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那場鬥篷爭豔,邢岫煙一身家常舊衣,為什麼能夠不輸?

2020-12-23 君箋雅侃紅樓

這一年冬天,薛寶琴、邢岫煙、李紋、李綺一干人來到賈家,大觀園群芳畢集空前的熱鬧起來。詩社由於四人的加入也繁榮起來。眾人在雪天開了一社,一時群芳鬥豔,讓人目不暇接。

(第四十九回)寶玉便邀著黛玉同往稻香村來。黛玉換上掐金挖雲紅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狸裡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頭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齊踏雪行來。只見眾姊妹都在那邊,都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鬥篷,獨李紈穿一件青哆羅呢對襟褂子,薛寶釵穿一件蓮青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的鶴氅;邢岫煙仍是家常舊衣,並無避雪之衣。一時史湘雲來了,穿著賈母與他的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黑灰鼠裡子裡外發燒大褂子,頭上戴著一頂挖雲鵝黃片金裡大紅 尚燒 昭君套,又圍著大貂鼠風領。

大觀園群芳在雪中猶如怒放的鮮花,各有特點。曹雪芹專門描寫了眾人的服色,除了家常衣服,每人都有避雪禦寒的鬥篷。非貂即鼠華麗異常。唯有邢岫煙只穿了家常舊衣服,並沒穿避雪之衣。

邢岫煙是邢夫人侄女,父母落魄帶她投奔姑母,原本應該由邢夫人給安排住處。賈母見薛寶琴和李紋、李綺都留在大觀園,也喜歡邢岫煙,就讓她也住一段再回去。

邢岫煙與寶琴、李紋李綺不同。她是舉家搬來,有父母高堂要孝順,倒不是賈母厚此薄彼不安排她。

邢夫人本是涼薄之人,樂得將邢岫煙安排在王夫人處。所以就交給兒媳婦王熙鳳讓她安排。

王熙鳳忌憚邢夫人左性,怕出力不討好,就將邢岫煙安排在小姑子賈迎春那裡。讓她們表姐妹供住,好壞她這便宜表嫂都不擔責任。

邢岫煙一來就成為一個「皮球」,被傳來踢去,從開始都沒人安排她。才有她在群芳鬥豔的鬥篷聚會中,只穿著家常衣服而顯得寒酸。

平兒心細怕邢夫人挑理,以王熙鳳的名義給了邢岫煙一件鬥篷,才算真正安排好她。但平兒眼中的邢岫煙卻是頗為可憐的。

(第五十一回)平兒笑道:「你拿這猩猩氈的。把這件順手拿將出來,叫人給邢大姑娘送去。昨兒那麼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羽紗的,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著大雪好不齊整。就只他穿著那件舊氈鬥篷,越發顯的拱肩縮背,好不可憐見的。如今把這件給他罷。」

平兒說邢岫煙穿著「舊氈鬥篷」,在一色「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襯下顯得「勾肩縮背,好不可憐勁見的」。

「拱肩縮背」是一種寒酸樣子,既有舊衣服不保暖的特性,也是平兒眼中邢岫煙的尷尬樣子。

其實,邢岫煙對她與群芳的貧富差距,是有表現意識的。

詠紅梅花得「紅」字邢岫煙桃未芳菲杏未紅,衝寒先已笑東風。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邢岫煙在詩中看似一派從容,實則並不那麼淡然。她有表現出在意的情緒。

她說「濃淡由他冰雪中」,看似灑脫,但真灑脫就不會說出來讓人知道。換成妙玉就絕不會用「濃淡由他冰雪中」形容自己的心境,反而會嘲諷一頓這些人的脂粉富貴俗氣。

其實,邢岫煙在意她與其他人的貧富差距,並無損她的形象。反倒這樣才是完整的人物性格。真像妙玉那樣沒有人間煙火氣,那也不是邢岫煙。

邢岫煙在意,才會在迎春房中拘謹,才會當衣服度日。但這種人之常情,恰是她懂事可貴的地方。她不是妙玉出家人,不可以太脫俗。

不過,邢岫煙雖然不能免俗,但她能表明「濃淡由他冰雪中」,證明她認真對待差距,能夠泰然處之,沒有心理失衡,像秦鍾那樣自卑。這才是邢岫煙的可貴。勇敢面對不逃避,別人覺得她「拱肩縮背」很寒酸。她卻直面自我不卑不亢,這也是她受教於妙玉的精髓。而是她能夠在群芳中不輸反贏,反倒顯得眾人富貴銅臭。

邢岫煙的名字,一定是妙玉所取。妙玉與林黛玉又互相印證。邢岫煙的名字由來,大致出自「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賈寶玉驚詫於她如閒雲野鶴一般,正是來自妙玉和林黛玉的神仙氣度。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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