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小丑》、《愛爾蘭人》、《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以及《好萊塢往事》,加上上半年的《綠皮書》,發現老美對「歷史」真的是很著迷。當然,用國產影視劇的分類法來看,以上壓根不能叫「歷史」劇,像《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最多屬於「年代劇」。
影像藝術內容再怎麼翻新,都脫不出要回應或者解釋三大哲學困惑,即「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要到哪裡去」。
《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就是那種探討「從哪裡來」的劇。第三季很多人不滿意,因為它不像《致命女人》看起來那麼爽,麥瑟爾夫人居然還對前夫念念不忘,巡演途中還邀請前夫(喬爾)到賭城玩,喝醉了還上演了類似電影《宿醉》的一幕,在拉斯維加斯註冊又結了一次婚!清醒過來後她貌似還挺期待,直到前夫給她澆了一盆涼水——他已經有了一個對象。
很多人覺得她不配當覺醒女性楷模,更不是女權主義英雄。她往前走兩步,要退一步,配不上劇名中的「了不起」。可這些「不徹底」恰恰是這部劇「了不起」的地方。畢竟,麥瑟爾夫人(米琪)不是穿越回了上世紀60年代,可以輕鬆面對那些背叛、可以隨心所欲地做選擇,以一個絕對獨立自由充滿現代意識的女性形象示人。她是美國紐約曼哈頓50、60年代上流社會女性,典型的白富美,受過高等教育,努力保持最優雅的體態、臉龐和最好的品位,是烹飪高手,但她接受教育的目的,不是為了獨立,只是為了匹配多金的丈夫。
因為內心深處的不自信,丈夫出軌辦公室秘書(傻白甜),米琪被命運推擠著,踏入了喜劇演員事業,從而看到了更大的世界。第二季末,米琪已經要嫁給外科醫生班傑明了,就像《我的前半生》那樣,雖然經歷了婚姻失敗,可她仍然漂亮有趣聰明,又有些事業和人生見識,對於中產醫生而言,米琪比那些待字閨中的上流社會乖乖女有魅力得多。她的人生顯然就要重啟,而且比之前似乎還要高開高走。
但這時米琪展現出了主動性,開始向命運說不。她的選擇讓不少觀眾扼腕——不要純良多金的中產階級醫生,卻想著出軌又無能的前夫,選擇那麼不確定的未來,是不是傻?!直到第三季的末尾,醫生帶著同樣的困惑來找她時,她才公布了原因。嫁給醫生後會怎麼樣?她會成為一個中產階級太太,丈夫會對她不錯,也許允許她每周去一兩次秀場表演,玩一下票。但大多數時候她會是一個完美的妻子,像她之前習慣的角色那樣,這樣的生活,和巡演相比,和成為真正的喜劇演員相比呢?她聽從內心,選擇了後者。儘管到了第三季末,她所有的成功重新又歸零。
第三季中,情感線也進一步發展。「麥瑟爾夫人」本質上也很「瑪麗蘇」,中產階級醫生喜歡她,喜劇藝術家蘭尼·布魯斯是她的伯樂,歌手夏爾當她是知己,不僅給了她工作,還願意與她分享自己的秘密。前夫喬爾有了新女友,但經紀人蘇西道出真相:「你(喬爾)還愛她,所有人都知道。」喬爾的好友一眼看穿,他的新女友只不過是前妻同款。喬爾也同意:「傻女孩太無聊。」儘管也「瑪麗蘇」,但編劇控制得當,第三季中,米琪和每一位男士的關係都有一定的升華,超越了愛情的範疇。米琪和喬爾離婚後,反而發展出一種自然親切青梅竹馬般的美好關係。他倆在賭城大廳,驚喜而激動地發現鄰座賭桌上有位大明星,這位大明星用餐巾紙擦了一下紅唇。於是喬爾就幫米琪去偷那張餐巾紙,這種孩子氣的簡單純粹的快樂,安穩中產醫生給不了,浪子藝術家蘭尼·布魯斯也不能。
第二季中,《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花了太多篇幅展示60年代的美國上流社會的生活場景,第三季裡,編劇則側重再現上世紀60年代美國的娛樂、文化和政治,父親安比離開了大學,想用文字「改變世界」。通過跟著米琪巡演,我們重溫了60年代美國的流行文化,米琪的前夫在唐人街開夜總會,認識了精明能幹又神秘的華人女孩梅,順帶展示了「麻將」文化。米琪的經紀人蘇西籤了一個藝人(蘇菲列儂),並幫助她出演了《茉莉小姐》(搞砸了),藉此秀了一下百老匯戲劇。當然,更主要是見證了美國脫口秀表演的變遷。因為米琪的「連鎖反應」,第三季的配角也變得豐富立體,不再刻板固化,母親羅斯構成了與米琪的互文,好多臺詞都似乎是米琪借著羅斯講出來:「當女人的生活由男人一時興起決定時,它是多麼的不確定。你父親也毀了我的生活,他一瞬間就奪走了一切,現在輪到我把一切奪回來。」母親的轉變也一樣是「不徹底」的,當她聽說班傑明醫生為了準備娶她女兒買了大房子,更是無比失落。因為他們失去了豪華的房子,寄居在前親家家中,接受對方的施捨,不得不忍受他們的聒噪、粗俗和生活方式。——這是獨立和改變的代價,「我們變得激情、獨立,卻身無分文!」
最後,《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必須追的原因,自然是——米琪(還有她的媽媽)的裙子、帽子、妝容、房子多漂亮啊。還有,「麥瑟爾夫人」也告訴咱們,人生不順利時不要宅在家,要多出門。米琪的媽媽不就是在高級會所遇到老朋友,開啟了她的「月老」事業嗎?米琪的父親在咖啡館遇到一群「年輕人」,有了用文字改變世界的夢想,數學教授從此走上劇評家之路;而米琪成為喜劇演員的開始,更是因為在一個傷心的午夜,醉酒走進了「煤氣燈」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