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錢讓成員得到資源,相當於遊戲中的裝備升級」,他比較之。他推過李藝彤,「她本不是官推角色,職業戰鬥力防禦力都不行,但是我們給她最好的裝備,她照樣逆襲了」
上海的嘉興路在市中心,但交通並不算方便。坐落在這條小路上的星夢劇場,卻從下午四點開始就沸沸揚揚起來。
青年男子們三五成群將「星夢劇院」圍個水洩不通,他們背著雙肩包,互相之間頗為友好,他們都是來看SNH48演出的。
「星夢劇院」是SNH48的專屬劇場,一周有七場演出。80後的錢益幸運地兌換了一張前區的票,他把它換給了一位新飯。幾天前,他們互加了QQ,新來者表示出了對鞠婧禕的關注,錢益則希望用更多的「福利」來留住他。白天,錢益是一家遊戲公司的普通職員。晚上則活躍於網際網路,是SNH48人氣成員鞠婧禕的「飯頭」——粉絲應援會的組織者。
「星夢劇場」的門票,除了貴价的vip,其餘座次都是隨機抽取。錢益犧牲了自己的福利,他覺得鞠婧禕很好很努力,而幫助女孩完成夢想的第一步——奪得SNH48總決選的第一名,讓她得到更多人的喜愛,則是自己作為「飯頭」的責任。
粉絲
最前排的看客與臺上的少女們幾乎是零接觸,緊身衣、飛揚的超短裙與漂浮在空氣中的荷爾矇混合、攪拌,發生化學作用。
女孩子們壓著嗓子,用軟萌的聲音發問「對不對啊?」、「你們覺得呢?」任何一句白開水般的話語,引發的是歇斯底裡的吼叫,仿佛誰不拼盡全力,誰就是在犯罪。
SNH48的五期生張丹三對自己的第一次公演並不那麼滿意。她今年才入團,覺得自己還沒有什麼舞臺經驗,不知道怎麼面對鏡頭。但她被教導,在養成系的團隊裡,粉絲更願意看到璞玉是如何被雕琢的,努力和進步更能使參與者獲得成就感。公演後的擊掌環節,有人悄悄跟她說,喜歡她跳舞很有「元氣」的樣子。
李藝彤(左),2013年入團,SNH48第二屆總選舉第3名,本是N隊替補成員,憑藉機智幽默收穫高人氣
努力也是有技巧的。待了兩年的二期生林思意已經摸出了門道——MC環節最能漲粉。MC,類似脫口秀,穿插在劇場常規的歌舞表演中。每一天,女孩子們需要分享三個隨機的話題,誰能講出特色,誰就能凸顯自己。
這是一個關乎如何在超大規模團體裡生存的問題。二期生李藝彤有一個勵志的逆襲故事。樣貌、歌舞並不出眾的她本是N隊的一個替補成員,因為喜歡在微博上發些逗笑的文字與粉絲互動,被發掘出「段子手屬性」,在第二屆總選舉中位列第三,成為名副其實的人氣選手。李藝彤一戰成名後,團隊裡有人開始畫漫畫,有人專攻cosplay造型。才藝不濟者急了,就會想辦法在握手時撓撓粉絲的手心,這一招很討宅男歡心。
但48有一條鐵的紀律:所有團員不準戀愛。可以暗戀,嚴禁交往。她們需要聽眾、觀眾、粉絲、顧客的愛,但這種愛是無性的,是均衡的,不能為了一木,捨棄森林。
培訓課上,老師也會指導團員們在面對「你最喜歡男藝人」的問題時,如何才能避免粉絲不愉快。林思意總是被指定回答這個問題,她的答案是「郭德綱」,安全得體。
C位
粉絲投票決定成員人氣排名,排名決定資源的傾斜度——誰能出唱片、拍MV、上綜藝節目、出周邊產品,這不僅意味著收益,更是通往夢想的捷徑。在總選舉中,「入圈者」(即32強)都可以被視作優勝者,未入圈者直接等同於失敗,在偌大的團隊裡,充當幕景。
這個少女偶像團體已經招了五批學員,有120 名少女,且人員還在持續擴張中。她們的年齡介乎14-23歲之間,今年剛滿20歲的吳哲晗是浙江嘉興人,2012年,還在讀高中的她報名了SNH48第一屆的團隊招募,比想像中的選秀簡單,兩輪面試後,她順利成為26名一期生中的一員。
鞠婧禕,2013年入團,SNH48第二屆總選舉第2名,曾被日本網友評為「四千年第一美女」
按外形來說,她不是那種典型的48系萌妹子,她太高了,1米74的個頭站在舞群裡,不協調得扎眼。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在舞臺上極不自信,總是怕擋住別人。但在第一屆總選中,吳哲晗得票數第一,有兩個「土豪」的投票佔到了近二分之一的票倉。今年,「土豪」改推後,吳哲晗32名未入,一落千丈。
「選秀」對少女們有著天然的吸引力。被選中後,二期生鞠婧禕從川音附中退學,這位來自四川遂寧的女孩很有主見,長期遠離父母在成都求學,凡事都自己拿定主意。
沿海的深圳,一期生趙嘉敏偷偷報名時還只有14歲,父母當然不同意,「沒法解釋,說了也沒法理解」,女兒執意要來,父母無可奈何,想辦法在上海辦理了借讀手續,讓女兒一邊求學,一邊做夢。三年來,母親北上探過她一次,默認了現狀。
SNH48比照日韓團體的造星模式,集中管理、紀律至上,以嚴格的競爭機制立足。每周每月,公司會在內部舉辦各種規模的評比活動。成績即時公布,舞蹈順位立馬調整,排著工作機會的通告單就貼在最顯眼的地方,誰多誰寡一目了然。
趙嘉敏從小學習跳舞,一期生剛來的時候她的功底立馬得到認可,被舞蹈老師安置在舞群的C號位,C即center,令人垂涎的位置。48系的特色是分組,現有S、N、X、H四支隊伍、二三十位成員組一個隊,16名主力,剩下的替補。出唱片、拍封面都是前者優先,趙嘉敏一直站在中間,有一天,她被生生調換到邊緣的位置,沒人向她解釋原因。她覺得很莫名,也羞於追問,開始擔憂哪裡做得不好。
競爭導致「階層」分化,選手們待遇涇渭分明。生活宿舍一般是兩個人住一間,而總選舉中TOP級別的成員,譬如鞠婧禕則是安排單獨居住。對於團員關係緊張的猜測,也瀰漫在粉絲群中,在貼吧中曾一度出現團員為爭搶C位,往他人鞋中放圖釘的帖子。
夢想
在1996年好萊塢電影《楚門的世界》裡,奧姆尼康電視製作公司收養了一名嬰兒,刻意培養他成為全球最受歡迎的紀實性肥皂劇的主人公,公司為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真人秀和GRG遊戲泛濫之後,新時期的娛樂邊界正在被一種更為擬真的模式擊破,SNH48營造的就是網際網路時代的「楚門世界」。
SNH48的運營方,上海久尚演藝經紀有限公司CEO陶鶯並不諱言SNH48的遊戲特質,久尚運營遊戲出身,最初接下AKB48在中國地區的業務代理,也是看中了遊戲和48系在消費群體上的重疊性。
粉絲「愛情公寓裴勇俊」曾熱衷於養成類網遊,如今更願意把時間花在SNH48身上。「出錢讓成員得到資源,相當於遊戲中的裝備升級」,他比較之。他推過李藝彤,「她本不是官推角色,職業戰鬥力防禦力都不行,但是我們給她最好的裝備,她照樣逆襲了」。
趙粵,2013年入團,SNH48第二屆總選舉第11名,被粉絲暱稱為會長、趙廣東
錢益則有些失落,鞠婧禕最終獲得總選舉的第二名。然而看著偶像站在角落有些黯然的模樣,他強烈萌生出「我能夠決定一個人命運」的想法。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鞠婧禕沒有大家的幫助,永遠都是一個默默的四川小女孩,怎麼可能置身上海,變身偶像,連看個電影都能被認出。而她身處的雖然是片叢林,但遊戲法則如此透明公平,又何妨?在一個上升艱難的社會,他要以自己的力量成就彼此的夢想。
即使剛剛奪冠,趙嘉敏也有很強的危機意識。她跳舞不慎扭傷了腰,回深圳理療3個月,突然沒有了曝光量、沒有任何活動,「心裡發慌」,只能在微博上和粉絲髮發信息,維持互動。這個16歲的女孩已經開始擔憂,團裡不停招新人,自己的人氣會不會被超過,「大眾喜新厭舊,一個人看多了也會膩。」
剛入團的張丹三走路還蹦蹦跳跳,希望「每天都有進步,每天都過不一樣的生活,大家一起為了夢想努力!」吳哲晗的眼神則有些游離,這是她籤約的第3年,五年後,她將從SNH48「畢業」,而未來的方向,不知在哪裡?「我們一直是在做運營平臺,不單是運作某個人,而是品牌本身,不依賴任何一個成員」,陶鶯說。
『本文刊載於《明周刊》總第78期,原標題為《SHN48:偶像養成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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