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嘉賓】著名詞作家、劇作家、音樂家吳蘇寧

2022-01-27 黃勝泉名人茶樓

2018年第四十八期

2015年8月6日創刊

本欄目圖文資料均由黃勝泉主編親自約稿、審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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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出版各類畫冊、文集

▲著名詞作家、劇作家、音樂家吳蘇寧

吳蘇寧:1953年生,福建福清人。1970—1982年福建省歌舞劇院首席長笛,1982—1985年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音樂文學專業,1988—1994年留學日本,1999—2001年中央戲劇學院戲文系高研班,2003—2004年北京師範大學民俗學訪問學者。

有二百多萬字各類文學作品、學術論文及譯作散見於國內外各報刊雜誌,已出版四部歌詞專集,詞曲作品發表、被廣播影視、唱片音像公司採用,獲獎達數以千計。長篇紀實文學《吉普騎士》(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年出版)。

發表的劇本有:大型交響音樂詩劇《海峽》(「崇武文學」2007年合刊)、根據同名小說改編兒童音樂劇《老人與海》(「崇武文學」2013年合刊)、電影故事《櫻子》(「電影作者」2015年10期)。其中歌劇劇本《月沉月亮灣》(上海「歌劇藝術」2001、3期),2003年獲「第三屆中國戲劇文學獎」金獎。小劇場荒誕劇《瘋人》(「中國劇本」2010年1期),2011年獲「首屆全國戲劇文化獎」小型劇本二等獎。歌劇《土樓》(「中國劇本」2008、2期),2008年獲福建省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新劇本評選「優秀獎(最高獎)」,2009年獲「第六屆中國戲劇文學獎」銀獎,2011年獲首屆中國歌劇節文化部「優秀編劇獎(最高獎)」,2012年4月12、13日在北京國家大劇院公演。2014年6月24日赴臺灣巡演。與王照乾教授合作編輯整理莊捃華遺作《音樂文學概論》2006年由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

分別於1996、1997、1998、2002年自駕越野汽車從事藝術採風活動,先後四次進藏,成功穿越青藏、新藏、滇藏、川藏(南、北線)公路全程,抵達珠峰登山大本營,車轍遍及全國所有省、直轄市和自治區,獲三項基尼斯世界記錄。2006年7月穿越亞歐大陸,途經俄羅斯、北歐、西歐、南歐14國,歷時116天,行程4萬餘公裡。2000年5月27日,應邀在清華大學校藝術教育中心舉行《吉普人生》大型報告會。

國家一級編劇。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常務理事,中國戲劇文學學會理事,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福建省留學生同學會理事,福建省音樂文學學會副會長、福建省交響樂協會副會長,原福建省汽車運動協會會長。獲福建省「優秀留學人員」榮譽稱號。

▲青年時代的吳蘇寧

▲與詞壇泰鬥喬羽

▲與著名詞作家閻肅

▲與前中國音樂文學學會主席、著名詞作家曉光

▲與恩師陳侶白

▲與恩師王照乾

▲與恩師莊捃華

▲與恩師劉楚材

▲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音樂文學專業第一屆同學香山秋遊(1982)。右起:吳蘇寧、牛抒真(現人民音樂出版社編審)、寧靜(現中國藝術報副社長)、王立成(現海政電視劇中心)、陳約紅(湘女)曾任《滇池》雜誌主編

▲與首屆音樂文學班同學赴西北採風(1983春於延安棗園)右起:袁小玲、丁小春、王立成、吳蘇寧

▲留日學友(1988年)

▲中戲高研班同學:吳蘇寧,文新國、辛彩萍、趙明環、董妮、王曉菁、廉海平、張曼君、陳大聯等


▲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音樂文學專業部分師友歡聚北京(中為孫允文老師,左一為福建省歌舞劇院國家一級作詞吳蘇寧,左二為中央民族歌舞團國家一級作詞王曉霞,右二為解放軍藝術學院教授戴述國,右一為黃勝泉主編)(攝於2013年12月)

背靠珠峰(1996)


汽車運動(1999)


琴童吳天嶺(2007)

―★―吳蘇寧作品展播―★―

▼《祖國塑像》(吳蘇寧詞,吳天嶺曲,福建省交響樂協會實驗合唱團演唱)

聲樂套曲《美的韻律》(吳蘇寧詞,秋裡曲,北京市教師合唱團演唱,秋裡指揮)《黃勝泉名人茶樓》總編室合成製作

▼配樂散文詩《田園》(貝多芬曲,吳蘇寧配詩,李曉暉、李文東朗誦《黃勝泉名人茶樓》總編室合成製作

《山村的早晨》(吳蘇寧詞、劉錫津曲,李玲玲演唱)

吳蘇寧歌詞選(16首)

沙  灘

吳蘇寧

這裡是大海的邊緣,

我已忘記漂了多遠,

沒有人能告訴我,

這是停泊還是擱淺。

啊!沙灘

我是這樣的疲憊,

你卻是那樣安閒,

看你萬般柔情,

真使我無限留戀。

這裡是陸地的邊緣,

我已忘記走了多遠,

沒有人能告訴我,

這是開始還是終點。

啊!沙灘

我是這樣的坎坷,

你卻是那樣平坦,

看你玉潔冰清。

更使我徘徊不前。

最後的燕子

吳蘇寧

春天已經走得很遠,

你卻還在這裡歌唱,

你掠過我的心際,

留下了美麗的創傷。

啊朋友!我用迎接的雙手,

裝出放飛的形狀,

我用多餘的擔憂,

去思量那寒冷的北方。

春天已經走得很遠,

你卻還在這裡歌唱,

你闖進我的夢境,

留下了翠綠的迷茫。

啊朋友!我用追趕的步伐,

裝出送別的模樣,

我用不盡的懷念,

來珍藏這永恆的惆悵。

我們的小船

吳蘇寧

我們的小船沒有漿,

每當逆流而上的時候,

我們用歌聲推動著波浪。

我們的小船沒有舵,

每當雲霧瀰漫的時候,

我們用意念指引著航向。

我們的小船沒有帆,

每當狂風吹來的時候,

我們揚起了共同的理想。

看勁松

吳蘇寧

在貧瘠的泥土,

峭壁上挺身而出,

從容不迫,

臨危不顧,

把跌落的巖石牢牢挽住。

啊!看勁松——

別具一格,

臨空獨舞,

象一團綠色的火焰,

燃燒在風雨的峽谷。

屹立在險峰的高處,

群山中鋒芒畢露,

傲霜浴雪,

磨礪筋骨,

把失散的流雲緊緊收住。

啊!看勁松——

日月精華,

神工鬼斧,

象一面壯麗的旗幟,

飄揚在通天的道路。

草原的天空

吳蘇寧

草原的天空,

遙掛著彩虹,

浩蕩的春風,

鼓舞著展翅的雄鷹。

草原的天空,

牧人的心胸,

漫步的羊群,

與潔白的雲朵交融。

草原的天空,

太陽啊鮮紅,

悠揚的牧歌伴隨羊群——

走進了草原的天空。

啊哈嘿約咿-啊哈嘿-咿約嘿-

草原的天空,

飄逸著琴聲,

燦爛的春光,

沐浴著高唱的百靈。

草原的天空,

姑娘的夢境,

碧綠的湖泊,

與無邊的蒼穹交融。

草原的天空,

水面啊倒影,

梳妝的姑娘就像仙女——

鑲嵌在草原的天空。

啊哈嘿-約咿-啊哈嘿-咿約嘿-

石竹山祈夢

吳蘇寧

石竹山的夢,

伴著香火燒,

古老的傳說,

是那樣玄妙,

夢中的託付,

幾多世上的煩惱,

夢寐的祈求,

願福星高照。

石竹山的夢,

隨著青煙飄,

天上的神仙,

與道士交好,

夢尋的過程,

也有跋涉的苦勞,

夢醒的許諾,

要誠心做到。

白日做夢半夜雞叫,

黃樑美夢難以忘掉

相信則靈不信則無,

上了石竹山快先睡一覺,

太陽落山前——

玉皇大帝可就下班了。

篝   火

吳蘇寧

山的航船,

霧海中穿梭,

燈標——,

群山擦肩而過,

呵!篝火……

山的航船,

霧海中停泊,

桅燈——

遠山隱隱綽綽

呵!篝火……

外國的月亮

吳蘇寧

外國的月亮,

照著外國的地方,

沒有蛙鼓蟲鳴,

只有高樓深巷,

在外國的人啊!

在默默地思量,

外國的月亮啊!

為何沒有那種清爽?

外國的月亮,

掛在外國的天上,

沒有嫦娥玉兔,

只有寂寞荒涼。

在外國的人啊!

在苦苦地想像,

外國的月亮啊!

為何沒有那種神往?

人生進退

吳蘇寧

爬上了顛峰,                             

卻找不到通天的路,                        

身後寒風颼颼,                            

萬分孤獨。                                

顛峰上的人啊!                            

進也墜落,退也墜落,                      

不由自主。                                

滑下了谷底,

卻也沒有入地的路,

眼前芳草萋萋,

一片肅穆。

谷底下的人啊!

進也升高,退也升高,

無儘自如。

織  魚  網

歌劇《月沉月亮灣》選段

吳蘇寧

小小的魚網大大的海,

陸地被大海圍起來,

修修補補織不完,

小小的魚網大大的海。

大大的魚網小小的海,

大海被陸地圍起來,

世世代代織不斷,

大大的魚網小小的海。

憂傷的情歌

大型交響詩劇《海峽》選段

吳蘇寧

閃爍的漁火點亮了所有的憂傷,

傾斜的大海聳起了岸的肩膀,

心的邊緣

有一枚很苦很苦的月亮,

愛的深處

有一顆很冷很冷的太陽。

搖曳的椰影都站成一片相思的樹,

凝固的帆翼都在落日的餘暉中期望。

水在燃燒,浪在沸騰,

風在飛舞,夢在翱翔―――

啊!

你的淚眼美麗了我的淚眼,

你的迷惘美麗了我的迷惘。 

風,我的朋友

——根據海明威同名小說改編音樂劇《老人與海》選段

吳蘇寧

風,我的朋友,

我呼喚著你招招手,

你無影無蹤無形無色,

無處不在又一無所有。

 風,我的朋友,

你推動著航船不停留,

你有強有弱有力有聲,

處處是家又一無所求。

風,我的朋友,

歌唱著永恆和自由,

風,鼓起帆的翅膀,

帶著我去天際遨遊--

暗  戀

歌劇《土樓》選段

吳蘇寧           

你是我心中的月亮,

日夜在我夢裡牽掛,

愁雲遮不住你的容顏,

風雨過後又是一片光華。

我願是那一顆孤星,

遠遠望著你那聖潔的臉頰,

即使你感覺不出我的光和熱,

我也要悄悄守護你在冰冷的天涯-

客家人

歌劇《土樓》主題歌

吳蘇寧

 

背負著家園,

跋涉了百載千年,

烽火的歷程,

顛沛著懷抱的搖籃,

母親的身軀,

把迎面的風雨遮攔,

帶血的乳汁,

哺育出鐵骨柔腸的兒男。

哎呀嘞!

為了我們客家人生命的繁衍,

為了我們客家人漂泊的家園。

 

心繫著家園,

踏平了千難萬險,

遷徙的歲月,

成長著開拓的勇敢,

參天的大樹,

與故土的根脈相連,

古老的葛藤,

講述出情義深重的淵源。

哎呀嘞!

為了我們客家人依戀的山川,

為了我們客家人夢中的家園。

鄉 愁

吳蘇寧 

鄉愁,是一柱香,

它伴著嫋嫋青煙去祈求蒼天的感知。

鄉愁,是一席夢,

它帶著不變的約定在沒有坐標的地方遊移。

鄉愁,是一棵樹,

它在遙遠的地平線上若隱若現、伸張著希冀。

鄉愁,是一顆種子,

它蠕動在泥土深層企盼著陽光的沐浴。

鄉愁,是一葉孤帆,

它射向海角天涯去完成沒有歸程的尋覓。

鄉愁,是一串風鈴,

它隨著心的悸動收集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鄉愁,是一排雁陣,

它年復一年馱著地址不詳的郵件投向天際。

鄉愁,是一片汪洋,

它深沉地鼓動潮水去滲透腦海中所有記憶的沙粒。

鄉愁,是一段情絲,

它刻骨銘心千頭萬緒而又無從說起。

鄉愁,是一輪明月,

它總在圓滿的時候喚起另一些人心頭的缺失。

鄉愁是一支永恆的歌——

它在寒冬裡唱著春季,

在黑夜裡唱著晨曦,

它飛越萬水千山,

憧憬著暴風雨過後的虹霓-

祖國塑像

吳蘇寧

皚皚的雪山是你智慧的頭顱,

遼闊的草原是你坦蕩的心房,

你錦繡的裙裾是那無邊綿延的海岸,

你搏動的血脈裡流淌著黃河、長江。

萬裡長城是垂掛在你胸前的項鍊,

星羅棋布的島嶼是顆顆明珠閃在你的掌上,

你詩情畫意於茫茫的戈壁樓闌,

用絢麗的蘑菇雲裝點霓裳,

你喚醒戰功卓著的千年兵俑,

放飛火箭去到那太空翱翔。

晨曦初露的時候,

你對著天池的明鏡打扮梳妝,

明月高懸的時候

你在銀河邊為炎黃子孫祈禱安康-

神聖的祖國啊!

你是我夢中的塑像。

▲歌劇《土樓》全景劇照

編者按:大型原創本土題材歌劇《土樓》劇本完成於2007年7月底,發表於《中國劇本》2008年.2期,同年12月獲「福建省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新戲劇本評選優秀獎(最高獎)」,2009年獲「第六屆中國戲劇文學獎」銀獎,2011年11月6日在首屆中國歌劇節開幕式上公演,獲國家文化部「優秀編劇獎」,又於2012年4月12、13日在北京國家大劇院成功上演。2013年獲第十四屆中國藝術節「文華優秀劇目獎」。 2014年6月24日赴臺灣巡演。

該創作手記為之前所寫,文字充滿浪漫情懷與真摯情感,對於研究中國當代歌劇現狀及當前文藝創作的生態環境,也頗具學術參考價值。現予全文刊登。

在歌唱中「行動」

——大型原創歌劇《土樓》劇本創作手記——

2007年1月底,為迎接標誌性建築福建大劇院的落成,省歌舞劇院需創作一部反映客家題材的歌劇以壯聲色,於是,創作任務便落在了我的頭上。

從形式上看,即將成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土樓無疑是我的首選,可以想像,當整個合唱隊站上土樓層層迴廊,展開氣勢恢弘的合唱,那旋轉多變的舞臺將是何等壯觀的場面啊!

 4月2日,我們的北京吉普在著名旅行家楊剛駕駛下,攜採風助理鄭汀直奔客家人的主籍地——福建寧化石壁村,開始對客家歷史與現狀作系統、全面的補充與學習。聽說省裡作家要寫客家題材的歌劇,寧化縣委宣傳部高度重視,廖金輝部長雖知我是為寫永定土樓而路過的,但卻豪爽地說:只要寫客家題材我們都全力支持!他專門邀請客家研究會及當地民俗專家為我召開座談會,提供資料,組織民間演出觀摩,派出專人陪同參觀講解-詩人老鬼全程如影相隨,照料有加。

在大量的資料與實物面前,我的心靈為發現富礦而被強烈震撼。客家人,這支中華民族的重要民系,他們的祖先,一千多年前為躲避戰亂,不遠千裡,從中原、從北方各地拖家帶口向南遷徙,抵達寧化石壁這片蠻荒之地後開山墾地,繁衍生息,繼而飄洋過海,輾轉世界各地開拓發展。他們中湧現出的許多現當代政、軍、商界傑出人才,為推動中華民族的歷史進程建立了豐功偉績。

在寧化,我挖到了第一桶金,聽到了一個非常感人的、也就是經改編成閩西獨特風格的竹板歌,用現代敘事歌曲形式呈現於今天舞臺上的「葛藤的故事」:(歌詞)「唐朝末年/戰火連天/有位逃難的婦女/將大的孩子背在肩/小的孩子手中牽/義軍首領黃巢見況勒馬問道/你為何背大牽小與常理相反/婦人回答/背上的孩子父母雙亡在路邊/臨終託孤我責任大於天/走著的孩子是我親骨肉/若有閃失血脈還可再繁衍/黃巢被此義舉所感動/折下身旁一節葛藤對她言/找到住處後把它掛門前/隨後通令三軍/日後凡見門上掛此物不得入侵擾亂/違者當斬/婦人來到山明水秀的石壁村/住下後一試果然靈驗/她通知家家戶戶都來效仿/掛了葛藤就會驅邪避災/這客家習俗才千秋相傳。」

若用這個素材寫成一部古裝戲倒好辦,然而土樓卻是近現代產物,這就必需重新編出一個與時代背景相符合的故事,塑造出一個類似上述平凡而又偉大客家母親的人物形象來。我躊躇滿志取道長汀、上杭、龍巖,一路參訪故地友人,最後來到永定土樓,選在邊上的一個農家住下。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起初我面對渾圓敦厚的土樓苦思冥想,後來則徹夜難眠,甚至凌晨獨自一人跑到田埂上徘徊到天亮然而四天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我想,這故事似乎還藏在宇宙某個深處,正等待著某個智者去擷取。創作平時對我來說只是一轉念的事,但此時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江郎才盡,與平庸為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換個環境了。

我對崇武情有獨鍾,那裡不但風光優美,還有鄉土作家蔣維新等酒友,之前我的歌劇《月沉月亮灣》、交響詩劇《海峽》構思均出於此地。住在「惠安女美術攝影基地」招待所的日子裡,白天看海,晚上思想,但兩天過去了仍一籌莫展。第三晚飯飽酒足暈暈乎乎,不得不準備著次日打道回府去交白卷。回房間躺在床上無法入睡,百無聊賴之際打開電視,無意中看到不知哪個臺正播放關於拐賣婦女兒童的節目-稍息片刻我頓時從床上跳起來,酒也醒了,以往所有閱歷、經歷和學歷瞬間聯通靈感的電波-於是,一個承前啟後、無懈可擊的原創故事閃電般在腦海構建:(故事梗概)

「清末民初:在土樓人家祭祖時,忽報有兩個孩子被綁架,一個是寧花的親生兒石柱,另一個是阿水的妻子九娘臨終時託孤的石頭。匪徒開出交足兩千銀元方可放二人的條件,鄉親們傾其所有只湊足一千,到底先贖回誰?寧花陷入生死兩難的抉擇。最終,寧花決定先贖回養子石頭。在阿勇率眾解救人質、保衛家園的戰鬥中,石柱不幸身中流彈身亡,土樓籠罩在無盡的悲憤之中。

失去親子的寧花視石頭為己出,撫養過程含辛茹苦、相依為命,不料闊別十年的阿水忽然從南洋回到土樓,從阿水口中得知,自己的丈夫阿山早已犧牲在黃花崗。當得知阿水要帶走唯一的親人石頭時,讓寧花再次陷入生離死別的考驗。在寧花義無反顧地將石頭交還阿水的同時,演繹了一曲客家人驚天地、泣鬼神,充滿人性光輝的讚歌。」

戲劇終究是寫人。有人把該戲的主題立意定性為歌頌「無私母愛」是有失偏頗的,母愛只是人性中的一種,且自私的本能是無可非議的,只有獨具「人性光輝」的一面,其典型與特殊性,才可能構成戲劇的材料。

繼而寫出了貫穿全劇、用客家方言演唱的主題歌「青青葛藤」:

「青青葛藤遍地生/堅韌不拔根連根/哪怕狂風和暴雨/迎著春光一條心。(副歌):山水轉/難離分/情義重/客家人。」 

若用「看似平淡成奇絕」來形容這首詞我想當不為過。首先它與先前典故「葛藤的故事」遙相呼應。其次,以物喻人。再之,作為道具,葛藤始終頻頻出現,與劇情環環相扣、血肉相連,與全劇主題融會貫通。

詠嘆調《暗戀》「你是我心中的月亮/日夜在我夢裡牽掛/愁雲遮不住你的容顏/風雨過後又是一片光華。我願化作一顆孤星/遠遠望著你那聖潔的臉頬/即使你感覺不出我的光和熱/我也要悄悄守護你在冰冷的天涯。

尾聲《客家人》「背負著家園/跋涉了百載千年/烽火的歷程/顛沛著懷抱的搖籃/母親的身軀/把迎面的風雨遮攔/帶血的乳汁/哺育出鐵骨柔腸的兒男。哎呀嘞!為了捱客家人生命的繁衍/為了捱客家人漂泊的家園。心繫著家園/踏平了千難萬險/遷徙的歲月/成長著開拓的勇敢/參天的大樹/與石壁的根脈相連/古老的葛藤/講述出情義深重的淵源。哎呀嘞!為了捱客家人依戀的山川/為了捱客家人夢中的家園。」

既是客家題材的作品,必然要在有限時空裡見縫插針地放進所有客家元素,以劇中人名為例:「寧花、長庭伯、石碧嬸」均來自「寧化、長汀、石壁」地名的諧音,「九娘」為閩西特產「酒釀」的諧音。

作為搞音樂出身的編劇,沿途採風時我還搜集了大量的民歌樂譜、山歌錄音等素材,為後來的作曲提供了寶貴的借鑑和參考。

該劇本定稿於2007年7月,發表於《中國劇本》2008年2期,同年12月獲「福建省文化廳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新劇本創作」優秀獎,2009年12月獲「第六屆中國戲劇文學獎」銀獎。它的成功創作,得益於我在中國音樂學院作曲系音樂文學專業和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學習期間的收穫。中國最高藝術學府的教授、學風及館藏資料,為我學習與研究中外經典歌劇作品提供了所有條件。

小說、戲曲、話劇、電影屬於敘事藝術,而歌劇(又稱詩劇)與音樂、舞(劇)蹈、詩歌、散文則歸屬抒情藝術,不同的藝術門類決定著審美主體的不同審美標準與取向。

音樂涵蓋器樂、聲樂兩大體系。在歌劇裡,器樂部份在交響樂隊中得以展示。聲樂部份又包括了戲劇人物中的男、女、高、中、低、童聲,獨、重、齊、合唱等幾乎所有形式,可謂聲樂藝術的大展覽。由此可見,歌劇是融音樂、戲劇為一體,集舞臺藝術之大成的最高形式。如何使這兩種本就自成體系的藝術形式有機結合呢?這就對編劇、作曲二者的創作提出了既懂音樂、又懂戲劇的高難要求。歌劇的審美對像是戲劇化了的音樂,然而,作為被音樂化了的戲劇的另一種表現方式,故事情節則要求簡單明了,留給音樂足夠的抒情空間。我認為,這部戲簡單而又深刻的人物故事,對於以土樓為大背景的客家題材的歌劇來說具備了所有條件,它堅實的「戲核」為作曲、導演、指揮以及演員的後期再度創作提供了無限空間及一切可能。

戲劇是骨肉,音樂是靈魂。然而文本制約著音樂的曲式,音樂又制約著導演的調度,這是難以調和的矛盾,創作過程相互間需要不斷磨合、深入研討方可集為大成。作曲家在譜曲的過程中對文本的唱段及結構作必要的修改與調整,這是必然、也是義務。過後劇作家對被修改與調整過的文字在不影響音樂情況下再從專業角度重新梳理,達到音樂與文學的高度統一,這又是當然。歌劇創作的特殊性在於:當音樂語言升華了情感的同時,往往因作曲家的個人喜好被增刪的內容或歌詞而衰減了文學部份,這需要兩者間取長補短,相互尊重,以期達到相得益彰的效果,任何一方狂妄自大、排斥他方的做法,只會有損於藝術家的人格,傷害藝術本身。

「內行看門道」。立在舞臺上的戲一眼望去問題多多,其中有些本應在排練過程中即可解決的,有些則因前期創作各自為陣、缺乏溝通、違背作者理念所致,留下的遺憾均須在後期的加工提高過程中得以糾正。

大型原創歌劇《土樓》於2011年8月26日在福州首演並獲巨大成功。在熱烈掌聲中,觀眾獻花、領導上臺接見合影、記者採訪-歌劇的光榮畢竟屬於音樂家們,雋永的文字已經乘著歌聲的翅膀飛得無影無蹤。此時的我正蜷縮在觀眾席三樓最後排最角落的臺階上,孤獨地感受著「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深長意味,回顧著四年多來戲裡戲外、幕前幕後發生的等等一切。

劇本呈現於舞臺後化作了戲劇的行動,歌唱始終引領著行動,於是便有了「在歌唱中行動」之命題,且為創作手記。

吳蘇寧

2011年8月28日於福州

▲歌劇《土樓》謝幕照

人與自然,神秘的契合交感

——吳蘇寧歌詞創作論

李德仁   

在當代中國詞壇上,吳蘇寧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浪跡天涯的歌者。八閩的山風海雨天縱其才,繼而在祖國的大江南北、名山巨川萍蹤漫遊,乃至以後又東渡日本,於艱難顛沛的異域求學途中仍然保持強旺的創作生命,行歌不絕。

進入吳蘇寧歌詞世界,首先使你感覺到的是一種身心充沛、境界博大的自我形象在流光溢彩、縱橫揮灑的歌詞壯彩中時隱時現,誘導著欣賞者情不自知地與自我的主體心靈同頻共振,一道經歷著創傷後呻吟感喟,無所適從時的低吟徘徊或高昂時的頑強進取等種種心態,且看這一首《沙灘》:這裡是大海的邊緣/我已忘記漂了多遠/沒有人能告訴我/這是停泊還是擱淺/啊,沙灘/我是這樣的疲憊/你卻是那樣安閒/看你萬般柔情/真使我無限留戀……

利用沙灘這一海洋與陸地的交接帶的具象,寫出「我」的無所適從,無所歸依,於沙灘的安閒自在、柔情萬種的神態中反襯出人生的冷漠,而寫出我的人生之旅的坎坷、疲憊、凝重、深刻,是一種浪跡天涯的遊子在心靈與自然獲得某種神秘遇合後特有的心態。然而儘管「黃昏是多麼迷離」,「黑夜是多麼沉寂」(《思緒》),人生之旅漫長而寂寞,這「自我」還是懷揣了一顆「燦爛的太陽 221;,堅定從容地向前走去。在(《我和自己》)裡表達的是一種更為堅定執著的人生志向,自我在這裡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大海是「我」的思緒,天空是「我」的心際,「我」一往直前,拒絕寶島、珊瑚和珍珠,星辰、流霞和飛鳥的誘惑。「即使希望變成煙雲,我也要化作一座礁石,在洶湧的波浪中屹立」。這個「我」可謂充溢於天地之間矣!

春天已經走得很遠,燕子「掠過我的心際/留下美麗的創傷」(《最後一隻燕子》),等待春天而春天已經去遠,真是大有眾芳蕪廢,美人遲暮之感。正是在創傷未平,孤獨感仍然困擾詞家自我心靈的時候,「我」開始渴望友誼、愛情,企盼人與人之間默契和諧關係的建立。在《歌舞的時刻》、《我們的小船》、《升華》,等相當一部分詞作裡,「友誼,是歌詞的大意」(《升華》),振奮上進永遠是自我主體心靈彈撥出的最強烈的音符。雖然「人生的道路上有苦也有樂」,「大海雖然掀起了狂瀾」,但主體心靈那艘「前進的船舸」永遠駛向前方。

吳蘇寧常說:「我熱愛歌詞藝術,以此來記錄自己的生活和思想,」這樣一種創作主張奠定了吳蘇寧必將是一位以自我主體心靈宣洩為主,把一種堅定、瀟灑的人生意向的開掘作為自己藝術創作總體母題的浪漫型詞作家。上述詞作中以自我形象出現的主體心靈的強烈傾吐,既寫出了自我形象所蘊含著的低吟徘徊、無所適從的傷痕意念和憂患意識,顯得沉鬱悲壯、傷感纏綿;又寫出了自我形象昂揚、振奮的進取精神,瀟灑飄逸,剛強雄健,正是這兩個方面的正反合體現了吳蘇寧詞作中自我形象的豐滿、複雜性及其自我人格的多重性、矛盾性。

王國維《人間詞話》中說:「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這種物我交融、心與物化的無我之境是所有藝術創造中的最高層次,它所追求的是主體心靈與大自然的某種神秘的契合交感,是一種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如果說吳蘇寧的自我之作主要以直抒胸臆,直白主體情感去叩擊人的心靈的話,那麼更重要的是他浪跡天涯寫出的一些體物詠志,隨物宛轉的無我之作。寫從容跋涉的《駱駝》,8220;裹著風沙/忍著渴」,「編織著天邊/破碎的雲朵/踏著歌/把清脆的鈴聲送給沙漠」,寫殘陽如血的《沙漠》,「遠古的幽靈/在尋歡作樂」;《風中的小草》那種冰雪情操,美化大地的頑強生命未嘗不是無我之境的有我;《燭頌》中立於黑暗,卻奉獻光明,「用自己燃燒的血液,讓世界多出一方清白」的奉獻精神,正不知何者為燭,何者為我矣!的確在吳蘇寧的筆下,無論是蕭瑟荒江,或是陽光古道、大漠風光;或是叢山苦旅、異域風情或是春光中的畫船、危岸上的青松……我們都能感觸到那顆強烈搏動的自然的詩心,能清楚地感覺到詞人自我人格力量的綿綿不絕,無可拒絕。在這裡,吳蘇寧不是被動地對自然萬象的頂禮膜拜者,他讚嘆自然形態的奇妙組合,摩挲客觀物象的天然韻律,驚異於現實生活的深刻邏輯,但他決不是一個摹仿自然的攝影師,相反他追求的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人心通天的至高境界。無疑,這是與詞人長期隱身人海,以一顆熱愛生活的火熱的心,以孩童般的天真,始終對生活保持一種誠懇、純真以至驚訝的交相感應的創作心態緊密相關的。同時長期萍蹤浪跡的顛簸生涯,縱覽山川,體察萬有,也賦予了他深厚的創作底蘊。無怪乎王國維深有感觸地說:「古人為詞,寫有我之境者多,然未使不能寫無我之境,此在豪傑之士能自樹立爾。」吳蘇寧亦一詞場飛將矣!  

探求吳蘇寧自我形象塑造的社會根源時,人們會不由自主地將文革十年的開始與結束這一艱難的歷史重負與藝術家曲折的心路聯繫起來考察。因而,在他的詞作中不可能不檢點平生用對自我命運的反省走向對整個社會民族的歷史反省。於是就有了自我形象中以十年浩劫中自我的受難與抗爭為內容的傷痕意識、憂患精神,帶著流血的、尚未平復的傷痕所唱的歌必然是低抑徘徊,蒼涼悲壯的調子。同時新時期的來臨又賦予詞家新的希望和追求,這就給他的詞作以昂揚奮進的基調,這其中充滿了創作主體對於生活的嚮往和追求,這是作品的亮點,亦是歌聲中的主旋律,靠了它的燭照、迴響,才給讀者留下了希望、力量和悲劇的崇高。

值得一題的是,吳蘇寧詞作中自然、歷史、自我的三相交融中,自然,讓自我獲得空間展現,是自我心靈巨大的交感磁場;歷史,讓自我獲得時間量度;於是以人生自我為軸心,奏出一曲人與自然契合交感的黃鐘大呂,自我形象的塑造與哲理追求是相依為命的,讀《凋花與落葉》、《風中的小草》、《我和自己》諸作,吳蘇寧還善於將他感受到的生活上升到哲理的境界去。探求吳蘇寧歌詞中自我形象塑造的主體根源時,我們不難發現,清醒的哲人式思考是他歌詞創作中詩意美的輻射源和凝聚點,詞家總是從哲理的高度,以個體自我的獨特目光去發現並挖掘生活中既富於詩意又富於哲理的事物,加以描寫刻劃,並在具體基礎上進一步提煉升華。從這個意義上說,吳蘇寧的歌是哲理化了的詩,是哲人的歌。

仔細品味吳蘇寧的歌詞,一種獨特的人生哲理往往於字裡行間盤桓激蕩,令人掩卷深思。《風中的小草》那頑強的生命是大地的驕傲,晶瑩的淚珠在霞光中微笑;蠟燭為了給「世界增添一點色彩,立於黑暗卻與光明同在」,這裡是由微小的具象的描寫塑造升華而為一種人生的啟迪,對形象本質特徵的開掘,把握體現為一種以人生價值取向為終極追求的整體形象。而在「茫茫的沙漠」中「海市蜃樓多壯闊」、「殘陽如血又似火」的意境中,詞家收穫的是「一個燃燒的思索」,在「駱駝」「編織著天邊破碎的雲朵」的艱難跋涉中,於壯麗豪放、空闊無垠的景物描寫裡熔鑄著一腔無比熱愛生活的真情,寫出一種生命本體的頑強律動,景深意長。在陸與海的交接處的沙灘上,作者則陷入一種「不知是停泊還是擱淺」,「不知是開始還是終點」的深淵式思考的痛苦中,情景交融,渾然一體,《我和自己》則表達的是一種極為堅定的人生意向。由此可以看出,詞家對於客觀事物有著極其敏銳的感受,對現實生活有著極其強烈的激情,他善於在逼真細膩的形象刻劃中升華出一種哲理,善於在獨特意境的創造中寓含人生的真諦,善於在真情洋溢的抒寫中蕩漾著思索的靈光,從而呈現出深厚雋永,耐人尋味的特色,顯示出作者概括生活,反映生活的深厚功力,也表現了作者在歌詞藝術上不同凡響的追求。

不僅如此,吳蘇寧還是一位卓有成就的風情詩人;888我去海邊把風光採集/波濤把萬束花朵拋起/海鷗引來片片檣帆/給蔚藍的大海插上旌旗/風在天空吹著笛/迴響著生活不朽的旋律/我去山中把風光採集/森林把一幅錦緞託起/山鷹牽來片片雲霞/給翠綠的群山披上彩衣/水在峽谷唱著曲/讚美著生命永恆的活力。——《風光暢想曲》

作為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情歌手,浩瀚無垠的沙漠戈壁、茂盛蔥鬱的熱帶雨林、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到處都留有吳蘇寧尋幽覽勝的足跡,到處都有他發自內心深處的熱烈讚歌。尤其是詞家背山臨海的福建故鄉,武夷的丹山碧水,沿海的鷗鳥翔集,在他筆下更是流連忘返,一首首真摯、輕靈的情歌將滿腔火熱的激情大寫意地灑潑在這片他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上,與中國古代詩歌、人倫傳統如屈原《離騷》的浪漫主義鄉思、李白的「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的浩嘆遙遙相接,綿綿迴響在山高林密的武夷山上,激蕩在海鷗翱翔的廣闊海面上,正如培根所說的「藝術是人與自然相乘」的結晶,吳蘇寧這種履痕處處而長歌不絕如縷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吳蘇寧這種「最自由最充沛的自我」和清醒的哲人式思考與大自然混沌幽冥的生生不息精神的妙合無垠,是自然精神的自我人格觀照後的詩化,也是詞家自我人格的自由揮灑,雖然如此,吳蘇寧突破了以往風情詞家的局限,隨意地揮灑他那強烈的個性,成為具有鮮明自我特色的風情詩人。

布封說:「風格其人」。作為一位不斷探索,以強烈主觀色彩入詞的詞家,吳蘇寧的藝術風格是值得探討的。首先,想像豐富,造境奇特是其最重要的因素之一。《賽馬》寫北塞少數民族風情,作者藉助想像的翅膀,應運誇張的手法寫道:「四蹄在地面爆炸/掀起了陣陣硝煙/把腳後的高山蹬開/躍進了白雲藍天/一聲嘶鳴/一片吶喊/震撼著千裡草原」,真可謂「設想奇,造語亦奇。」從畲山雄雞啼曉蛙鼓如潮的晨畫醒來,詞家看到山民們「抓幾把睡夢塞進爐膛」,升起縷縷炊煙,其想像之奇特,波譎雲詭,發人之未發,寥寥幾筆就把一幅山巖閒逸、幽靜的情景勾勒出來。詞家喜歡寫大境界,寫闊大高遠的自然界,他追求的是整個大自然某種神秘的契合交感,呈現出一種大氣磅礴,氣盛言宜的筆法。如詞家寫《駱駝》的遠去,「編織著天邊破碎的雲朵,馱著夕陽,踏著歌」;寫《沙漠》則茫茫浩瀚,給人以神奇壯麗之感。豐富而大膽、奇特而誇張的想像是吳蘇寧歌詞神思飛躍的翅膀,而闊大雄奇的造境則賦予這雙翅膀以充分自由的飛翔空間。這一切無不源於詞人」精騖心極,心遊萬仞「的遼闊雄襟,其次,在用字鍊句上,吳蘇寧深諳歌詞作為一門獨特的語言藝術的特點,他的歌詞往往呈現出一種用字凝練,筆力雄健的特色。他寫在「峭壁上挺身而出」的勁松,「把跌落的巖石牢牢挽住」,「把失散的流雲緊緊收住」,一「挽」一「收」,境界全出,剛健橫空,點化出勁松面臨懸崖峭壁傲然挺立的那種堅定從容的形象,推出全篇主旨,強化詞意。在《風光暢想曲》中寫「波濤把萬束花朵拋起」,「森林把一幅錦緞託起」,雲霞流彩則用「山鷹牽來」,拋、託、牽三字,動中有靜,靜中有動,情景交融,體物入微。歌詞藝術本來是一種雅俗共賞的藝術,要求在語言上既要生動貼切,形象逼真,又要通俗易懂,適於歌詠,這兩個要求的高難結合可以用「看似平常成奇崛,成於容易卻艱辛」來形容。我們可以說,吳蘇寧的歌詞創作較為成功地體現了這種藝術精神,他喜用硬語,即瘦硬倔強之語,如蛟龍騰霧,橫空盤遊,蜿蜒軒翥,在圓滑流暢的構思中顯示語言的力度,筆力矯健,變化萬象。

作為一位懂音樂的詩人,吳蘇寧曾歷任演奏員、創作員數年,深厚的音樂素養使他得天獨厚地比一般人更精確地感受到並把握住自然界的天籟之響。捕捉到詩與音樂的相互滲透的奧秘。他的歌詞既是詩的語言節奏調和韻律的物化成份,又是與創作構思衝動俱來的通過語言所輻射的心靈的顫慄,感情的噴湧,它所喚起的感覺,也許並不那麼明朗,但卻是詞家的感情體驗,人生經驗的一次重新甦醒、萌動和第二次加速合成的高能量級迸發,正如柴可夫斯基所說「它是靈魂在語言旋律裡的自由」。他寫沙漠和駱駝,「殘陽如血又似火」一句極凝重蒼涼,而「馱著夕陽,踏著歌」一句又極生動,洋溢著一種樂觀強旺的生命意識,把視覺和聽覺等感受溝通起來,使音響、韻律和景色、意境和諧融合,給人以豐富的美感享受。這是吳蘇寧獨佔風騷,有別於當今詞壇上一些名噪一時的所謂詞家之處。他不是單憑几句粗俗不堪的俗語俚言,也不是純粹依靠所謂喧囂嘈雜的「強颱風」音樂來取悅聽眾,來給聽眾帶來感官上的刺激和新奇。相反吳蘇寧選擇的是一項震撼人心的藝術工程,他絕不降格以求,他的追求是以音樂來激發、升華人們剛健質樸的靈魂。他的歌詞創作是多方位、多層次的,既寫了動人心魄的森林交響樂如《武夷山情趣》、《畲山音畫》,也彈奏出如醉如痴的小夜曲如《生活的浪花》等。吳蘇寧的詞作既有杏花疏雨、又有駿馬秋風;可以讓十七、八歲少女執紅牙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也可讓關西大漢執鐵板銅琶唱大江東去,豐富多彩,搖曳多姿。

在吳蘇寧的歌詞裡,積澱著中國古代詩歌深厚的土壤,他不僅繼承了《詩經》風雅比興的手法,而且追踵楚辭那種想像奇特、大膽誇張的浪漫氣度;而他那音樂家的氣質又頗類盛唐山水詩人王維,他那筆下獨具韻味的邊塞風情也未免不受盛唐邊塞詩大家高適、岑參的影響。吳蘇寧的成功,他的歌詞如同其本人一樣走出國門,走向世界,正好印證了一句名言: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1989年12月完稿


《音樂文學概論》編後記

1981年秋,莊捃華先生開始為新創立的中國音樂學院音樂文學專業新生正式講授「歌詞概論」課。之前,她作了十多年嘔心瀝血的準備,該講義又在兩屆學生的教學實踐中不斷得以補充和完善。

音樂文學學科涉及的範疇雖廣,但主要還是分為與音樂關聯密切的歌詞和歌劇兩大門類。由於時間和生命所限,作者未及完成下篇的「歌劇」部分,留待後人去彌補。

學科分類的細化是社會進步的表現,音樂文學學科的出現是時代發展的必然。此前,歌詞作品只能歸屬於文學範疇,而歌劇作品則被納入戲劇門類。從目前中國的高等藝術院校教育體系看來,音樂學院中只設有歌劇表演的學科,戲劇學院的戲劇文學系卻不具備關於歌劇音樂的教學功能,由於歌劇創作的最終完成與否取決於音樂,而音樂學院的作曲系又無教授歌劇文本的寫作課程。學科設置的不合理,教育體系的混亂與錯位,造成的直接後果是學生知識結構缺失。就普遍存在的現狀而言,由話劇、戲曲編劇寫出來的歌劇劇本不具備音樂的結構,而經作曲家之手改編的劇本又往往達不到音樂的戲劇化及文學性的要求。音樂文學學科的確立,無疑理順了上述不同學科和藝術門類間的相互關係,為正確培養歌詞、歌劇的專業創作人材指明了方向。

從已出版的各種歌劇、音樂劇論著中可以看出,由於離開了音樂文學的基礎——歌詞而去談論歌劇的創作,忽略了組成歌劇的要素——歌詞的寫作特性,大有不得要領,存在誤區之嫌。

倘若「歌詞是音樂文學的基礎___莊捃華」,那麼歌劇則是音樂文學這座金字塔的尖頂。如果「詞作家必須是懂音樂的詩人___吳蘇寧」,那麼對於歌詞作品的要求則非同一般。就局部而言,歌劇的文本屬於音樂文學範疇,而從總體上看,歌劇的屬性則是音樂。這與戲劇文學屬於戲劇,電影文學屬於電影,音樂文學屬於音樂的原則是完全一致的。

歌詞藝術之所以日益被邊緣化、長期入不了藝術的主流,原因在於音樂文學學科未能最終確立,高等院校中沒有自己的講臺,不能培養出自己的研究生,藝術研究院中沒有自己的研究所和研究員。中國詞界雖有中國音樂文學學會這個民間學術社團組織的統領,但由於國家並不頒發該專業的技術從業資格證書,當自身尷尬的地位面對人們的視聽器官被粗製濫造的陳詞濫調戕害時,根本就無法理直氣壯地去撥亂反正。

 中國音樂文學學科是為培養專業歌詞作家和歌劇編劇而設立的,任何違背這一初衷的做法無疑都是錯誤的。該學科的夭折,有其自身準備不足的因素,也是當代音樂文學界同仁們的眼光狹窄與短淺所致,當新生的「學院派」出現時,我們的詞家們由於沒有很好地把握住歷史曾給予的機會,在音樂文學學科走向消亡的同時,自身也隨之回流到了民間,從而失去了成為碩導、博導的可能。

在王照乾教授的主持下,我根據莊先生的講義和當時的課堂筆記整理、編輯、出版了《音樂文學概論》(上篇),在填補了這一領域空白的同時,也為後人在音樂文學範疇內繼續其它方面的學術研究留下了寶貴的參考文獻。

需要說明的是《音樂文學概論》中所包含的古代、近現代歌詞史的部分可承前於《中國文學史》,當代部分可繼後於已出版的《當代中國歌詞史》,有了完整的詞例和史論,後人若要恢復音樂文學學科那就容易多了。

書中當代歌詞的部分範例,均因當時的種種條件所限,為尊重史實,原則上予以保持原貌。

在緬懷創建中國音樂文學學科的先驅——莊捃華先生的同時,對於她的愛人酈蘇元同志在遺作的整理、編輯過程中所給予的寶貴支持表示衷心感謝!

謹此紀念《音樂文學概論》出版十周年!

吳蘇寧

2017年11月定稿

奔向珠峰(紀實文學)

吳蘇寧

天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了幾響沉悶的雷聲,隨即三兩個雨點砸在滿是塵土的駕駛窗上。我還沒來得及去拉開雨括器開關,就聽見車篷頂上擊鼓般地轟轟作響,緊接著大雨傾天而瀉。一道道慘烈的弧光撕裂了蒼穹的帷幕,宇宙間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山崩地裂般的炸雷。我的吉普車無法抵抗巨大的衝擊而劇烈地震顫,車燈的光柱因不能穿透厚厚的水簾,頓時在保險杆前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高速擺動的雨括器由於大雨如注而不能留出瞬息的空間,此時已失去了任何作用。

我躲在單薄的車廂裡,感受著大自然的無比神力,傾聽著在寰宇中來回滾動的雷聲,借著閃電耀眼的光芒,企圖窺視到魔鬼的法術,親眼看到地球毀滅時刻的來……

前後不過十幾分鐘,很快地水漫過了輪轂。由於雨量越來越大,勢頭越來越猛,積水迅速升漲,剛才還是塵土飛揚的公路,現在四周變成茫茫一片,已分不清哪是路面哪是路基。這時我突然發現,自己的位置正處於兩個高坡間的低洼點,必須設法趕快離開。

吉普車始終沒有熄火,在震耳欲聾的喧囂中仍然可以聽到發動機剛健的轟鳴。在這無際的黑暗中,在這場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猛烈的暴雨裡,在這最孤獨無助的時刻,親切的馬達聲似乎在面對神力證明著人力的存在,這無疑增添了我的勇氣和力量。哦!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和我的吉普,我感受到生命和生命之間相互躍動的脈搏和真誠的對話。現在已經是晚上10點鐘了,長途跋涉的經驗告訴我,前方每一米的路況都不可預知何況這還是在莽莽的荒原上,在燈光幾乎失去作用的滂沱大雨的夜晚。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唯一的辦法便是按原路退回去一點,找個高處等待天亮。可是在彎曲狹窄的、被積水淹沒而看不見路面的情況下調頭,萬一輪子滑到路基外面去,那後果十分危險,顯然只有把車慢慢倒回去才相對安全些。為了以防萬一,我掛上了四輪驅動擋,鬆開離合器向後慢慢倒車。可是剛剛倒了十幾米就覺得後輪有點傾斜,失去目標的我無論如何再也不敢動了。雨還是越下越大,積水已經漫過了車輪的大半,如果不及時撤到高地去,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在車廂裡會呆不下去的。於是,我脫掉大衣。打開車門跳了出去,任憑著大雨澆淋,在沒膝的水裡每探好一段路,然後再上車倒幾米。就這樣搞了幾個來回,我的車終於爬到了 一個斜坡上。一看時間已過了11點,看來只能在這裡過夜了。

雨還在不停地下。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洗個澡吧!在暴雨閃電中,我把爛褲衩一把脫掉,順手揉成一團,一絲不掛地運足氣,使足勁,跳躍著助跑幾步,把它往遠處狠狠地扔了出去。不知是太用力還是太放肆,我突然感到下部一陣劇痛,「哎吆」一聲慘叫,整個人抱住雙腿蹲了下去,好久才緩過勁來。原來,男性從事劇烈運動時那東西是需要褲衩「託舉」的,否則下面的那個東西是極易被大腿夾傷的。「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拉開車門,從旁邊的夾層裡取出一塊肥皂,渾身上下飛快地塗抹起來。這個澡也確實洗得乾脆利索,把幾千公裡徵程所積蓄的汙垢和疲勞衝得落花流水。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領悟出了「淋漓『痛』快」一詞的真切含義。

高原的溫差相當大。在夏天,即使白天可以穿單衣單褲,可到了晚上那是非蓋被子不可的。此時渾身溼漉漉的我開始凍得發抖,趕緊鑽進車廂,取了一條幹毛巾上上下下使勁地搓。直到皮膚感到疼痛,才換上乾衣服,裹上棉大衣,然後猛烈地灌上兩口白酒,拔出匕首從掛在防滾架上的生煮犛牛大腿上割下一塊肉來吃。我蜷縮在車後座上,一邊大吃大嚼,一邊欣賞著這場來自天籟的,滲透進我的每一個細胞的世紀交響。

南方的雨,先是小不點地下,然後循序漸進,越下越大。要停也是從大到小,最後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總要拉拉扯扯拖個半天才會勉強收住。而高原的雨卻非常獨特,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小孩,自「哇」的一聲起便不可收拾,哭夠了便立馬煞住,轉而破涕為笑。剛才還是面目猙獰的天空,隨著我的肉飽酒足竟奇蹟般地嘎然停了下來。夜深了,我感到周圍寂靜極了,除了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外,似乎所有的生靈都停止了活動,屏住了呼吸。我感到一股氣體從腳底升到了頭頂,高度清醒的大腦細胞足以讓我回憶起自來到這個世界後所經歷的一切事件,我從來沒有感到和大自然如此貼近過。我努力調動所有的感覺,試圖透過地表去探尋地核的脈搏,去想像它心臟深處那劇烈翻滾的巖漿……

當我拉開車窗把空酒瓶扔了出去時,無意間被外面的景色驚呆了。浩瀚的宇宙閃爍著密密麻麻的星星,它們鑲嵌在距離我億萬光年之遙的天幕上,正由一雙超乎人類想像力的巨手在任意擺布,任憑天文學家、氣象學家們如何絞盡腦汁地去窺探它,天宇還是按照它的意志時而烏雲密布,時而星鬥燦爛……我被徹底溶化了,冥冥之中耳邊迴響著一個深沉的聲音:「就像小球菌無法了解你們人類一樣,我的謎底被破譯之日,正是你們滅亡之時。」

清晨,當金色的太陽把第一縷光芒投進我的車窗時,我和萬物同時甦醒了。鷹在翱翔,野兔在跳躍,放眼望去,因大雨而滿溢後向著四面八方延伸出的河汊,隨著地勢的高低不平把草原分割出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綠洲。河水在太陽的照耀下折射出的粼粼波光,在天地之間閃閃發亮,頓時把我昨夜的殘夢勾銷得無影無蹤。

我取出相機,在停車的地方拍了照,然而路邊草叢中露出的裡程碑上鐫刻著「219國道」的字樣卻使我大吃一驚。「怎麼會跑到新藏公路上來了呢?難道真是又走錯路了?」記得昨天出了拉孜不遠,路過一個設有路卡的檢查站時,因為路口沒有路標,我還特地問了開欄杆的人去定日的方向。大概是因為天黑或寒冷的緣故,只見滿身酒氣且穿著單衣的值班員不耐煩地順手一指,便頭也不回地躲進了旁邊的小屋,這是1996年7月22日晚9時左右。我忘不了那個指錯路的人,但我更應該怪罪的是公路管理部門。因為在中國許多偏遠地區,縣以下的公路大部分不設路標,有時困在一個岔路上,為等過往車輛問路,甚至在深山裡從半夜等到天亮。

好在返程的路不長,走了十幾公裡便又回到了號稱318國道的中尼公路上來。我開始慶幸昨天那場大雨,若不是它阻擋了我的前進,而是照直走到天亮,還不知會出現什麼後果。路在喜瑪拉雅山脈的叢山峽谷中延伸著,左邊是光禿禿的大山,右邊是奔放的雅魯藏布江,騰空凌駕的索道飛懸在水流湍急的江面上,五顏六色的彩綢和經幡在浩蕩的江風中獵獵飄舞,順流而去的羊皮筏漂向潔白的祥雲,藍天下的馬尼堆顯得遙遠、古老而又神秘……

路況越來越壞,昨天的大坑還都是幹的,起碼可以看得見底;現在好了,深的部分全是積水,淺的部分儘是泥漿。有時車子一頭栽進去,整個車屁股翹到了天上,人身俯向地面;而出來時人是仰的,還沒等後輪爬出來,前輪又滑到另一個坑裡。我想,這些所謂的坑,起初往往只是小小的破綻。因沒有及時去修補它,當數以萬計的載重車的車輪無數次碾過之後,傷口便被拉開了。當堅硬的輪胎帶著巨大的慣性,不斷撞擊坑底那早被風化而變得鬆軟的土層時,日復一日,坑就漸漸大了。倘若把整條中尼公路想像為剛剛被飛機轟炸過那一點也不過分,不間斷的坑連綿到了盡頭,偶爾可見因大梁或前後車橋斷裂而東倒西歪地躺在路邊的滿載貨物的卡車。我那昨天被大雨衝刷得一塵不染的北京吉普,現在已成了完完全全的「泥猴」。

下午3點通過白壩時,岔路口上一塊早已破舊且脫落一半的路牌上標明一邊拐到定日縣城,一邊還是中尼公路。車子繼續前進,大約走了三十公裡,在一個叫崗嘎的地方拐進了一條常人難以發現的、留有明顯車轍的便道。這是一個平緩的山谷,進去後發現有片異常開闊的荒原,黑褐色的土地上散落著和土壤顏色相似的、拳頭大小的礫石,稀疏而又枯黃的雜草填補著土壤和石頭的縫隙。由於剛下過雨的緣故,被車輪碾過的石頭似乎可以直接嵌入鬆軟的土層,所以不感到顛簸。現在算是真正進入了無人之境,加上視野開闊,心曠神怡,兩天來以時速二三十公裡慢吞吞爬行的壓抑早已令我的「小老虎」(我對吉普的愛稱)感到不耐煩了。於是,換上三擋加大油門,以60公裡的時速向前衝去。就像人在地球上感覺不出它是球體似的,正在上的徐緩的大坡只不過是由於地域的特別廣大而看不出來,只有從加油門的力度上才能覺察到。我心裡想著去珠峰大概也就是這樣的路了,不見得有傳說中的那麼艱難……

跑了約十幾公裡後經過一個設在山坡上的收費站,邊上村子大概有三四十戶人家。這裡算是後藏了,不像前藏那樣門框窗戶上都畫有各種他圖案,但建築風格卻差不多。房屋的基礎是用石頭砌的,牆則是土築的,由於沒有石灰,故裂縫顯而易見,比較起來更加簡陋和粗糙。曠野上也見不到牛羊和青稞,實在想不出他們是靠什麼為生的。

交過200元進山費穿過村莊,下了坡,我開始傻眼了;巍然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它拔地而起,沖天而立,遮去半邊天空;兩三公裡外的山腳斜著面對我,從它的斜橫斷面看去是片一望無際的亂石灘,上面散落著從鵝卵石到巨鬥般的各種形狀怪異、大小不一的巖石。和我過去所見完全不同,這座山突兀獨立,周邊不見群山環抱、綿延,像是造物主別出心裁,把一個大寫的「山」字赤裸裸放置在地球之巔。我以為,世界上任何有關「高大」的形容詞此時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倘若眼前的這座山是只犛牛的話,按比例縮小,我那吉普車在它面前則渺小到了像是犛牛糞便上的屎殼郎,而我則是屎殼郎的卵。

下午5點多的太陽在西藏仍舊高懸中天,但強烈的日照卻絲毫改變不了眼前這座黑山的本色,相反好像卻使它變得愈加發暗,讓人產生一種陰森森的恐怖感。我取出望遠鏡往迎面的山腳看去,兩三公裡外山體有一處被挖開的痕跡,沿著缺口是一條細細的線路向上延伸到消失為止,然後又從高出下線許多的地方冒出來,繼而再向上方蜿蜒而去。有數十道這樣斷斷續續的重複線條組成的「z」字形的道路,一直通向我腦海中的必然王國……

我把一切都拋到腦後,決定玩一回「心跳」。於是定了定神,打開引擎蓋把怠速再次調高到足以讓一擋能夠走得動的位置。要知道,這車和人一樣,人在跑馬拉松的時候儘管再疲勞,只要不停都還能堅持,一旦停歇下來,往往便癱倒再也起不來了。特別是我的吉普離開福州後自東山島從海拔「0」出發,一路幾千公裡奔襲到現在,如今又是高原缺氧,一旦熄火,怕是很難再發動起來的。展開雙臂做了幾下擴胸深呼吸後,我跳上車系好安全帶,掛上擋位,沿著亂石灘向著對面那大山的缺口開去。車速非常慢,車只能不斷繞開大石頭用一、二擋交替著前進。由於都是在石堆上走,為了避免車子顛壞,所以必須把速度剛好控制在能使車輪貼著障礙物又不至於跳起來的狀態。我的身體像是綁在駕駛座上,不管前後左右如何甩動,只是把握方向盤注視著別撞上大石頭,從容不迫地向前一點點挪去。

開始上山了,一上去就是一個陡坡加急轉彎,而且彎道上儘是散亂的石頭。由於沒有慣性,我的「小老虎」一傢伙給憋住了。儘管在一擋上油門已經踩到底,但是顯然感到缺乏動力。我只好趕快退回來一點,利用前後挪動的間隙迅速掛上加力擋,鼓足氣「轟」地一下衝了上去。

這條所謂的路確實簡陋,好像是用炸藥從山體炸出一塊空間後,任飛撒的土塊和碎石自然堆積而不加任何平整即投入使用,讓能夠通過的車輛年長日久地繼續去夯實它。我在四輪驅動低速二擋的狀態下把油門踩到底向前駛去,也不管它路平不平,速度表上的指針始終保持在10—12公裡之間。心想只要車輪在轉動,我就能上去。

到了第二個「z」轉彎口了,「小老虎」和剛才一樣又給憋住了,這回我心裡有些緊張了。因為我始終對四輪驅動的越野車充滿信心,它就像沒有履帶的坦克,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障礙。只要條件具備,在通過沙灘、沼澤、河床、泥坑時,用上它總是大顯神通,化險為夷。在正常情況下,只要是按科學標準設計的路,無論如何沒有用正常兩輪驅動一擋上不去的坡,而現在已經用到四輪驅動的二擋居然給憋住了,心不虛是沒有道理的。憑我的經驗,這種情況下車的動力不能用到極限,必須留有餘地在關鍵時刻用。現在看來只能再用一擋試了,如果感覺動力不是很好,那只有回頭了。因為所謂的勇氣的基礎,必須是建立在嚴格的科學態度之上的,小心和怕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任何的蠻幹都是註定要失敗的。

我用一擋衝上去後發現動力很好,趕緊推進二擋以期積蓄力量。可一旦換上二擋又覺得走起來有些累,便退回一擋。我發現這一、二擋之間的動力差距相當大,油門只要踩到一半,時速便輕鬆地達到10公裡以上。看來這條路車輛通過性的設計已經達到了極限,於是,堅定了信心繼續往前駛去。

到山上才發現這裡的土壤是紅褐色的,不知怎麼的沒有起初從遠處看時那麼黑,上面長著些稀疏短小的雜草。估計是昨天剛下過雨的緣故,路面上除了石頭就是泥水。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來到了山頂。這時已經下午6點多鐘了,向西落去的夕陽和由東方升起的月亮同時斜掛在天宇兩邊。和夕陽的輝煌相比,這時的月亮由於沒有光彩看上去只是一個淡淡的輪廓。據說這種獨特的景觀,只有在高原的高處才能看到。隨著光線的減弱和海拔的上升,氣溫開始驟然降低,逐漸增大的風力把披在肩上的大衣不斷撩開。我義無返顧地向前駛去,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壯士一去不復回」出徵時的悲壯感。

想到該是下山了,心情有些放鬆,一路上就聽到底盤亂響。下車一看,原來是排氣管已斷成兩半,後半截拖在地上。我乾脆取出鐵棍鑽到車底下,把早先綑紮的鐵線連同快斷的消音器一起撬了下來扔在車上。撒泡尿後感到有些涼,趕緊鑽回車廂。可一個快步突然讓我覺得心跳有些加快,意識到所有的動作都必須放慢才行。系好安全帶後點上支煙,發現那氣也只能吸到喉頭就得吐出來,我想這大概就是進藏後遇到的第一次高原反應了。

吉普繼續前進,短暫的稍帶下行的路面使我充滿了喜悅。可過了幾百米後發現我的車並不是在下山,而是在穿越山和山之間的一個連接地帶。腳下的路開始繼續向上延伸,通向前方的是一座比我剛才爬過的更高、更陡也更黑的大山。我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足足沉思了無比漫長的一分鐘。

只有向前,別無選擇。現在是除了勇氣、意志和智慧,再就是看運氣了。這時哪怕是出現車胎爆裂或是其他什麼小小的機械故障,都會因人的缺氧而無力去排除它,都會影響心理的穩定。反正先上去了再說,即使是車壞了,就憑攜帶的足夠用一星期的乾糧和水過活,我怎麼地也能等到路人或過往的車輛搭救。只要能於遇上人,我就不信他能活我就不能活?

我鼓足勇氣加足油門,向著蒼莽的大山挺進,這段路與前面不同的是光溜溜的山體除了苔蘚之外沒有任何植被,和著泥濘和石塊的路面上還有些未融化的積雪和冰渣。隨著海拔不斷攀高,路況更加險惡,二擋早已跑不動而改用一擋走了。

突然,我聽到有像沙子打在車上的聲音,隨著「劈裡啪啦、劈裡啪啦」聲音的越來越密、越來越響,我意識到這是在下冰雹。不一會兒冰雹變得大起來了,玻璃珠大小的冰雹密密麻麻地向著我的車篷、車窗、引擎蓋狠狠地砸來,「乒桌球乓」亂響。眼看一個雞蛋大小的冰雹順著駕駛窗上方呼嘯而下,只聽「嘭」的一聲悽厲的脆響,雨刮器在關節處被擊成兩截,粉碎的冰塊飛濺四方。這時,整個車身在冰雹肆無忌憚的射擊下像是快散了架。

十幾分鐘後,大概老天爺也折騰累了,便收起了魔法。我也覺得眼睛有些發花,只感到前方變得白茫茫一片。使勁揉揉眼睛一看,天哪!整個天空紛紛揚揚地飄灑著羽絨般的雪花。它無聲無息,像是一個多情而又嫵媚的仙女悄然而至,從潔白的身姿上抖落片片的紗巾,來撫慰由於剛才那場無意間的失手而無端受害的生靈。我懷著無比感激的心情衝出車門,展開虔誠的雙臂,去迎接上天那崇高而優美的慷慨饋贈,去擁抱那無比壯麗的河山……

為了採擷到更多獨具價值的美,我決心把鋼鐵般的意志付諸那每一顆螺絲釘都是中國人自己製造的北京吉普身上,向著人類體能的終極,向著強大的自然界發起最後的衝鋒。我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像勒緊駿馬韁繩一樣把油門一腳踩到底,只見那失去排氣管的「小老虎」更加威猛,毅然高昂起倔強的頭顱,在漫天飛舞的雪花簇擁下,歇斯底裡地吼叫著向前衝刺,迎面吹來的狂風把懸掛在兩邊倒車鏡架上的哈達高高揚起……

這時我的興奮已經達到了極點,著實體現了古語中的「情動於衷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我起初以大叫大喊來發洩,當叫喊仍不足以發洩時,竟情不自禁地唱起「下定決心,不怕犧牲……」的語錄歌來。循環反覆的語錄歌唱罷,就再也找不出適當的歌了。在無法滿足於「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情況下,我此時感到任何具像的藝術形式都對我失去了感染力,只有讓人類從自然界抽象出來的、充滿理性創造的、超出時間概念的、留給人們以無限遐想空間的——音樂,從語言停止的地方開始!於是我打開了音響,頃刻之間柴可夫斯基的《悲愴》交響樂奔湧而出,瀰漫在我的心胸和宇宙。

這部完成於老柴生命最後時刻,以奏鳴曲式融匯貫通他的人生絕唱的交響作品,把他那充滿憂患、飽受創傷靈魂的呼喚展示得淋漓盡致。那種把痛苦和死亡描繪得無比美麗,那種在悲愴中渴望慰籍,那種交織著不安與熱情的主題和副部主題的旋律,永遠張揚著人類堅定信念,去正面強大的生活,去追求幸福、自由和理想的偉大精神。

按我的要求,北京吉普那絲毫沒有隔音設備的車廂裡,行駛中是不能聽音樂的。可這回不同,在《悲愴》的迴響中,那「轟轟」作響的馬達和不停撳響的喇叭,卻似在血肉豐滿的音樂大背景下鋪墊著一臺不停滾動的定音鼓,迴旋著一支高亢的號角,使得這人為與天然的綜合音響更加激越、更加飽滿,因而也更具魅力。這種即興配器效果所達到的審美主體與對象之間情景交融、物我兩忘的境界,是作1893年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如果交響樂團在當今的音樂廳演奏《悲愴》時,在樂隊中加上馬達的轟鳴和喇叭咽聲,不就是藝術流派上的最「前衛」麼?而所謂的「前衛」,不正是最原始和最現代的有機結合麼?!

我在昏天黑地中穿過濃厚的雲層,登上了據知海拔為6200米的大鬍子山,這是去珠峰的必經之路。一座巨大的馬尼堆駐紮在路邊,經幡和彩綢在蒼茫的暮色中迎風招展。一塊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樹立的石碑上刻著「珠穆朗瑪峰自然保護區」。此時,我所處的山頭像座孤島似的,被團團棉絮般的雲海襯託著,冰雹和雨雪已被我的車輪碾過,並被重重雲層隔在了半山腰下。放眼望去,遠方那像是從霓霞萬丈的海天中浮現出的天堂宮殿尖頂般的、晶瑩而又巍峨的冰峰,被夕陽的餘暉鑲上了一道燦爛的金邊,四射的光芒染紅了天際……下山的彎道來得更陡更急,而且極不規則。這時,天已經黑了,儘管我打開所有的車燈,但在重重疊疊的夜幕阻擋下,空氣又純淨得纖塵皆無,那燈光的能量好象被什麼吸收了去似的,變得尤其的微弱。加上道路曲折,路面範圍以外的東西幾乎看不見,失去了參照物,就完全失去了坐標和方向感。不知是因下坡速度比較快還是坡路本來就短,我很快地下到了谷底的一個急彎處。這時,一條狹窄而又乾枯的溝壑擋住了我的去路。通過溝要下一個約有半米深的的垂直的坎,溝底約有兩三米寬。由於我的車是倒載著停的,車燈只能照著溝底,借著餘光可以看到對面的坎雖然和眼前的差不多高,但相對地還有些斜度。我下車來想在周圍找到一個低一點的地方通過,但在燈光直射的範圍外只是黑乎乎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出發時帶在車上的手電筒早在途中顛碎了燈泡,而在急彎處斜翹著屁股停的車又很難去挪動位置來改變車燈的方向。這時,我同時犯了判斷和操作上兩個極大的錯誤,決定強行通過。當前輪滑下去後我聽到底盤重重地碰到了地面,由於怕車被卡住,又因溝底不寬,還要利用慣性衝上前面的坎,於是不顧一切地猛踩一腳油門想衝過去。這時只聽到底盤與地面發出一陣刺耳的刮碰聲,接著前輪狠狠地撞在前方的坎上又彈跳起來,「轟隆」一聲猛地摔了下來。我頓時只覺得繫著安全帶的身體幾乎連著駕駛座要從前窗一起飛出去似的,緊握方向盤的手臂好象當場脫了臼,早一個月前在經過陝、甘、川三省交界的江洛鎮時被匪徒打斷了手腕骨,本來就未痊癒的虎口被震得像是撕裂了一般……我的「小老虎」終於在下午自白壩出來後第一次熄了火。

深深的山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從雙臂難忍的疼痛中清醒了過來。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冷靜。沉默片刻後我點了香菸呆呆地坐著,藉此來穩定一下情緒。可當我重新擰開電門鑰匙想再次啟動時,我的「小老虎」卻無動於衷,任憑我千呼萬喚,始終不予理會。我懊喪極了,也感到困了,於是熄滅了車燈,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混混沌沌中,我來到了曾經延續了5000多萬年的侏羅紀,在恐龍、始祖鳥、空中飛龍和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爬行動物聚集的群落中,看著它們在長滿蘇鐵和銀杏的叢林中互相殺,弱肉強食……接著又來到了曾經延續了7000萬年的白堊紀,看到在造山運動中從海底隆起喜瑪拉雅群山時掀起的滔天巨浪,頃刻間把所有的飛禽走獸都席捲而去,把萬物生靈都吞噬得無影無蹤。沖天噴發的火山灰埋葬了太陽,奔騰不息的巖漿遍野橫流……

半夜,我被凍醒了。一頂帽子、兩雙襪子、三條短褲、兩條長褲、三件襯衫、一件狼皮背心,外加棉大衣,再把兩個裝飲料的紙箱拆開蓋上,又攻入犛牛肉和白酒,還是抵禦不了嚴寒。這時不活動又冷,想活動又怕喘氣。這一夜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風也沒有雨,「小老虎」也死了……是我一生中度過的最寒冷、最孤獨、最漫長的一夜。

仿佛已熬到人生的盡頭時,東方露出了微熹,漸漸地大地升起了希望的曙光。整夜無法合眼的我一直等到太陽出來後,才敢從車上爬出來取暖。我觀察了周圍的地形,發現昨晚若是下了坡向後90度拐去,過一段亂土包,即可以找到一個相對低些的坎通過,遺憾的是那個角度燈光根本無法照到。嗨!別提了,這九九八十一難看來每一難都是命中注定的。

「小老虎」靜靜地臥在那裡曬太陽。我打開引擎蓋到處檢查,實在看不出哪裡有損壞的跡象。由於這部車出發前做過精心保養,所以一路上發動機等主要部件基本沒有出過毛病,小故障一般也都爭取在發現隱患時排除。無奈的是那時全國都在大修路,許多施工期間的路段都禁止通行。簡易便道一繞往往就是幾十上百公裡,而且路況極壞,導致發生了如發動機支架、備胎架、副水箱架、排氣管等許多本不該出現的損壞。話說回來,上述的問題畢竟用肉眼可以看見,大多情況下往往車還可以走,即使拋錨了也前著村後著店,最多拿出一張百元大鈔來攔住一部過往車輛幫忙。這回卻不同了,毛病看不見、摸不著。電瓶裡有的是電,電瓶線及各種線路也接觸良好,沒有斷的痕跡,可卻恁地打不起火來。不管怎樣還是先填飽肚子在說吧。於是搬出水和一大堆乾糧來,邊吃邊動著腦筋。需要說明的是,我這一路幾乎全是在車上吃乾糧過來的,極少上館子的原因一是怕不衛生,二是為節省開支,三是儘量避免接觸外界以防不測。

可能是馬達震壞了,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用搖把,爭取把車搖發動起來。可是這裡的海拔高得令人走路都喘,更不用說本來就受傷的手又經昨夜那一震,如今想握緊拳頭都困難,根本無法用力。自過了關卡以來到現在,路上就沒遇到一個人和一部車。即使在這裡等到車也不會有配件,在溝裡的車也無法拖拉。於是當即果斷地做好了棄車的準備,收拾好行李,等待一旦有登山隊或老外的旅遊車過往時即攔車走人,不管要多少錢都給足,只要「留得青山在」。作這個決定雖然瀟灑,內心卻是痛苦的。處在這般境地時已無所謂這幾個錢,遺憾的是除了無法完成旅行計劃外,我和「小老虎」彼此間確實有了深厚的感情。由於摸透了它的脾氣,駕駛起來也得心應手,一路上的朝夕相伴,多少回的化險為夷,無數次的出色表現,使得我甚至想與它永遠為伴去浪跡天涯……我取出相機為它拍了遺照,回到駕駛座上撫摸著方向盤,把油門緊緊地踩到底。我先是為自己因魯莽所造成的過失表示歉意,然後重複著對它的敬意和讚美,而後抱怨為它打官司上車牌時所付出的艱辛,最後環顧了這熟悉的、靈活機動「小屋」一眼,閉上眼睛默默祈禱,小心翼翼地啟動電門開關,作最後一次嘗試。這也算是對它生命的最後一次呼喚和告別吧。

就在這一刻,石破天驚,奇蹟出現了!「小老虎」先是輕輕地咳了兩下,接著傳出馬達斷斷續續的空轉。只見由發動機發出的極不穩定的震蕩繼而轉成些微「嗚嗚嗚」的共振,從弱到強,從小到大,緊接著「轟隆」一聲像是排出了一股惡氣,大地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轟鳴,整個山谷頓時升騰起一曲生命的凱歌。我一時淚流滿面無法自己,毫不猶豫地領著「小老虎」迅速爬出溝壑,頭也不回地跑了。

不多久,便來到了一個叫拉木堆的鄉村。從地圖上看,這個村子與中尼公路的直線距離只有中尼公路到珠峰全程的三分之二以上,由此可見昨天那條山路之陡峭和彎曲。這裡的地勢比較平坦,周圍只有遠處環繞的雪山。想起昨天那山自上來後只有短暫的下坡,便料定這裡的海拔一定相當的高,大概是這片荒蕪土地上唯一有人煙之處。

我了解到,由此到珠峰汽車只能到絨布寺,在那裡即可觀賞到珠峰。從拉薩花一萬多塊錢僱豐田越野專車來探險觀光的人也只能到那為止。絨布寺距離這裡28公裡,前半段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走荒灘,橫穿過一些溪流,路況很差;另一條走河床,看起來可怕,但河床比較平,水少些可以走。兩條路最後在一處自然會合,後半段路線相同。從絨布寺到珠蜂登山大本營12公裡,只有專門的登山車才能通過,許多沒有登山車的登山隊要去也只能步行,行李輜重只能僱這裡的毛驢或犛牛去運送。我還了解到,10年多前還沒有公路時登山隊要進來,從中尼公路就開始用毛驢或犛牛馱,要走一星期。

我輕鬆地出了村子,沿途看到這裡的人雖都是藏族,但服飾卻大不相同。他們穿的紅衣服式樣像內地的短大衣;戴的紅帽子是圓的,樣式與回民的帽子一樣。交通工具是小毛驢拉著的小車,和新疆喀什一帶相似。整個裝束和生活風格與相鄰的尼泊爾差不多。車行約兩三公裡後便到了村外,前面的路不用翻山越嶺,變成沙質地的亂石灘,灘上是光滑的鵝卵石。遠處冰山上溶化的雪水滲透著這片大地,地勢低的地方形成小溪,地勢高的地方則是荒灘。溪流乘虛而入,縱橫交錯。路,隨著斷斷續續的車轍時隱時現;車輪,在高低不平的石頭之間滾動。由於沒有特別大的石頭和溝坎,基本上用不著躲避特殊的障礙物,因此時速可以達到20公裡以上。顛簸中可以聽到石頭從各個不同角度被輪胎擠壓衝擊後飛出去、彈起來打在底盤上的金屬撞擊聲,真是不同路面上的越野有不同的風格和刺激。這四輪驅動的汽車只有這樣跑起來才好玩,說它是大人的玩具真是貼切之極。該變個花樣玩了,於是在過條小溪時順便掉轉方向逆流而上。隨著「譁啦啦」的水聲,濺起的浪花不時地打在駕駛窗上,斷成半截的排氣管不時被憋在水裡「咕嚕咕嚕」亂叫……

這段路走得既順當又過癮,一小時後就到了著名的絨布寺。

絨布寺的建築風格與眾不同,它既不收門票,也非金壁輝煌,兩層的土木結構樓宇建立在一個高地上,看似黑色的外觀都是原材料自然風化染就的,故而顯得特別古樸。由於它是世界屋脊上海拔最高的寺院,且處於觀看珠峰的最佳位置,這些使得它更加聞名遐爾了。

那是1996年7月24日上午11時,晴空萬裡,一碧如洗。藍天下,那令我魂牽夢繞並像磁石般把我吸引來的珠穆朗瑪峰,此刻就安詳地聳立在我的眼前,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她端莊肅穆,聖潔高雅,像是一位歆降人間的白衣仙女,亭亭玉立,風情萬種……我走進了夢幻,虔誠地跪倒在她的腳下,以無比感激的心情捧起那飄柔的裙裾,輕輕地貼在了唇邊……幾乎就在同一時刻,蕩漾的靈感無意間滿溢而出;呵!珠穆朗瑪仙女——雅拉尼索。白雲是你的羊群,藍天是你的草場,你揮動著風的鞭兒,放牧在高高的喜瑪拉雅山上……呵!雅—拉—尼—索……

這時,後面來了兩部風塵僕僕的豐田4500越野車。車未停妥,一群外國人便衝了出來,他們大聲歡呼、相互擁抱著把帽子扔向空中,而後迫不及待地打開大包小包,一臺臺架起的照相機像迫擊炮一樣瞄準著前方。另外幾個人則有備而來,迅速背起行囊,向著珠峰大本營方向,沿著那只有毛驢、犛牛和勇敢的人才敢走的路,健步而去。

如果我開的是切諾基、豐田或三菱之類的高檔車,此時一定見好就收,捨不得去冒一修就是千把塊錢的那個險。而北京吉普則相對便宜許多,雖然看它傷痕累累,但與其貢獻作比較,也就不那麼心疼了。看著遠去的老外消失在山谷中,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不再猶豫。反正已經夠本了,盡最大可能把它開到這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方去吧!萬一回不來了,就把它永遠安放在那片淨土上,再寫個悼詞刻在車上,使它成為一座現代的馬尼堆,在皚皚的冰蜂陪伴下,供全世界來此登山和觀光的人們瞻仰膜拜。如果我的吉普真有那樣的結局,也許會來得更浪漫,更富詩意些,起碼可免去將來報廢后再被砸爛回爐之苦。

毅然地離開絨布寺後,吉普就在長滿尖利礫石的的山嶺上蹣跚而行。首先過的是一面斜坡,其傾斜度讓人感到倘若是坐在右邊的駕駛座上,失衡的重心一定會使車輛側翻過去。由於路面不但高低起伏,而且橫遮豎擋的嶙峋怪石造成了轉彎急促,所以速度慢了沒有慣性,快了則會翻車,必須保持最佳的車速繞過各種巨石並迅速通過。這時我的神經高度警覺,目不轉睛地盯著路面;隨著方向盤忽左忽右地飛快旋轉,放在車座背後的行李物品,在劇烈的顛簸中不斷地被拋起來砸向我的後腦勺。我的「小老虎」遭受到空前的破壞性考驗,被拱起的石頭頂得變形的車廂和底盤上的凹凸撞痕,直到幾年後的今天還歷歷在目……也就在那時,我才對「小老虎」建立起了真正的信心。想必「小老虎」當時也是在作垂死掙扎,寧可與我同生死共患難,也不願單獨留在那裡當馬尼堆。

12公裡的距離,在翻過山後下到平地,再穿越一片淺灘後便到了目的地。眼看一個高坡上豎立著一塊石碑,我便迎面衝了上去。車在形成45度角的坡上緊急剎住,而後熄火拉住手剎車再推上前進檔以防後滑。我喘了口氣定睛一看,石碑上用藏、中、英文字分別鐫刻著上中下三行鮮紅的大字:「珠穆朗瑪蜂登山大本營」。

我下車後取出照相機毫不猶豫地對著珠峰,對著吉普,對著營地上的一座座彩色帳篷「噼噼啪啪」地先拍了個夠,然後再和迎上來與我握手、擁抱的各國登山健兒合影留念。

這是一片平坦而又廣袤的戈壁灘。所謂的戈壁是指乾涸的沙石土地,奇怪的是它雖緊挨著冰山卻沒有水。大本營是為登山隊訓練和適應高原氣候而設立的。營地設在一個三面環山的小谷地中,周圍的坡上架著各式各樣的攝像機、長焦距望遠鏡和衛星天線。每個帳篷都只住一個人,用的都是睡袋。人人都有個可打氣的汽油爐,因這裡的空氣含氧量只有正常的百分之六十,所以水燒到70度就開了。最使我感興趣的是兩部停在旁邊的登山車,這種商標從未見過。從橫斷面看過去底盤上懸掛的鋼板清晰可見,而懸掛在鋼板上的四個輪子則又把車廂高高託起,使得底盤與地面的距離高出了正常車輛的一倍,車載電臺的天線足有兩米長。我當時想:自己倘若開的是這種登山車或其它的什麼進口高級越野車,有著精良的通訊設備和種種後勤保障;或是有車隊結伴同行,有著相互幫助的因素存在;或是像當地人那樣,很熟悉路況和氣候環境以海拔3000多米為起點,而不是從萬裡之外的東南海濱海拔「0」開始,孤身駕駛著國產汽車長途奔襲,在鋼鐵和肉體都極端疲勞的情況下上來,那我的這段歷史就不是這樣寫了。

   摘自長篇紀實文學《吉普騎士》(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出版。分別發表於大型文學期刊《海峽》2000年第1期,《中國文學》2012年第2期。

吳蘇寧郵箱:wsn8164@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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