疑人》今天已經在全國上映,這也是是枝裕和的電影第一次在中國上映,喜歡的朋友可以去電影院觀看啦,不用眼巴巴的守著電腦找資源。
說起這部電影,最讓南哥驚豔的不是福山雅治扮演的主角重盛律師,而是役所廣司扮演的有前科的殺人犯嫌疑人,三隅。
借著三隅這個角色,役所廣司奉獻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演技!
在電影的開頭,導演就直截了當的把殺人兇手給拋了出來,就是三隅。
在一個夜晚的河邊,三隅把自己的老闆約出來用扳手打死,並且澆上汽油燒屍,手段可以說很殘忍了,更讓人心驚的是,三隅此前因為仇殺被判了30年,才出獄不久,又再次痛下殺手。
這也是為什麼在審判三隅的時候,法官和律師們圍繞的都是是否要死刑的問題。
經過2017年的一件轟動全國的案子,江歌案,相信多數人都對日本法律對死刑的態度有所了解,廢除死刑的討論在日本社會一直沒有停止,而現實就是,法官在審判犯人的時候,對死刑的考量是十分慎重的。
而在電影中像三隅這樣的殺人犯,已經夠得上考慮是否動用死刑了!
然而,死亡的鍘刀就懸在頭頂,三隅卻三番兩次的提供前後矛盾的供詞,甚至有一次直接翻供!
三隅的所有戲份都是在嫌疑犯的會客室裡完成的,場景不變,幾乎都是固定鏡頭,畫面定格在人的面部表情上,幾次的供詞變化和翻供都是靠著役所廣司精湛的演技和微表情傳達的,細膩,複雜,是最直觀的感受。
僅僅通過面部表情和大段的對話,就把三隅這個極其複雜的人物刻畫出來了。
明明供詞漏洞百出,很有可能三隅不是兇手,他的表現卻滿不在乎,似乎這個人心裡掩蓋了更大的秘密,大到不惜用殺人來掩蓋。
這時的他平靜下面是一團迷霧。
而通過律師重盛的調查,觀眾得知他的身世,曾經殺人坐牢三十年,而上一次的殺人得以免除死刑,就是憑藉著多次修改供詞,將殺人動機變成了仇殺!
和這次重盛的計劃幾乎一模一樣。
再次見面,會談的氛圍是保持著暗流的,三隅和重盛的對話中隱含兩人的較量。
等到被害人的女兒爆出自己被生父侵犯,是三隅幫她殺人時,一切似乎真相大白,三隅之前神神叨叨的一些舉措都有了解釋,可是他對重盛說出的一句:「如果這是真的」,又將真相打回了谷底,他高深莫測的表情與重盛重疊,似乎散發著極大的惡意。
與役所廣司有對手戲的福山雅治不是第一次和是枝裕和合作,上一次他們合作的電影《如父如子》南哥也很推薦大家看一看,靈感來自於日本20世紀70年代多起嬰兒抱錯事件,一如既往的日式家庭哲學。
回到《第三度嫌疑人》,估計觀眾的感受應該是和重盛一致的,被三隅的供詞牽著鼻子走,電影中用了一個詞來形容,叫盲人摸象,再形象不過了。
前面提到的三隅是一條線,這條線的名字叫容器。
人可以是一個容器,裡面承載各種元素,動機、情感、道德、規則等等,但是這樣的人是機械麻木的,甚至令人作嘔,因為裡面缺失了作為人最根本的一樣東西:人性。
而律師重盛則是在「容器」之上的另一條線,法律的正義。
重盛剛出場的時候,南哥覺得這個人設十分眼熟,這不就是一個內斂版的古美門嗎!
和古美門一樣,視勝利為正義,玩弄法律的律師,他不在乎三隅到底殺人沒有,只在乎用什麼手段能讓他儘量減刑,所以,在電影初期,律師與三隅會面時,他總是被供詞牽著鼻子走。
因為不論他心裡信不信三隅的話,他做的都是根據三隅的話尋找法律的漏洞,比如將殺人動機變為仇殺,避免死刑,再比如用受害人女兒被性侵轉移殺人動機。
某種程度上來說,重盛就是一個「容器」。
而導演刻意將三隅作為打破「容器」的那個人,在電影中追查真兇、辯護案子的過程中,出現了很多會客室裡大段的對話,這很是枝裕和,我們也能明顯看到重盛的變化。
他從玩世不恭到緊張到抓狂,最後變得迷茫,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顧。
法外的人性讓他茫然,麻木的「容器」生活會麻痺感情,當有人打破這一切的時候,他自然感到無所適從。
這也是導演用電影映射到現實的手段。
除了廢除死刑、法律的正義等問題,《第三度嫌疑人》的故事基石仍舊沒有逃開是枝裕和的電影本色,家庭。
親人間的代際關係,同樣是亮點。
三對父女,律師、三隅和受害者,因為各種原因對立起來,缺乏關愛、殺人犯罪、性侵,電影中的父女關係十分糟糕,可是他們卻在某種程度上保留著傳承,重盛的女兒像他一樣吊兒郎當做事,三隅的女兒像他一樣決絕。
在兩個小時這麼冗長的鋪墊之後,重盛和三隅找到各自的方向和救贖,重盛重新明白為人、為人父的責任,三隅與死者的女兒意外燃起了父女情,孤獨找到了包容的場所,而親情終於有了正確的安放之地,雖然電影最後都沒有給出殺人的真兇是誰,但是南哥卻覺得這是一個圓滿結局。
因為在法庭之上,其實並沒有所謂的真相。法庭只是給有罪之人依照定罪的,找尋真相的事兒,這裡並不管。
更何況對於網上的小夥伴來說,人人都是相信自己相信的真相,只要這真相和自己想要得到的不同,就不會有人相信。
所以法庭上的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撒謊。三隅為了讓自己免於死刑,多次變換口供,南轅北轍,這就是抓住了「疑罪從無」的令真相撲朔迷離,一如江歌案中的陳世鋒,最終獲刑20年,免於死刑。
除此之外,起訴一方當然也會斷章取義,儘量挑選與自己的訴訟相關的,有利於本方的觀點的物證、旁證與口供,並將這一部分的作用放大。他們不過是想把被告變成罪不可赦的惡人,並不會在意被告本質的好與壞。
而律師的職責無非是在法律範圍之內為自己的辯護人爭得利益最大化——大罪化小,小罪化無。所以在法庭之上,大家爭辯的也並非事件的真相,不過是針對罪責進行斡旋,而法庭最終不過是根據兩方的表現,證據的力度決定誰勝誰負罷了。所以,任何審判,最終其實都是人性的判決,而不是還原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