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晚上。沒什麼好電視節目。西奧多五十六歲。瑪格麗特五十歲。他們結婚二十年,沒有小孩。泰德(*西奧多的暱稱)關上燈。他們在黑暗中伸直了身體。
「唔」,瑪吉(*瑪格麗特的暱稱)說,「你不吻我道晚安嗎?」
「你就是不想討論事情。你只想裝傻。說實話。節目上的那個女人像莉莉,對不對?」
「對不起!你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嗎?假如我跟哪個男人做同樣的事,你會有什麼感覺?」
「你跟莉莉做愛時,是不是像今天晚上親我那樣親她?」
「你在敷衍我。你根本不想和我談。你跟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你想為什麼?」
「我不確定。人會習慣一切,就像工作。一切都會成為習慣,沒辦法。」
「好,我來告訴你怎麼做!我要你吻我,就像你吻莉莉那樣!我要你幹我,就像你幹莉莉那樣!」
「為什麼?因為我不想莉莉那樣讓你興奮?因為我不新鮮?」
「你一定記得夠清楚的。好吧,你不用幹我!只要吻我,就跟你吻莉莉那樣!」
「我要知道為什麼我們生活一起這麼多年!我浪費了我的生命嗎?」
「我要離婚嗎?噢,老天,你多麼平靜啊!你毀了我的一生,然後問我要不要離婚!我已經五十歲了!我給了你一輩子!我能去哪裡?」
「你可以下地獄!我受夠了你的聲音。我受夠了你的嘮叨。」
泰德閉上眼睛。瑪格麗特啜泣著。外頭有條狗在吠。有人試著發動一輛車子,發動不了。氣溫是華氏六十五度,在伊利諾斯州的一個小鎮上。吉米.卡特是美國總統。
泰德打起呼嚕來。瑪格麗特走到衣櫃,從底層抽屜拿出槍來。一把點二二的左輪。子彈是上膛的。她回到床上,她丈夫身邊。
瑪格麗特搖著他。「泰德,親愛的,你在打呼嚕.」
她打開槍的保險,把槍口抵在他胸口的一側,扣下扳機。床震動了一下,她移開槍。一種像是放屁的聲音從泰德口中發出。他似乎不覺得疼痛。月光從窗口射入。她看著那個小洞,沒看到什麼血。瑪格麗特把槍抵在泰德胸口的另一側,她又扣下了一次扳機。這次他沒有任何聲音。但是他在繼續呼吸。她看著他。這次血流了出來。血的氣味難聞。
現在他快死了,她幾乎感覺愛他了。但是莉莉,當她想到莉莉.泰德的嘴在她的嘴上,還有其他的,她又想補他一槍了.泰德穿著套頭毛衣總是很好看,尤其是綠色的,當他
在床上放屁時,他總會先轉身——他絕不會對她放屁。他幾乎沒有一天不去工作,明天他不能去了.
當泰德醒來時,他感覺仿佛有銳利的蘆葦葉插在胸部的兩邊。他不感到疼。他用手摸摸胸部,然後在月光中舉起手來。滿手都是血。他被搞糊塗了。他看著瑪格麗特。她熟睡著,手中握著那把他教她用來自衛的手槍。
他坐起來,血更快地從他胸部的兩個洞流出來。瑪格麗特趁他睡著時開槍打了他。只是因為他幹了莉莉。他甚至沒有跟莉莉達到高潮。
他想,我快要死了,但如果我能逃離開她,也許我還有機會。
我不想殺你,他想,我只要逃走。我想要逃走,已經想了至少十五年了。
他總算下了床。他拿起槍,瞄準瑪格麗特的右大腿,開了一槍。
瑪吉尖叫起來,他用手捂住她的嘴。他等了幾分鐘,然後將手拿開。
他把槍瞄向瑪格麗特的左大腿,開槍。他又用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尖叫。他捂了幾分鐘才放開。
槍裡還有兩顆子彈。泰德站直了身子,望著胸口的兩個洞。右邊的洞已經停止流血了。左邊的洞還持續地流著細細的血絲。
泰德開始感到頭昏不適。警察在哪裡,他們想必聽到槍聲了吧?他們在哪裡?沒人聽到槍聲嗎?他看著窗口。他朝窗戶開了一槍。他越來越衰弱了。他跪下來。用雙膝朝另一扇窗戶爬去。他又開了一槍。子彈在玻璃上射穿了一個圓洞,但玻璃沒有碎掉。一道黑影晃過他面前,然後不見了。
泰德使出最後一點力氣。他把槍朝窗戶玻璃扔去。玻璃破了,但槍掉回屋裡.
當他恢復知覺時,他太太站在他面前。她竟然用她被射的兩條腿站著。她正在重裝子彈。
泰德朝另一個臥室爬去。她跟著他。「那麼,吻莉莉讓你興奮?」
她開了槍。子彈打掉了他下嘴唇及部分顎骨。他神志尚清。他看見他的一隻鞋子在地板上。他再次提起力氣,把鞋子丟向另一扇窗戶。玻璃破了,鞋子掉到屋外。
瑪格麗特舉起槍,對著自己胸口。她扣下扳機.
泰德試圖要爬走。瑪格麗特向他瞄準,開了一槍,沒打中。然後她倒在地板上,穿著她的紫睡袍。
「我恨這種家庭糾紛,」另一個警察說,「總是一團糟.」
莉莉在家裡看電視上一部老年馬龍.白蘭度的電影。她自己一個人。她一直愛著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