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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壬午/黑白漫文化
今天是2014年12月24日，星期三，平安夜，小編在此先祝大家聖誕快樂。這次為大家介紹的作品是今敏監督的《東京教父》，一個發生在聖誕節的溫暖故事。
聖誕夜，三名流浪者——自稱是退役自行車選手的阿仁，性倒錯患者阿花，離家出走的少女美由紀，他們無意發現垃圾堆中有一位哭泣的棄嬰，孩子的襁褓中僅有一個酒吧的名片與照片。嬰兒的父母身份成了謎團。
阿花將孩子取名清子，三人開始了尋找清子的父母的旅程。聖誕夜幸福的氣氛，伴隨著清子的哭泣聲。無家可歸的三個人，開始為同樣無家可歸的清子找尋屬於她的家，由此展開了一整天戲劇性的旅途。聖誕節一天中，這隊流浪者經歷了諸多意想不到的巧合，因為這個孩子，他們與自己家人朋友之間斷了許久的羈絆，竟然重新產生了聯繫，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聖子耶穌誕生於馬廄之中，而拯救了流浪者們的嬰兒清子則是在垃圾堆裡被流浪者撿到。今敏在《東京教父》DVDBOX外盒的封面上為電影創作的海報圖案便是長著天使翅膀的棄嬰清子，面帶微笑，一手扶腮，穩穩地坐在一堆垃圾上。柔和的光線下，清子的身上發散出聖潔的光芒。
片名中「教父」這個詞也非常有意思，教父原義是，在嬰兒或幼兒受洗禮時，賜以教名，並保證承擔其宗教教育的人。而《東京教父》中的教父，不是高高在上的聖職者，而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流浪者們，這反而進一步讓欣賞本片的觀眾們有一種目睹「聖子誕生」的神聖感，同時在情感上拉近了觀眾與虛構人物之間的距離感。
今敏的作品風格向來魔幻絢麗，穿梭在夢與現實的夾縫中，代表性的蒙太奇手法讓人目不暇接，但《東京教父》卻是一部非常樸實自然的片子，不少人評論本片是今敏從魔幻現實主義向現實主義的過渡，但實際上本片遵循的依然是導演的個人思想，那便是充滿巧合的命運與對人與人之間羈絆的思考。
人物塑造方面，《東京教父》的風格也是今敏作品中的異類。以往今敏影評的主角都是內心敏感，外形纖細的女性，而《東京教父》則是三個大大咧咧，活潑熱鬧的流浪者，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一個缺了牙齒的長臉人妖，一個微胖的任性少女，都不是什麼美麗的角色。比較有趣的是，雖然這些人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但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悲慘，相反他們過得十分快活，三人擠在一個破舊的紙板屋中，卻沒有放棄生活的尊嚴——整潔乾淨的房間，整齊擺放的調味品，愛惜東西的主人將壞掉的雙口錄音機貼上膠布用來聽還沒故障的一面。
如果是不熱愛生活的人，是斷然繪畫不出如此精緻的背景圖的。今敏的作品經常會出現一些很獵奇血腥的鏡頭，但本人卻十分和藹樂觀，有人說過樂觀的藝術家通常可以通過想像與誇張來引導觀眾感受到恐懼和絕望，但真正絕望的藝術家想要表達希望快樂卻萬難做到，說的就是今敏這樣的藝術家吧。今敏在製作《東京教父》時，曾經興致勃勃地親自搭建了一個紙板屋，收集二手家具，打扮成阿花形象的流浪者，在野外住了幾天，事後還表示自己這幾天過的十分舒適。後來他還在DVD內盒的封面上，繪製了流浪三人組齊聚在蝸居中享用晚餐的插畫，其樂融融，三個無家可歸者卻擁有著完美家庭獨有的溫暖。如果不是這麼一群熱愛生活的人，很難想像他們會不辭辛勞不管回報地為清子尋找家人。
三人踏上為清子尋親的旅途，沿途飄著白雪的東京街景美麗的令人窒息——高聳的東京塔，聖路加建築群，新宿新區的東京都廳，中央公園裡的白鯨雕像，雪夜中的T字路，由道路工事和反光錐筒構成的「歲末風物詩」，都仿佛有了生命，呈現出獨特美感。正如今敏先生所說，「或許大城市的建築和道路中都宿有各自的靈魂呢」。雖然主角都是身穿破舊衣服，渾身散發垃圾臭氣的流浪者，但影片中每個鏡頭都美的令人心碎，燈火輝煌的都市，一片片雪花飄落，這是一個發生在聖誕日的故事。
一次次的巧合，讓三個流浪者重新找到了自己與「過去」的聯繫。身為流浪者，阿仁、阿花、美由紀都是出於自己的選擇，並沒有什麼後悔的地方，或者是不承認自己有曾後悔過，但這都是欺騙性的逃避行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定會有自己的家人，成長的路途中，總會與各種各樣的人產生關聯，人類是無法獨自活著這個世界上的，也沒有辦法抹消自己的存在。聖誕夜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歡聲笑語，三名流浪者卻混不當做一回事，他們去教堂充數去聽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禱告，混一碗救濟飯食，去別人的墓碑前偷人家的祭酒喝，一副隨隨便便無所謂的樣子。直到清子這個嬰兒的出現打破了流浪者們渾渾噩噩的生活，雖然片子講述的是流浪者幫助清子尋找家人的故事，結果卻是清子守護了三名流浪者，讓他們重新鼓起勇氣，面對自己以前犯下的過錯，重新面對自己的心。
故事一點一點展開，節奏舒緩卻不拖沓。一段段奇妙但合理的巧合和偶遇，讓每個小意外都像是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帶著所有人的疑問走向不可知的未來。三人的過去一點點剝繭抽絲被回憶起來。不知不覺間，觀眾仿佛已經穿越到銀幕的另一邊，坐在主角旁邊聽他們靜靜地回憶自己的往事。
今敏對於人物的刻畫描寫極其深刻。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可以表現出每個人的獨特個性，阿仁的隨性散漫，美由紀總是臭著一張臉，阿花那些詭異的少女情懷動作等等。阿花是今敏特別偏愛的一個角色，從他扮成阿花取材就可以看出來。他雖然生為男人，卻懷著一顆女人心，多愁善感在每段情節之後創作並念誦的俳句，堅強勇敢是整部片子的支柱。「看清全部並接受，那才是家人。」雖然阿花無家可歸，但他對於家庭有著自己的看法。
當女人抱著清子準備跳樓，劇情來到高潮時，三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拼盡全力守護清子。清子墜落下去，阿花不顧一切隨她跳了下去，一手抱住清子，一手抓住貼在大樓上的廣告條幅，此時朝陽初升，陽光被高樓遮住一片，兩人就在光明與黑暗的分割面上忽上忽下的蕩著，場面驚險萬分，卻又像是耶穌復活一般的神聖。光明與陰暗代表了片中角色未來與過去，太陽逐漸升起，只有接受了腳下的黑暗，踏上了冰冷的地面，才會逐漸感受到陽光的溫暖，從寒冷中得到救贖。
清子從未主動去做過什麼事情，但世界卻因她而改變。阿仁找到了女兒，懂得該為自己負責，就像醫生說的那句「我只是一名醫生……我能努力治癒疾病，而生活方式是你自己的事情。」美由紀因為刺傷父親離家出走，她也逐漸理解了真正傷害父親的並不是刀子，而是自己逃避責任的懦弱。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難免會產生摩擦，自己的愚蠢會傷害到自己重視的人，但逃避永遠不會解決問題，命運與羈絆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自己。
溫暖的醫院，陽光從窗戶瀉進屋裡，照到清子那張天真可愛的臉蛋上，這是一個安靜祥和的聖誕日。世界上總是有你牽掛的人，總有人牽掛著你。所謂的幸福，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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