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嬤嬤,」一天蘇菲嚷嚷著跑回自己房間,「快來幫我打開爸爸從巴黎給我寄來的箱子;我猜是蠟娃娃,因為他答應過要送一個給我的。」
「箱子在哪兒?」保姆問。
「在前廳,我的好嬤嬤,求求你快點來。」
保姆放下手中的活兒,跟蘇菲來到前廳。一個白色的箱子擺在一張椅子上;保姆打開箱子。蘇菲看到一個漂亮的蠟娃娃一的金色捲髮。她高興地叫起來,伸手就想去抓,但蠟娃娃的身子還裹在包裝紙裡頭。
「小心!先別扯;你會把它扯壞的」,保姆忙不迭勸阻,「蠟娃娃還有繩子綁著呢!」
「把繩子扯斷;快點,我的好嬤嬤,把我的娃娃給我。」
保姆沒有又拉又扯,而是拿了剪刀,把繩子剪斷,把包裝紙揭開,現在蘇菲可以把這個她從沒見過的最最漂亮的娃娃抱在懷裡了。
蠟娃娃的小臉蛋粉撲撲的,有兩個小酒窩;藍藍的眼睛亮晶晶的;脖子、胸脯、手臂都是蠟做的,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娃娃的穿戴簡單:一件月牙邊的薄紗裙,一條藍色的腰帶,棉襪和黑色的漆皮半筒靴。
蘇菲抱著蠟娃娃親了二十幾次,摟著它又蹦又跳。蘇菲五歲的表哥保羅當時正在她家做客,聽到她的歡叫也跑了過來。
「保羅,看我爸爸給我寄的漂亮娃娃!」蘇菲叫道。
「把它給我,讓我好好看看。」
「不,你會把它弄壞的。」
「我保證會小心的;我看一眼就馬上把它還給你。」
蘇菲把娃娃遞給表哥,再三叮囑他要小心,別把娃娃摔了。保羅把娃娃轉了個身,看了個遍,然後一邊搖頭一邊把娃娃還給蘇菲。
「你搖什麼頭啊?」蘇菲問。
「因為這個娃娃不結實;我擔心你會把它弄壞。」
「哦!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看它,絕不會把它弄壞的。我要讓媽媽邀請卡米耶和瑪德萊娜和我們一起吃午飯,這樣我就可以把我的漂亮娃娃拿給她們看了。」
「她們會把它弄壞的。」
「才不會,她們那麼好,不會把我可憐的娃娃弄壞害我傷心的。」
第二天,蘇菲給她的娃娃梳妝打扮一番,因為她的小朋友們要來看它了。給它穿衣服的時候,她覺得它有點蒼白。「或許它感到冷」,她心想,「它的小腳冰涼的。我要讓它曬曬太陽,這樣我的朋友們就會看到我多麼照顧它,讓它曬得暖洋洋的。」蘇菲把娃娃放在客廳窗前曬太陽。
「你在窗前幹嘛?」媽媽問她。
「我想讓我的娃娃暖和一點,媽媽,它太冷了。」蘇菲回答。
「小心,你會把它曬化掉的。」
「哦不會的!媽媽,別擔心:它硬得跟木頭一樣。」
「但是一熱它就會變軟了;它就會被弄壞了,我可警告過你了。」
蘇菲不相信媽媽說的,她把娃娃平躺在窗臺上曬太陽,陽光火辣辣的。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一輛馬車的聲音:是她的小夥伴們到了。她跑去迎接她們;保羅在臺階上等她們;她們邊說話邊跑進客廳。儘管她們迫不及待想看娃娃,她們還是先跟蘇菲的媽媽德·雷昂夫人問過安;然後她們才向蘇菲問好,蘇菲抱著娃娃,一臉錯愕地看著它。
「看看娃娃。它瞎了,它沒有眼睛。」瑪德萊娜看著娃娃驚訝地叫道。
「真可惜!它那麼漂亮!」卡米耶說。
「可它是怎麼瞎的呢?它原本應該有眼睛的呀!」瑪德萊娜問道。
蘇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看著娃娃,哭了。
「我跟你說過,蘇菲,」德·雷昂夫人說,「如果你堅持要把它放在太陽底下曬,娃娃肯定會被曬壞的。幸好時間不長,娃娃的臉和手臂還沒被曬化掉。好了,別哭了;我可是個心靈手巧的醫生,或許我可以把它的眼睛還給它。」
「不可能的,媽媽,娃娃的眼睛已經不見了。」蘇菲哭著說。
德·雷昂夫人微笑著拿起娃娃,輕輕地搖了搖;可以聽到娃娃的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在滾動。「聽到聲音了?是娃娃的眼睛掉在腦袋裡了。」德·雷昂夫人說,「眼睛四周的蠟化了,眼睛就掉到裡面去了。不過我會想辦法把它們弄出來的。把娃娃的衣服脫掉,孩子們,我先準備準備我的工具。」
保羅和三個小姑娘馬上就七手八腳把蠟娃娃的衣服脫了。蘇菲不再哭了;她耐心地等待接下來的「手術」。
媽媽回來了,她拿起剪刀,把蠟娃娃胸口縫好的口子剪開;在腦袋裡的眼睛掉在她的膝蓋上;她用鑷子夾起眼睛,把它們安在原來的地方,為了避免眼睛再掉下來,她在眼睛的部位滴了一點蠟,蠟是她放在事先拿過來的小鍋子裡融掉的;她等蠟冷卻,然後把蠟娃娃的身子和頭縫好。
三個小姑娘一動不動。蘇菲擔心地看著「手術」的全過程,她怕手術不成功;不過當她看到補好的娃娃和以前一樣漂亮時,她跳起來抱住媽媽的脖子,親了她十下。
「謝謝,我親愛的媽媽,」她說,「謝謝,下次我一定聽您的話。」
大家很快給蠟娃娃穿上衣服,讓它坐在一張小椅子上,興高採烈地帶著它出去散步,一路歡歌笑語:
媽媽萬歲!
我要親她親個夠。
媽媽萬歲!
她是我們的守護天使。
娃娃受到精心照料,得到百般疼愛,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但是它漸漸失去了它的魅力,因此……
有一天,蘇菲認為應該好好地給娃娃洗一洗,就像大人們給孩子洗澡一樣;她打了一盆水,拿了一塊海綿和香皂,開始給蠟娃娃搓澡;她搓得那麼起勁,把娃娃所有的顏色都洗掉了:臉頰和嘴唇變得蒼白,就像病了一樣,永遠都失去了顏色。蘇菲哭了,但娃娃還是那麼蒼白。
又有一天,蘇菲覺得應該給娃娃燙燙頭髮;於是她給它上了髮捲:然後用熨鬥燙一燙,好讓頭髮變得更卷。當她把髮捲取下來的時候,頭髮都黏在髮捲上;熨鬥太燙,蘇菲把蠟娃娃的頭髮燙焦了,現在娃娃成了禿頭娃娃。蘇菲哭了,但娃娃還是禿了。
蘇菲一直很注意教育她的娃娃。又有一天,蘇菲想教娃娃鍛鍊身體。她把娃娃的手臂掛在一根繩子上;結果娃娃沒有掛牢,掉在地上摔斷了一條手臂。媽媽試著把它修好;但是因為缺了好幾塊碎片,要融掉很多蠟,所以一條手臂就比另一條短。蘇菲哭了,但娃娃的一條手臂還是比另一條短。
又有一天,蘇菲覺得給娃娃洗洗腳肯定很好,因為大人們就常常足浴。她在小桶裡倒上滾燙的熱水,把娃娃的腳放進去,當她把娃娃再拎起來的時候,娃娃的腳已經融化在桶裡了。蘇菲哭了,但娃娃已經沒有腿了。
經過種種波折,蘇菲不再喜歡她的娃娃了,她的娃娃變得奇醜無比,成了小夥伴們的笑料;最終,有一天,蘇菲想教它爬樹;她讓它爬到一根樹枝上,讓它坐在枝頭;但娃娃沒有坐穩,摔了下來:它的頭撞在石頭上,摔得粉碎。蘇菲沒有哭,不過,她邀請小夥伴們來參加娃娃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