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地說，出生於1949年的Richard Prince是一個美國攝影藝術家，和大部分名利雙收的同行一樣，外界一提到他，總是少不了加注「備受爭議」這樣的字眼。
但與大眾對「爭議」的一貫想像略有不同，Richard Prince的作品並非是因為充斥了色情或者極富煽動性的元素而被推到風口浪尖的，主要是在於他令人匪夷所思的表達形式，以及因此引發了無數官司和非議。
儘管Richard Prince被定義為攝影類藝術家，但準確說他是個翻拍攝影師——他的取材來自於廣告片、其他攝影師的作品、甚至是Instagram上別人發的自拍……在經過後期的局部放大、塗鴉、拼接，注釋等處理後，就成了價值不菲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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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會」，還「小偷小摸」的藝術家
2008年，在倫敦蘇富比拍賣行上，這位聲名狼藉的藝術家創作於2002年的「Overseas Nurse」，以840萬美元的拍賣價格成為他個人史上拍價最高的作品。
▲ Richard Prince, "Oversea Nurse", 2002
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套作品呢？實際上，這組以「Nurse」系列命名的作品，全部是書報亭裡買的廉價色情小說封面，Richard Prince所做的，就是把它們的封面掃描後列印到帆布上，接著用丙烯酸塗料塗改，而每一個作品的名字就是其所用小說封面的書名。
▲ Richard Prince, "Nurse of Greenmeadow", 2002 （左） / "Nurse Student", 2002 （右）
此外，令這組作品聲名大噪的，還有來自時裝界的助推。還記得Louis Vuitton 2008春夏女裝秀場上，那一排名模們集體戴著口罩、穿著半透視外套，打扮成護士謝幕的詭異場面嗎？正是當時Marc Jacobs時代Louis Vuitton和Richard Prince合作的結果。
▲ Louis Vuitton Spring 2008 Ready-to-Wear Collection
如此看來，在社交媒體時代，Richard Prince的藝術技法簡直不值得一提，不要說是PS了，美圖秀秀的功能恐怕都能秒殺他的所謂技巧。
在這點上，Richard Prince從不避諱，甚至自己都直言基本沒有攝影技巧，而現在最常用的設備就是iPhone——在過去的膠片年代，他的標準工作流程就是架好照相機，對準要翻拍的圖像素材，然後按下快門。
▲ Richard Prince肖像
也正因如此，一方面Richard Prince所代表的借鑑藝術門派飽受來自傳統藝術門派的嘲諷，另一方面也因其巨大成功，受到其翻拍作品原始作者的法律訴訟，外人稱他為無恥的抄襲者、照片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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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他「偷來」的零成本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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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wboys 牛仔系列
這組創作於上世紀80、90年代的作品，是令Richard Prince一舉成名的代表作之一。取材於萬寶路香菸的廣告宣傳片，翻拍後經過局部放大和截取等手段進行創作。
這組廣告在上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的美國，可謂經典之作，原因是在於其取消了傳統直勾勾的香菸產品宣傳，而改用健壯、瀟灑的西部牛仔形象（而且他們沒有抽菸）凸顯萬寶路的品牌形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品牌策略代表作之一。
同時，這組廣告片也象徵了當時美國社會的文化審美趨向，而之所以Richard Prince會走上一條被學術界歸納為「挪用藝術」的路，還和他年輕時期的經歷有關聯。
這位藝術家，早年就職於美國《生活》、《時代》雜誌，每天都要經手大量來自集團旗下八本刊物的文案和圖像素材：「雜誌上的廣告，那些沒有海浪的大海，手裡沒有萬寶路香菸的牛仔……我能明白這些照片達到的藝術高度，但我覺得我可以給它們一個新的角度，變得更真實」。
從這組作品開始，Richard Prince的「照片偵探」名號響起，同時也開啟了其飽受非議的職業生涯。而Louis Vuitton基金會「牆外」項目架構下的北京ESPACE文化藝術空間，在4月13日至9月2日，便會將Richard Prince在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創作的該系列的8幅作品一一展出。
➁
Monochromatic Jokes 單色笑話
另一套Richard Prince的代表作，同時也是藝術家本人鍾愛的作品。比起上面的Cowboys系列，這套作品更是簡單——顧名思義，就是一套印在純底色畫板上的笑話精選。
除了笑話，Richard Prince認為對於不會英語的欣賞者來說，這套作品可能會產生更有趣的反應——可能那樣才是笑話本身。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Louis Vuitton 2008春夏女裝系列上的包袋上，印的就是這組作品中的部分笑話。
➂
Nurse 護士
和同類型藝術家Jeff Koons的氣球狗一樣，Nurse算得上Richard Prince在商業上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同時也是對大眾文化影響最深的一組。
除了之前提到的蘇富比840萬美元拍價和被引用至Louis Vuitton 2008春夏女裝系列外，在上世紀80年代大紅的另類樂隊Sonic Youth於2004年推出的「Sonic Nurse」專輯封面，便是採用Richard Prince的該組作品中的一幅。
▲ Sonic Youth專輯《Sonic Nurse》封面
在2007年開始創作的「Untitled (Originals)」系列中，Richard Prince對Nurse系列進行改動，在一副作品中，左邊是他的繪畫版本，右邊則是原版小說封面。
▲ Richard Prince, "Untitled (Originals)"
➃
Fashion 時尚
這組創作於1982年到1984年的作品，算是Richard Prince第一次正式「涉足」時裝界，全部取材於上世紀80年代的時裝廣告，後期進行了局部放大。
▲ Richard Prince, "Untitled (Fash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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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算不算個真正的藝術家？
靠著簡單的翻拍和粗糙的後期處理，Richard Prince名利雙收，當然麻煩也接踵而來——2008年12月，攝影師Patrick Cariou將Richard Prince、Rizzoli出版集團及高古軒畫廊相關負責人一併起訴，聲稱在該畫廊展出的Richard Prince系列作品抄襲自己的攝影出版物。
▲ 攝影師Patrick Cariou的作品與Richard Prince的"Graduation"
該案件於2011年3月份審理，一審由美國地方法官審判Richard Prince的行為構成侵權，而在2013年4月，聯邦第二巡迴上訴法院駁回了地方審判結論，宣布Prince的行為對原作有明確修改再造，未構成侵權。
▲ Richard Prince, "New Portraits"
「Making art has never been a mystery to me. It's never been something that's very difficult.」
- Richard Prince
而更登峰造極的事件發生在2014年，Richard Prince的一組名為「New Portraits」——實際上就是38張來自Instagram上別人的自拍、攝影作品的截圖，並配上Richard Prince評論（為此他還學會使用舉報功能讓自己的評論得以坐到沙發位）——的作品，因侵權等諸多顯而易見的問題被訴至法庭，但結果仍舊是Richard Prince勝出。
▲ 攝影師Eric McNatt也曾將Richard Prince告上法庭，因為Prince使用了他拍攝的前Sonic Youth樂隊貝斯手Kim Gordon的照片，然而Gordon卻發了Instagram感謝Prince（後來，Prince的Instagram帳戶上刪除了這一照片）
相比毫無懸念的官司，這組作品所引發的社會輿論效應才是讓Richard Prince趕上潮流成為網紅級藝術家的主要因素——哦對了，這組作品在當年便以最高單幅9萬美元的價格售出。
這亦是其成為輿論熱點的一大因素，甚至其中一位被翻拍者所屬的朋克女孩社區Suicide Girls，發起了一項活動，對方稱既然同樣的照片在Richard Prince名下能賣9萬美元，那自己去賣呢？結果是90美元。
▲ 朋克女孩社區Suicide Girls的聰明反擊——他們將被侵權的照片的印刷品，以90美元的價格出售
反對者稱這組作品無恥之極，是赤裸裸的肖像侵權，而Richard Prince不過是個混世魔王、狗屁藝術家，但他的擁躉們卻盛讚這組作品的巧妙之處，正是在於Richard Prince預料到了它的輿論效應，並指出在社交媒體時代，每個人都是這個時代的記錄者，且不僅僅是存在於表面的圖像上，而是充滿著爭議和討論的。
由此看來，似乎Richard Prince被提升到了一個社會學家的地位，而他早年也表示，相比花費時間在提高技術上，自己是真正的照相機才更重要。
▲ 2017年1月13日，在Trump上任前一周，Prince發了一條「炫耀」推：「不是玩笑。2014年11月14日，它被賣給了Ivanka Trump，她付了我36000美金。我把錢還給了她，現在她擁有的是一件贗品。」
對比傳統以技藝見長的當代藝術家，Richard Prince的作品可謂簡單粗暴，無論是那些笑話，還是局部翻拍的牛仔，基本上任何一個人都能看懂他的作品，而和同時期的類似藝術家一樣，Richard Prince的作品出發點多是來自美國當代亞文化和社會話題，只不過不同的是，他的作品和其背後的用意都是具象的——所見即所得，哪怕是引起爭議，反倒正是其作品的價值。
▲ 萬寶路香菸的牛仔 v.s Prince的牛仔男孩
事實上，Richard Prince並非一個毫無藝術基礎的人，但在剝離開技巧和裝飾後，Richard Prince扮演了一個時代觀察者的角色，且不僅停留在記錄，而是藉此掀起了一輪輪的輿論，從而完整了一套作品的價值。
▲ Richard Prince, "Untitled (portrait)"
縱然如此，外界仍舊可以對他冠以「照片小偷」、故弄玄虛者的名號，而在當下這個社交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可以做到自己是照相機這件事——當然，你可以成為記錄者，但卻不是Richard Prince。
如果想要親眼目睹Richard Prince那組讓爭議開始的成名作，可以蒞臨Louis Vuitton基金會「牆外」項目架構下的北京ESPACE文化藝術空間，在繼去年展出了著名德國藝術家Gerhard Richter的作品後，該文化藝術空間將在4月13日至9月2日展出的Richard Prince的Cowboys系列中的8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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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rd Prince - COWBOYS 典藏精選
Louis Vuitton北京ESPACE文化藝術空間
地址：北京市朝陽門建國門外大街1號
展期：2018年4月13日 - 9月2日
公共節假日正常開放，入場免費
撰文 ✎ 錢沐炻
攝影 ✎ Richard Prince, Louis Vuit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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