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偽大漢奸鄭興虎回鄉省親,日軍上海警備司令部和汪偽76號派人嚴密保護,連日來,鄭興虎到南京拜見汪精衛,到上海參觀考察,隨從人員浩浩蕩蕩,日本人是有意擺排場給那些忠實賣命的汪偽漢奸看。
鄭興虎此次來上海,負責護衛的就是行動處特別行動隊,因為有了常喜紅和陳明出這兩條互相撕咬著的狗,萬松海的特別行動隊一時在上海灘風生水起,名聲大震,不僅在行動處掙足了面子,每天趾高氣昂,就連特高課對他也十分的滿意,這次就是特高課專門點名讓特別行動隊負責這次護衛重任的,這也足見特高課對鄭興虎的重視。
鄭興虎此次可算是衣錦還鄉了,羅南鎮的北李家宅鄭家大院裡早已是照燈結彩,殺雞宰鵝,附近的鄉紳名流都早早地聚到鄭家大院,小伍子也裝扮成鄉裡人早早地帶人潛伏到了鎮上,張坤躲在北李家宅一座三層樓的樓頂,狙擊步槍已經組裝好,他把自己紋絲不動地釘在屋頂上,在瞄準鏡裡圈定了鄭家大院。
上午十點,一溜車隊準時來到了羅南鎮,鄭家大院門口軍警林立,各色人等都在門口迎候大漢奸鄭興虎,前行的警衛車讓開主道,一輛福特轎車在鄭家大院的大門口停了下來,一個五短身材的人從車上走了下來,灰色中山裝,圓腦肥臉,帶著一副寬大的石頭鏡,他就是鄭興虎。
一見此人,藏在對面樓頂上的張坤立馬來了精神,眼珠子瞪得像牛眼,他已經把鄭興虎的模樣死死地烙在了腦海裡,就算把鄭興虎化成灰,他也能認得出這身肥囊肉。
鄭興虎下車後與迎候他的鄉紳們簡單地打了打招呼,然後快步走到一位鶴髮長鬚的老者跟前,虔誠地下跪叩首,一旁的記者都在「啪啪」地抓拍照片,鄭興虎站到老者身旁,擺好姿勢讓記者拍照,他的臉正好對著張坤,張坤端槍,瞄準,嘴角微微上揚,冷冷地笑了笑,扣動扳機,子彈「嗖」地一下滑膛而出,正中鄭興虎的眉心,鄭興虎直挺挺的後仰倒去,嚇得身旁的老者把拐杖扔在地上也暈瘚過去了。
人們四散逃竄,擁擠踩踏,驚呼,尖叫,大院門口頓時亂作一團,萬松海被驚懵了,他大叫著,揮舞著手槍,先是胡亂地開了幾槍,然後端著望遠鏡朝對面樓上看,樓頂上有一點耀眼的白光,確定是瞄準鏡反射的光,他大喊一聲,先朝樓頂開了一槍,然後指揮特務向樓頂方向射擊。
張坤一槍撂倒鄭興虎後非常興奮,見特務朝著他的方向聚攏過來,也不著急撤走,瞄準目標,把跑在前面的幾個特務擊倒。萬松海氣急敗壞地大喊,「快,他在屋頂上!」並從旁邊人的手裡拖過一挺機槍瘋狂地朝樓頂掃射,張坤被打得抬不起頭來,擊碎的瓦片四濺橫飛,他一個翻滾挪了個位置,連開幾槍,又撂倒兩個特務。
幾挺機槍同時掃射,壓制了張坤的火力,特務乘機爬起來準備往上衝,就在張坤有點招架不住的時候,突然有手雷在人群中炸響,衝擊的特務被氣浪掀翻,原來是躲在巷子口的黃四虎甩出手雷救援張坤了。
遠處傳來了尖利地口哨聲,這是撤退的信號,黃四虎迴轉身子撒腿就跑,張坤也跳下了樓房,朝著指定的撤退方向跑去,穿過巷子,一輛轎車疾馳過來,張坤和黃四虎拉開車門躥上了汽車。
「夜鶯呢?」開車的小伍子發現在外圍放哨的「夜鶯」沒有撤回來,著急地扭頭問,張坤和黃四虎也面面相覷,特務在後面瘋狂追擊,再返回去找「夜鶯」已是不可能了,小伍子一踩油門飛馳離開。
「夜鶯」其實聽到了命令撤退的口哨聲,他沒有撤退是因為發現了獵物。中等身材,洋梨臉,眉角有顆黑痣,指揮一小隊特務追擊的正是叛徒趙成傑,趴在屋簷上犀利如狼的「夜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叛徒, 到手的獵物,他可捨不得放過。
趙成傑揮舞著手槍,讓特務追擊黃四虎他們,而他自己縮在後面,只是叫嚷,不肯往前衝,特務們四散離去,他的身邊只留下兩個人,夜鶯「噌噌」幾下翻上一堵圍牆,居高臨下,猛甩飛刀,兩個特務一個喉管中刀,一個被扎準了後心,沒等趙成傑反應過來,一把飛刀刺中他的後腰,他掙扎著想跑,又是一道刀影閃過,他的脖頸被飛刀斜劈開,癱軟地倒在牆角,蹬了幾下腿就斃命了。
黃昏,吳淞口曹家渡,小伍子著急地在屋裡叉著腰轉圈,張坤和黃四虎垂頭喪氣地蹲在床邊,屋門突然被推開,「夜鶯」閃了進來,小伍子正要跳起來罵人,「夜鶯」詭秘地笑著,從上衣口袋裡拿出趙成傑的相片,慢慢地撕成碎屑,緩緩地拋在半空中。
小伍子壓抑著興奮,緊張地問:「你殺了趙成傑?」「夜鶯」靠在桌子邊,用力地點了點頭,小伍子激動地撲過去,像個小孩子一樣,一把抱住「夜鶯」,在地上連續轉了好幾個圈,張坤和黃四虎也激動地一個勁兒在「夜鶯」身上捶打。
「李濤隊長太厲害了,這幾個傢伙的命真是沒有白救,確實是有真本事!」小伍子在心裡暗暗佩服李濤,屋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弟兄們,等著啊!」小伍子興奮地喊了一聲,扭頭出了門,不一會兒,他從街上買回了燒雞和酒菜,今天晚上性格率真的小伍子要和這三個兄弟好好的喝一杯,不醉不休!
上海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死心塌地為日本人賣命的大漢奸鄭興虎被暗殺又一次刺痛了日本人的神經,極司菲爾路76號的會議室裡,影佐禎昭大怒,大發雷霆,咆哮著訓話。人人噤若寒蟬,尤其是萬松海嚇得股如篩糠,頭髮溼透,黏在頭皮上,有兩綹頭髮沾在前額上,狼狽得活像個剛從黃浦江裡打撈上來的水鬼,他害怕自己也落個陸棕峰那樣的下場,黑野秀夫被刺殺,陸棕峰當了替罪羊,活活被日本人的狗咬成碎片,自己會不會也是如此下場呢?萬松海越想越害怕。
影佐禎昭咆哮發飆過後,又怒氣衝衝叫李默群去到他的辦公室單獨訓話,會議室裡的其他人心裡也都打著鼓,瞅著行動處的馮佔林和萬松海,陸棕峰被執行犬決,看來這個萬松海也在劫難逃了吧?
鄭興虎只不過是日本人的一條狗,看門狗被殺,在日本人眼裡不過就是面子上難堪,不會真正去感到痛惜的,所以影佐震怒之後也沒有再深究,只是要求76號深刻反省,總結教訓。影佐清楚,擔負此次警戒任務的萬松海對日本人忠心耿耿,抓捕共黨十分賣力,連續剿滅了共黨和軍統的殘餘組織,這樣的人得重用,特別叮囑李默群對萬松海要不施霹靂手,但難得菩薩情。
當萬松海聽到對他的處理決定時,緊繃的身子一下子癱軟在了椅子上,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只是一旁的馮佔林臉色依舊難看,他原本想著能借日本人的手搬掉萬松海這塊絆腳石的,不過他也清楚,萬松海目前對日本人還有大用處,狡猾的日本人捨不得自斷手足,這次要換作另外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和陸棕峰一樣的下場。
好在陳簉佰終於為行動處掙回了些臉面,他帶著行動二隊一舉剿滅青浦的軍統地下交通站,繳獲了電臺,抓捕了三名軍統諜報人員。馮佔林返回行動處後直接去了審訊室,看著陳簉佰揮舞著皮鞭狠命抽打軍統的人累得大汗淋漓,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迅速出了審訊室。
唉,行動處難混啊!每天打打殺殺,眼裡看到的是血腥屠殺,耳邊充斥的是哀嚎聲斥罵聲,心裡想的是勾心鬥角,76號的日子看似榮耀,其實是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承受的壓力之大,幾乎能把人逼得瘋掉,心煩意亂中,他又想起了周天,交代給這小子的事不知辦得怎樣了?
當馮佔林疲憊地走回辦公室時,周天像只歡快的兔子朝他奔了過來,他已經在辦公室等了好大一會兒,著急告訴馮佔林一個好消息。
如今的上海灘風雨飄搖,時時處處風聲鶴唳,受周佛海的影響和指點,馮佔林能敏銳地觀察當前的局勢,也基本看透了汪精衛傀儡政府,狡猾的人總是狡兔三窟,馮佔林也在給自己打主意謀退路。兒子已經9歲,妻子現在又懷了孕,父親受他牽累遭到殺害,母親和妻兒也曾東躲西藏顛沛流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共黨和軍統的鋤奸隊一直在暗殺漢奸,他在刀尖上舔血,提著腦袋幹差事,但不能再讓家人跟著受驚受害。國內時局動亂,無處可躲,歐洲希特勒正瘋狂地發動戰爭,日本人也靠不住,所以,他先是盯上香港,後來又盯上了美國,目前只有強大的美利堅可能才是最安全的,他要用這幾年斂來的錢財為家人在美國置一塊安身之地。
周天這一陣子跑裡跑外就是在替馮佔林忙這個事,他藉口遠房的親戚準備在美國投資置業,託他的老朋友---美國商人喬布爾幫忙,在美國紐約的北阿靈頓買下了一座別墅。事情辦妥後,又安排馮佔林的堂弟馮佔紅先去美國考察了一下,美利堅的繁華讓馮佔紅驚羨不已,他讓周天順便幫忙替他也安排移民美國,既幫馮佔林照顧家室,免了馮佔林的後顧之憂,自己也能從此跳出亂世在美國逍遙自在,周天沒敢自作主張,這事得馮佔林點了頭,否則會出了力不討好的。
周天在寶山碼頭又做了幾筆黑交易,賺得是盆缽滿貫,當周天把安排馮佔紅去紐約在北阿靈頓置地情況告訴他時,馮佔紅是馮佔林大伯的兒子,一直照看著馮家的生意,人還比較敦厚,有堂弟替他照顧母親和妻兒,他也就放心了,心裡有股春風,但面色依然凝重。他把辦公室的門閉上,示意周天坐到沙發上,靠近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問道:「周天,這個事情還有誰知道?」
「大哥,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悄悄地把小少爺、嫂子和乾娘的名字身份都更換了,我和美商喬布爾只做交易,他並不清楚這裡面的具體情況,您就放心吧!」
「好的,你辦事我肯定放心,但這件事一定要做穩妥,一定要嚴格保密,絕不能走漏半點消息。」馮佔林嘴上說著放心,但眼裡還是閃過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隱憂,特殊的環境已經讓他狐性多疑,對任何人都不會百分百信任了。
商賈之家出身的周天,關心生意勝過關心政治,即使身處亂世,他也感覺沒什麼大不了的,最近連續在碼頭做了幾單生意,順風順水的,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個亂世也挺好的,不說是乘火打劫,火中取粟,那也是一種刺激中的怡然,報告完安頓馮家家眷的事後,他又開始興致勃勃地給馮佔林報帳:「大哥,日本人現在氣勢很盛,兵強馬壯,美國佬也忌憚三分,我看這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事,這幾天我又和華懋商行做了幾單緊俏藥品買賣,利潤非常豐厚,這是帳目,您過一下目。」
「你這鬼東西呀,倒能安臥太平枕,不管天下事,你太不懂政治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煩心,帳目我就不看了,自家兄弟我還不相信?多虧有你這個兄弟,這兵荒馬亂的,你在身邊,大哥我放心。」馮佔林感慨完,長嘆一口氣,推開周天遞過來的帳本,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到桌子後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一天下來,有喜有憂,心裡亂得像團麻,他需要靜一靜,以手支頭,俯身閉眼靜坐,沒有再和周天說話。
看著馮佔林低下頭在桌子後面陷入沉思,周天坐在沙發上開始琢磨他。家眷已經安排好,馮佔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興,狂熱地追隨汪精衛,好像是有著非常堅定的政治信仰,卻居然在偷偷地給自己謀退路,這個人可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好在經過洋渡鎮槍殺共產黨的考驗,以及左新設暗殺黑野秀夫後共黨身份的暴露,周天自認應該已經徹底洗清了共黨臥底的嫌疑,馮佔林現在應該是真正地信任自己了,不去想那麼多了,士為知己者死,既然信任自己,又是一個巷道長大的兄弟,就實心實意地為他做事吧,只要不去殺人就得了。
經過仔細地篩查甄別,丁勝的嫌疑越來越大,牛陽曆掌握了一條重要線索,丁勝經常去茅山鎮一家小酒館,與酒館裡的一個女人過從甚密,這個女人是有夫之婦,丁勝愛沾小便宜,且沾腥惹草,這個人身上一定有貓膩。
牛陽曆故意讓人放出口風,說敵工部內部甄別已經結束,二支隊不存在任何問題,他們已經返回江南總部。其實是欲擒故縱,帶著工作人員悄悄隱藏起來,秘密布網,請君入甕。
丁勝得知這個消息後,連日來高度敏感緊張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放心,藉故跑到調查組的駐地柳灣,確證江南總部的人離開以後,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放到了肚子裡。返回參謀部後裝模作樣地忙活了一陣兒,好不容易挨到天剛擦黑,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和躁動,在外面轉了好久,確定沒有人跟蹤後繞到茅山鎮的小酒館。店夥計說胡三牛進了城裡,小么妹也回鄉下去了,丁勝碰了個冷鍋灶,只得一個人坐在店裡吃悶酒,不一會兒就有點酒勁上頭,暈暈乎乎了,這時店夥計卻跑來告訴他,小么妹從鄉下回來了。
其實胡三牛和小么妹就一直在小酒館裡,他們怕丁勝這兒出了問題,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的動靜,後來看到他一個人喝悶酒,才讓小么妹出面打探情況,自己又躲到了深處,這個時候胡三牛的毛孔始終是緊張地睜開的。丁勝一聽小么妹回來了,馬上來了精神,心跳血熱,一仰脖子把杯裡的酒全灌下肚,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踢開凳子,跌跌撞撞地跑向小么妹的房間。他需要在女人身上把連日來的恐懼發洩掉,一腳踢開門,看見小么妹穿著花褂子坐在床邊,笑盈盈地看著他,衝過去一把抱住她,扔到床上,趁著酒勁兒連啃帶咬,似乎要把心裡的驚嚇恐懼委屈仇恨全宣洩到小么妹身上。
牛陽曆派偵查員霍向峰悄悄地跟蹤,看著丁勝進了小么妹的房間,霍向峰迂迴到窗戶下,貼著窗戶紙側耳細聽,屋裡傳來丁勝與小么妹兩個人曖昧的調笑聲,霍向峰確定丁勝果然與這個女人有染。
在小么妹那裡廝纏了一個多時辰,眼看時間不早,不能再多耽擱了,丁勝才戀戀不捨地起身離開小酒館,出門後先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四周,確定無人跟蹤,才從原路返回。等丁勝離開後,小么妹在屋裡重新收拾了一番,鎖上屋門也離了小酒館。這麼晚了,這個女人會去哪裡呢?霍向峰悄悄地跟了上去。
小么妹裹著頭巾,把臉嚴嚴實實地蒙住,快步越過一片小樹林,然後向山腳下走去,今夜月光明亮,霍向峰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小么妹拐到一處山坳,後面就是塊開闊地,霍向峰害怕被發現不敢再貿然前行,他躲要山坳的背陰處靜靜地等了一會,確定沒有什麼動靜了,才又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去,然後就進入了一道林木茂密的幽黑山谷裡。
小么妹突然停了下來,霍向峰也趕快止住腳步,躲在她身邊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
「我剛才問他了,只是虛驚一場,共黨沒有查出什麼問題,人已經撤走了,應該安全了吧?」
「盯住「螞蚱」,共產黨一向狡詐,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就結束調查的,一旦情況有變,立即採取行動。」
不遠處傳來小么妹和一個男人對話的聲音,原本以為這個女人只是用來色誘丁勝的,看來沒那麼簡單,現在可以斷定這個小么妹是個特務。「螞蚱」又是誰呢?是丁勝?還是另有其人?事不宜遲,霍向峰等接頭的兩個特務離開後,也迅速返回去向部長牛陽曆報告。
夜已經很深了,王家溪一個農家小院的屋裡卻還亮著燈,敵工部長牛陽曆正組織調查小組召開案情分析會,霍向峰將今晚偵查的情況進行了通報,牛陽曆眉頭緊蹙,現在應該能斷定這個丁勝有重大嫌疑,他立即做了分工,圍繞丁勝繼續進行秘密調查,對茅山鎮的小酒館和那個女人也必須進行背景核查同時秘密監控起來,並把這些情況立即向江南總部進行匯報,切斷丁勝周圍的一切信息來源,避免更大的損失。
黃昏,一臉疲倦的周天才從市警察局返回公寓,一進門就聽到了電話鈴聲,他很厭煩,怕又是馮佔林的電話,更怕是行動處召開會議的通知電話,每天忙那些繁文縟節,他心煩氣躁。等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來時,才拿起聽筒,沒料到電話裡竟然傳來莫小蘭的聲音,周天心裡莫名的緊張又興奮,莫小蘭約他在法租界的蘭香茶館見面。放下電話,周天才想起公寓的電話號碼是他告訴莫小蘭的,懊悔以前有好多次因為厭煩,故意不接電話,也許就有莫小蘭打來的呢!其實,為了約見周天,莫小蘭確實已經打了很多次電話,一直沒有人接,這一次終於打通了。
周天換了件黑色的西服,用心收拾了一番才出門,等他趕到蘭香茶館時,莫小蘭已早早地在茶館的雅間等著他了。
上一次見面談話不愉快,周天一直很彆扭,再加上前天晚上那個背影酷似莫小蘭的共產黨一攪和,周天的心裡更糾結了,這兩天正想著能有機會見見莫小蘭呢。今晚接到電話,突然有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坐在他對面的莫小蘭,在朦朧的燈光下,唇如桃花,面如玉雕,粉色花邊的連衣裙襯著姣好的身材,就像一朵芙蓉花,周天看著她,竟有種痴痴的感動。
莫小蘭心思倒是簡單點,沒有想那麼多,她以調侃的口氣埋怨周天:「你這個大忙人真難找啊,整天光想著升官發財的事,把老同學都忘了吧?我打了好多次電話都沒人接。」
「我今天到市警察局開了大半天協調會,每天都攪在這些無聊的會議中,」周天心潮翻湧,但表面上還是裝得很平靜,微笑著聽莫小蘭調侃他,拿起一塊茶點邊吃邊輕聲說,「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麼晚了?不晚吧?我找你的時候可還不晚呢啊!我打了好多電話,就打到這麼晚了嘛!本打算請你吃西餐呢,太晚了,只能來這兒了,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了?」莫小蘭一臉俏皮,繞口令似的和周天逗樂。
周天其實是真的關心莫小蘭,怕她又遇到了什麼麻煩,聽她伶牙俐齒地這麼一繞,看著她那對調皮且柔情若水的大眼睛,周天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趕緊辯解道: 「不晚不晚……不是……我以為你有什麼急事呢。」越辯越覺得不好意思,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我找你出來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毛家鎮你救了我,我一直都不知怎麼去感謝你。當時我都以為逃不出去了,已經做好了犧牲的心理準備,沒想到能遇見你,你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後來我聽說76號抓你審查,我當時也很擔心,就怕因為這件事連累了你,上次見面,我說話有點著急,怕你生氣,今天晚上是誠心誠意地來和你說聲謝謝的。」
「哎喲,老說感謝的話就見外了啊,上帝保佑,這是緣份,也是命運哪!讓你在關鍵時刻遇到了老同學,你說我能見死不救嗎?沒事,你不用為我擔心,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的,用你的話說,整天就是升官發財的,」受莫小蘭的影響,周天的調皮性子也被勾起來了,不過,一想到莫小蘭有可能像左新設他們那樣面臨生死危險,又神色凝重起來了,「我勸你再不要做那個危險的事了,我可不是觀世音,不能隨叫隨到的,你不要受那些共黨分子的蠱惑再去做危險的事了,你一個女孩子,幹不了這個,這是要……」周天沒把話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擠眉弄眼地嚇唬莫小蘭,讓莫小蘭好氣又好笑。
看周天鬼鬼祟祟的樣子,再看看四周,覺得邊上有人,說話是有點不太方便,提議到茶館外面走走。周天隨即站起身來,微笑著做了個請的姿勢,和莫小蘭一起離開茶館,兩個人漫步在月光下的人行道上,周天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校園裡的美好時光,覺得自己和莫小蘭真的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沉浸於這甜蜜的氣氛中,但莫小蘭心裡想的卻是羅書記交給她的策反任務。
幾句閒話過後,莫小蘭就把話題拉到了正題上,她說周天越來越財迷,整天鑽進錢眼裡,不懂政治,像個迂腐的老先生,國難當頭,生靈塗炭,周天卻只關心升官發財的事,伸長脖子,坐以待斃,苟且偷生,還不如自己一個弱女子。莫小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調侃,只把周天羞得滿臉通紅,剛才還沉浸在戀愛的幻想中,這會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又惱不起來,怕惹莫小蘭不高興,只能無奈地嘆息: 「唉,小蘭呀,我是真拿你沒辦法,你純粹是被共黨洗腦了,汪先生曲線救國,韜光養晦,目前的中國只有這麼做才是最正確的,如果硬要以卵擊石,那我們的國家損失會更大,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和莫小蘭的心情相似,周天也努力地想把莫小蘭從危險的歧途拉回來,怕她受到傷害。
莫小蘭怕這次的談話又像上次那樣只逞了一時嘴快,不歡而散,對完成策反任務沒有任何益處,所以轉換了談話內容,她知道周天對左新設有好感,想借左新設再激一激周天。她問道:「周天,你還記得左新設嗎?雖然你們殺了他,但是老百姓都敬仰他,不只是重慶和延安的老百姓,就是上海灘的人,只要了解內情的人,都在各種方式紀念他,他是英雄,他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了多少即將遭受荼毒的中國人?這個你也應該知道吧?而你們的汪精衛偽政府,滿洲國傀儡政權,卻在為這些日本惡魔開闢通道,保駕護航,幫助他們屠殺中國人,這還能叫韜光養晦嗎?這也算是曲線救國嗎?」莫小蘭越說越激動,一想到慘死在敵人手裡的左新設,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了,她停住了腳步,快步走到一顆法國梧桐樹下,身子靠在樹杆上,傷心地抽泣。
周天見莫小蘭如此激動,一時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她跟前,搓著手,囁嚅著,不敢再替自己辯解,等了好大一會兒,見莫小蘭漸漸止住了哭泣,才低聲說道:「小蘭,這……這……這些都是政治,咱們普通人鬧不明白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周天,你別裝糊塗了,什麼鬧不明白?鬧不明白,你怎麼在汪偽政府混呢?我沒想到原來正直善良的周天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也是受過大學教育的,怎麼能如此麻木呢?我一直以為你是有良知的,所以抱著僥倖的心理來找你,想把你拉回到正途上來,怕你在賣國漢奸的路上越走越遠,你這樣繼續下去,會成為國家的罪人,成為日本人的幫兇。我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就是想儘早把你拉回來,周天,我們是同學,是朋友,我真的不願看到你在深淵裡越陷越深。」說到這兒,莫小蘭的眼淚就又撲簌簌地流了下來,越說越覺得委屈,止不住又抽噎起來,如果說剛開始只是為了完成羅書記的政治任務盡力勸說周天,到現在,莫小蘭是真正的關心周天的前途和聲譽了,反正女孩子的心思,有時候連她自己也琢磨不透,說不清楚,只是想哭,就哭出來了,哭得梨花帶雨,眼睛紅腫,像個耍賴的小姑娘,早忘記了矜持。
看莫小蘭又哭起來了,還越哭越傷心,周天不知所措,靠近她,抬手想拍拍她以示安慰,又怕有點唐突,手停在半空中,愣了好大一會兒,又無奈地放在自己的後腦勺上,苦笑著撓撓頭,一向能說會道的周天突然變得笨嘴拙舌了,只會重複車軲轆話:「小蘭,你別哭了,你別哭了,有話好好說嘛……」
把心裡的委屈和擔憂都哭出來後,莫小蘭才突然覺得自己在周天面前哭得有點失體統,她悄悄地抬起胳膊,偷偷地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周天,看到他那手足無措的樣子,覺得他有點傻笨傻笨的可愛,輕輕地吸吸鼻子,把眼淚偷偷抹到衣袖上,抬起頭盯著周天的眼睛,正色道:「周天,你不能再這樣糊裡糊塗地了,你得看清楚日本強盜和漢奸犯下的罪行,我真的不願意你成為助紂為虐的罪人,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了,他們會怎樣看你?你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和臉面嗎?」
見莫小蘭說到家人,周天有點傷感,他緊挨著莫小蘭,也靠到梧桐樹幹上,抬頭望著天空,幽幽地說道:「我的父親已經去世,只有母親一人在慈谿老家,她年事已高,不懂什麼政治世事,莫小蘭,在行動處,每天都是勾心鬥角,我真的很累,我不想爭不想鬥,我真的已經有點麻木了,只要能遠離那些血腥的打打殺殺,乾乾淨淨地活個心安理得,活個不缺衣少食就足夠了,我不想讓自己活得太累,我想逃避,唉……」
周天的一聲慨嘆,讓莫小蘭心頭一震,她感覺到周天並不如她想的那麼消極不堪。
「怎麼了,周天?」莫小蘭用手輕輕扯了一下周天的衣袖。
「小蘭啊,我真的想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打打殺殺,本來進行動處,就不是我的所願,當初是為了救孟見梁,受馮佔林的要脅,才穿上這身皮的,我只想安安靜靜的當一個教書先生,但陰差陽錯地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怕殺人,但卻成了劊子手,我的手上沾了血,而且是沾滿了你們共產黨人的血。」自從在洋渡鎮刑場槍殺共黨書記梁中平後,噩夢就一直纏著他,夢裡常常被驚醒,他怕見莫小蘭,怕莫小蘭知道實情後會鄙視他,但心裡藏著這麼大一個秘密又如一塊巨石壓在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好多次他想說出來,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聽完周天的話,莫小蘭驚呆了,她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盯著周天,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槍殺梁書記的劊子手是周天,她吃驚地掐著周天的胳膊,顫抖地大聲質問:「什麼?周天,你再說一遍,梁書記是你親手槍殺的?周天,你……你怎麼能……?」
羅先雲離開上海的這一段時間裡,莫小蘭與新的上海地下黨組織就再無聯繫,她一直在等待組織命令,但沒有人聯繫過她。和莫小蘭單線聯繫的是毛順德,而羅先雲臨走時給他的指示是暫時中止與莫小蘭的一切聯絡,策反周天是高級機密,毛順德並不清楚,所以,沒有羅書記的命令,莫小蘭和毛順德之間沒有交流,她並不知道周天是槍殺梁中平的劊子手,更不知道周天已被上海地下黨組織列入暗殺的黑名單。
話已經說出口了,周天索性把心裡的苦水倒了個乾乾淨淨,他把馮佔林和萬松如何給他設圈套,如何在審訊室折磨他,如何在洋渡鎮脅迫他槍殺梁中平以自證清白等等都說了出來,他還告訴莫小蘭,其實他很敬佩大義凜然的梁中平、陳振龍等人,敬仰他們的氣節,可是他沒有辦法,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躲不了這一劫,更何況即使不是他,也會有別的人來執行槍決任務的。
如果左新設還在,他這些話會和左大哥聊聊,但左新設犧牲後,行動處再沒有人能聽他說說心裡了,他苦悶,愧疚,憋屈,孤獨,迷茫,覺得舉目無親,梁中平倒在血泊裡的慘狀幾乎快把他給逼瘋了,但這些秘密只能漚在心裡,讓他夜不能眠,食不甘味,現在終於全說出來了,不管莫小蘭是否恨他,反正心裡暢亮痛快多了,不過還是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等周天解釋完,莫小蘭明白了他的無奈和苦衷,一低頭才發現自己還緊緊地掐著人家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赧然一笑,把手縮回來背到身後,反過來安慰周天,讓他不要太過自責,能理解他的處境,但希望他以後不要再做助紂為虐的事了。
知道莫小蘭沒有責怪,周天激動更感動,這是自左新設犧牲後,第一次心裡有的輕鬆溫暖的感覺,有點想把莫小蘭抱起來轉幾個圈的衝動,怕莫小蘭生氣,沒敢放肆,抑制著興奮,輕輕地用手掌在樹上拍了幾掌。
看周天終於解掉痛苦的包袱,高興得像個小孩子,莫小蘭對他多了點憐惜與同情,能想像到這樣一個善良單純的人在汪偽行動處裡所承受的心理壓力,更堅定了要把他策反過來的決心,同時也讓她感到擔心害怕的是,新成立的地下黨鋤奸隊會不會已經將目標對準了周天。
身邊有心儀的人陪伴,周天覺得心裡美滋滋暖融融的,他覺得和莫小蘭真就像一對甜蜜的情侶,很享受這月下漫步的美好時光。而莫小蘭對周天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覺得朝順利完成羅書記交給她的策反任務又邁進了一點,心情也很愉快,當然這愉快中還有一絲隱憂,就是對周天安全的擔心。心裡的芥蒂消除了,兩個年輕人好像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在林蔭小道上歡快地說說笑笑,不覺得月下林梢,夜色已晚。
自從上次在小酒館幽會小么妹後,丁勝就再沒有外出過,胡三牛也一直躲在暗處,沒有返回茅山鎮,酒館沒有任何動靜。
丁勝就是 「螞蚱」?還是另有其人?沒有關鍵的證據鏈,萬一打草驚蛇,會攪亂整個鋤奸計劃,應該怎麼辦呢?牛陽曆這幾天一直在苦思冥想,如何引蛇出洞,如何讓藏身的特務全部現行?
牛陽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想了好多種方案,又被自己一一否決,這裡面的設計得環環相扣,有真有假,既不能讓藏在內部的間諜識破,以便一次成功地揪出間諜,又得保護所有的同志不受傷害。他把頭髮抓得如一團亂草,一個人在屋子裡,一會兒凝神苦想,一會兒又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調查小組其他同志都弄不清楚這位部長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
經過周密的思考,牛陽曆終於想出了一套方案。二支隊剛剛建立了新的基層政權組織,需要召開區委會議,具體布置組織工作,如果把會議地點放在靠近日偽區的八裡鎮,並把這個情報故意透露給日偽,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打擊新四軍的絕好機會。關鍵是得把戲做足,既要能識別出組織內部潛伏的間諜,還得保證這次的參會人員不能有任何傷亡。
牛陽曆決定把會議地點定在八裡鎮的老官廟,同時從外圍調派兵力在老官廟設下埋伏,如果間諜真的把情報送出去,日偽來突襲,正好一箭雙鵰,甕中捉鱉,一網打盡。現在應該做的是故意讓丁勝知道這個情報,並同時查清,除了丁勝以外,有沒有別的人有異常行動。
新四軍內部有個慣例,參謀部會派一名作戰參謀參加戰術學習會,牛陽曆決定利用這個慣例,通過作戰參謀王東把情報故意透露給丁勝。因為丁勝和王東在同一個作戰室,王東是參加過南方八省敵後鬥爭的老戰士,政治過硬,歷史清楚。牛陽曆要親自給王東部署命令任務,確保不走漏任何消息。
一切都很正常,新四軍江南總部直接下命令到二支隊,準備在二支隊新開闢的根據地八裡鎮老官廟召開新建基層組織工作會議,總部將派政治部主任帶隊參會,二支隊支隊長陳雪松帶一名作戰參謀參會並進行戰術教學。
支隊長陳雪松看到這份電報有點納悶,會議召開是早就有的計劃,原來定在茅山鎮,現在改到八裡鎮總部也許有別的特殊意義吧,但直接點名作戰參謀王東參會,就讓陳雪松就有點疑惑了,因為在參謀部王東並不是戰術運用最精湛的,並且總部直接點名參會人員好像也沒有先例,疑惑歸疑惑,陳雪松倒也沒有多想,服從組織安排吧!
接到支隊長的參會命令後王東有點意外,以前的戰術教學都是參謀部的陳宇鵬進行的,這次怎麼會選擇我呢?一定是我的能力得到了支隊長的認可,以後得更加努力了,想到這些,王東覺得身上幹勁十足,離開支隊後準備到陳宇鵬那裡取點經,在路上碰到一個戴著草帽的中年男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草帽壓得很低,幾乎看不到男人的臉,王東正納悶,中年男人低聲叫他的名字,他認出來是總部的敵工部長牛陽曆。
王東以前在總部和牛陽曆很熟絡,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村裡一間閒置的民房裡,牛陽曆把這項特殊任務交給了王東,並叮囑他事關緊要,必須保守秘密,就連支隊長陳雪松也不能讓知道。一向只擅長戰場上真槍實刀戰爭的王東,接到這個特殊任務後,緊張得頭皮發麻發緊,不過知道是甄別內部的奸細,他還有點小興奮,向牛陽曆保證,一定堅決完成好這次任務。
王東和牛陽曆分開後回到宿舍,看見只有丁勝一個人躺在床上,他坐到丁勝的床鋪上,故意裝作難為情的樣子說道:「丁參謀,我有點為難的事,能不能幫幫兄弟?」
丁勝正躺在床上煩悶發呆,聽見王東說話,趕忙坐起來,熱情地回答:「咋了?咱們都是革命戰友,有啥事你儘管說,能幫上我一定幫。」
「是這樣的,明天我要去八裡鎮,那裡的絲繡可是非常有名的,我想給孩子他娘買一條圍巾寄回去,可是一摸兜,癟癟的,唉,好容易有這個機會。」王東邊說邊把兩個口袋翻得底朝天,讓丁勝看。
一聽王東說要去八裡鎮,丁勝就上心了,他知道那兒有新創立的基層組織,問王東:「去八裡鎮幹什麼?買條圍巾跑那麼遠?」
「哪是專門去買一條圍巾?是有事去那兒,順便給媳婦買點東西,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啊,你得先給我保證!」王東裝作為了借錢,故意和丁勝套近乎的樣子,以防備丁勝起疑心。
丁勝一聽更有了興趣,把身子往王東跟前靠了靠,並做出在褲兜裡掏錢的動作,邊找錢邊向王東保證,「放心吧,沒問題,我又不是大嘴巴,再說了,保守機密,我還能連這個都不懂?」
王東壓低嗓門,得意地告訴丁勝,八裡鎮後天晚上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新建基層政權的負責人全部參加,總部政治部主任帶隊,陳支隊長也去,他也要去,按照慣例,負責講戰術教學課。
丁勝一聽心裡暗喜,這可是個很有價值的情報,他知道最近新四軍不斷擴大江南根據地,正在培訓基層幹部,不過還是有點疑問,「戰術教學課平常不都是陳參謀講的嗎,這次怎麼派上你了?」
「人家陳參謀這幾天要到總部去,支隊長說了讓咱們都鍛鍊鍛鍊,這次是我,下一次可就該輪到你了。」王東說得很得意,又有點討好的意味。
丁勝心裡有了底兒,從兜裡掏出一疊鈔票,邊遞給王東,邊附和著:「是的,是的,你說的對,也該讓咱們都去鍛鍊鍛鍊了,王參謀,給,你看這麼多夠不夠?」
王東從丁勝手裡抽出兩張鈔票,裝進口袋裡,很感激地說道:「嗨,哪用得了這麼多?夠買個圍巾的錢就行了,借了不還得還你嗎?不敢拿太多,還是你小子好啊,一人的錢一個人花,財主啊,攢了這麼多!」
丁勝也感慨:「唉,我家裡人離得遠,我又沒個花錢的地兒,可不都攢下了?我也想像你一樣買塊花圍巾送人呢?可送給誰呢?」兩個人又閒聊了幾句,王冬出去吃飯,丁勝又躺在床上發起了愣。
八裡鎮,基層負責人,總部的政治部主任,支隊長,規模不小啊!最近能拿到的情報一直很少,胡三牛對他都不太熱情了,多次下命令要求他掌握共產黨高層領導的動向,這一次,如果能一鍋端,可是一大功勞啊。丁勝急於立功,是因為全家五口人都被日本人控制著,他要立一次大功,爭取全身而退,不想再過這種擔驚受怕不人不鬼的日子了,丁勝此時完全失去了警覺,只在腦子裡轉著圈地做美夢。
天剛一擦黑,丁勝藉口身體不舒服,要到鎮上買點藥,一路小跑到茅山鎮的小酒館,直接去到小么妹的屋子裡,把剛得到的情報通報給了小么妹,小么妹得到消息,急於把情報傳遞出去,讓丁勝趕快離開,免得引起別人的懷疑,丁勝不樂意,罵罵咧咧:「老子大老遠的跑過來送情報,不就為了你這小娘們?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女人,老子圖個啥?」邊罵邊把小么妹摁到床上,在她身上胡揣亂咬,小么妹暫時不敢和丁勝翻臉,畢竟他還有可用的價值,所以,也就半推半就地滿足了他。丁勝也沒敢多停留,出了小酒館去藥店買了點藥,又一溜小跑返回駐地,等他一離開,小么妹也打扮成村婦模樣,跨個布袋子出了門,她得馬上把情報匯報給上級。
丁勝一有異動,牛陽曆派出的偵查員就開始跟蹤盯控上了,霍向峰也早早地在山坳裡外布下觀察哨,小么妹進入山坳,拐過一道隘口,從布袋裡掏出手電筒,手電光朝著前面劃了三下,不一會兒樹林裡也閃了三道手電光,暗號對上,小么妹坐在一塊大青石上開始等人。
不大一會兒,樹林裡閃出一個黑影,和小么妹兩個人嘀咕了一陣,小么妹原路返回出了山坳,黑影拐進了一道山溝,霍向峰帶著一名偵查員跟上去,黑影朝樹林深處走去,突然他停住腳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張望了一會,俯下身子撥拉開一叢高大的灌木,轉眼就不見了。
霍向峰用力地眨巴眼睛,眼花了?還是鬧鬼了?一個大活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他緊張地趴在山石後面一動不敢動,擔心是敵人發現了他們躲進樹叢裡了,但是,除了夜風颳過林木的窸窸窣窣聲,灌木叢裡再沒有任何動靜,他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叢灌木,過了好一陣,依舊沒有動靜,他悄悄地拔出槍,正準備起身查看時,樹叢被撥拉開,裡面出來一個身材較胖的男子,他先躬著身子警覺地探頭四下看看,確定安全後,才直起身來,快步朝後溝走去。
等著那男子走遠了,霍向峰才輕輕地貼近灌木叢,他撥拉開灌木叢,好傢夥!原來這裡面竟然隱藏著一個山洞,洞口隱約有燈光透出來,還能聽到裡面人說話的聲音,這裡應該是敵人的一個秘密據點,竟然在二支隊的眼皮底下,真是太可怕了。霍向峰不敢輕舉妄動,輕輕地返回到剛才的位置上,觀察四周的地形。半山腰上有一顆大樹,枝葉茂盛,樹冠廣撐著,是個很好的隱蔽處,在樹上又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山洞的情況,霍向峰讓偵查員爬上去,囑咐他盯死看牢,自己悄悄下山回去報告情況。
日軍常州警備司令部深夜接到上海特高課緊急密電,司令長官稻本清一接到密電欣喜異常,連夜召開軍事會議。新四軍在八裡鎮召開重要會議,江南總部重要頭目和新建根據地的共黨組織負責人一起參會,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稻本清一命令河野松南中佐帶領兩個中隊,協同皇協軍路百祥的一個團明日酉時出發,必須全殲共黨組織。
同時,江南總部也在召開緊急會議,會議高度機密,參會者僅限幾名軍首長,會議決定由參謀長羅忠毅統一指揮,帶領新六團和挺進縱隊以拉練的形式秘密設伏八裡鎮老官廟,予日偽軍以沉重打擊,一場秘密的角逐大戰就要開場了。
常州金壇長蕩湖畔,日軍的河野松南中佐率領兩個中隊和皇協軍路百祥團分路秘密向八裡鎮挺進。
酉時,八裡鎮老官廟的落松坡,羅忠毅帶領部隊已經到達指定位置設伏。新四軍會議如期舉行,來自於新建解放區的基層代表興高採烈地聚在一起喧寒問暖,支隊長陳雪松和隨行參謀王東帶著警衛員也趕到了八裡鎮,剛過八裡鎮六安橋,遠遠就看到江南總部的副參謀長洪偉在橋頭迎候,陳雪松下了戰馬,洪偉哈哈大笑著迎上來,把馬鞭交給警衛員,陳雪松和洪參謀邊走邊聊,王東緊隨其後,他心裡緊張得七上八下,但看到支隊長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心裡直打鼓,鬧不清支隊長是不知道實情呢,還是戰鬥經驗豐富,鎮定自若 。
落松坡是通往八裡鎮的必經之路,羅忠毅帶人埋伏此處,派偵察員去前邊打探情況,夜色漸濃,新月升起來,戰士們惟恐暴露,只能緊緊地貼在地上,不敢有任何響動,靜候敵人的到來。
河野松南帶領日偽軍一路潛行,夜幕降臨,他命令加快行軍速度,日偽軍殺氣騰騰直撲八裡鎮。
「報告團長,弟兄們腳板子都磨破了,能不能稍微休整一下?」副官郝德峰邊跑邊氣喘籲籲地向團長路百祥請求休整。
路百祥跑得也是氣喘如牛,但沒有日本人的命令,不敢怠慢,只能衝郝德峰發脾氣:「你他娘的沒長眼啊?皇軍不也跟咱們一樣在奔命嗎?都是平常養出的一身懶病,告訴你,今晚要能成功繳殺共匪頭子,回去肯定有重賞。」
亥時,日偽軍的隊伍接近了八裡鎮,在一大片樟樹林裡停下,集結,河野松南用手電照著軍用地圖,查看地形,然後揮手,把特別行動隊的青岡少尉和路百祥叫到身邊。
河野松南用手掌拍著地圖,目露兇光,惡狠狠地布置任務:「前面就是落松坡,過了那裡就是八裡鎮,新四軍在八裡鎮的老官廟開會,你們摸進去偵查好地形,摸準位置,給我們發信號,咱們裡外夾攻,將新四軍通通地消滅掉!」
青岡少尉帶著特別行動隊,郝德峰帶領特務隊,悄悄地摸進落松坡,他們一路快速奔跑,直指目標,羅忠毅看著遠處的一溜黑影,知道日偽已經進入了伏擊圈,對作戰參謀指示:「聽我的命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
青岡和路百祥帶人摸進八裡鎮,在鎮口待命,派幾個特務悄悄進鎮裡偵察,他們摸清了會議的準確地點——八裡鎮老官廟的曾家大院,曾家大院是大地主曾月海的老宅院,如今是蘇南縣大隊的辦公地點,曾家大院燈火通明,大院門口站著兩名警衛戰士,大院內側的牌坊後面也有士兵警戒。
特務摸清鎮裡面的情況後,青岡一路帶人靠近曾家大院,門口的兩名警衛戰士端著槍在那說著話,就在青岡準備動手的時候,兩個人背著槍進入了院裡。
青岡一揮手,行動隊迅速撲向曾家大院,他們緊貼著牆壁,大院裡腳步聲和說話聲紛亂,看來新四軍果然沒有防備,青岡高興地暗自冷笑,他一揮手,一名特務向鎮子外跑去,不一會兒,夜空閃出一道信號彈的亮光。
青岡帶著特務踅進大院,繞過影壁,剛才那兩名警衛戰士不見了,每個房間都亮著燈,從窗戶紙上能看到屋子裡面的人來回走動,青岡就像餓狼聞到了血腥味,示意特務貼近屋門,就在他們準備踹門而入突襲的時候,突然房頂上傳來斷喝聲,「不許動,放下武器!」屋頂上,圍牆上,瞬間冒出許多早已埋伏好的新四軍,子彈像急雨般掃來,幾扇窗戶也突然被打開,從裡面甩出了手榴彈,青岡大驚,慌忙拔槍還擊,命令手下的人死命抵抗,但特別行動隊的特務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在院子裡鬼哭狼嚎地慘叫逃命。
信號彈升起,河野松南興奮地揮舞戰刀,大隊的日偽軍殺氣騰騰地衝進落松坡,剛進鎮子就聽到傳來槍聲,以為青岡已經得手,河野大喊著,要血洗八裡鎮。
等日偽軍的部隊全部進入落松坡後,參謀長羅忠毅發出戰鬥命令,手榴彈如天女散花般砸下,炮彈在敵群中炸開了花,河野中佐被從炸驚的戰馬上重重地摔下,警衛的日軍把他扶到一棵大樹後面保護起來。
河野中佐惱羞成怒地嘶喊著「新四軍,狡猾狡猾的,進攻,給我進攻……」不甘心地揮舞著軍刀欲向前衝,被警衛死死地摁住了。
二支隊長陳雪松站在羅參謀長身後,用望遠鏡觀察戰場,連呼「過癮」,他現在才明白過來在八裡鎮開會是給敵人下套,佩服江南總部料敵如神。
衝進曾家大院裡的三十多名日軍被打得如圈在籠裡慌不擇路的老鼠,這是日軍的「軍中之花」,他們在偷襲戰中屢立奇功,如今卻被打得根本沒有還擊之力,青岡邊打邊退,剛退到院門口就已經被打得渾身是血窟窿,郝德峰大喊「投降」,但投降聲也被湮沒,胳膊炸斷,又被子彈打穿頭顱,日軍的特別行動隊幾乎被一鍋燉了。
訓練有素的日軍被衝散後又重新迅速編隊,集中火力進攻,羅忠毅也命令集中炮火還擊,新四軍在日偽軍的前後都紮上了口子,兩邊炮火密集,路百祥的皇協軍左衝右突,被打得龜縮成一團,只喊口號,捨不得拼命,河野打得紅了眼,揮舞著戰刀命令皇協軍向一處高地進攻,路百祥無奈地帶著部隊往上衝,又被打得成排倒下。
山坡上響起了嘹亮的衝鋒號聲,漫山遍野的火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路百祥帶著皇協軍倉皇往回撤退,河野揮舞著戰刀負隅頑抗,新四軍戰士如猛虎般衝殺下來,與日軍用刺刀搏殺,包圍圈越縮越小,身邊的日軍一個個倒下,河野抵抗到最後,已經絕望地紅了眼,瘋狂地砍殺,最後胸部被打成了篩子。退到山坳的路百祥走投無路,帶著殘兵全部下跪舉槍投降。
八裡鎮大捷,前來偷襲的日軍幾乎覆沒,正做著美夢的丁勝被敵工部的戰士從床上突然揪起來,另有一隊戰士在茅山鎮小酒館抓捕了看店的夥計,卻沒有發現小么妹的蹤跡。牛陽曆帶著警衛連的戰士悄悄摸進了上次發現的那個山洞。這是一個天然溶洞,洞裡面的空間很大,戰士們衝進去,抓了三名敵特,牛陽曆在溶洞的最裡面,發現地上鋪著一張狐狸皮褥子,旁邊有女人的衣物,他們打著火把仔細尋找,小溶洞的旁邊是條暗河的河道,河道邊的一個凹坑裡,藏著一個女人,她披頭散髮,蜷縮著身子,牛陽曆舉起槍,剛喊了一聲「不許動「,想湊到跟前看清她的臉,女人突然拉響了一顆手雷,牛陽曆閃躲不及,氣浪衝起,他被重重的甩在河道上,昏了過去。
躲在河道邊的那個女人就是誘惑丁勝的小么妹,是日本特高課高級女特工,名叫青衫洋子,胡三牛真名叫小笠原,這兩個人都是中國通,小么妹用手雷自絕身亡,狡猾的小笠原卻逃脫了。
丁勝終於原型畢露,在黑夜的雪亮的燈光下,他翻著死金魚眼,避重就輕,死不承認被日本人收買的事,不過他還不清楚在這次八裡鎮日偽軍覆滅戰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這是牛陽曆設計的現實版蔣幹盜書啊!
牛陽曆被抬進二支隊野戰醫院搶救,剛剛甦醒過來,他就掙紮起來,不顧醫生的勸阻,纏著繃帶由人攙扶著來到審訊室,知道自己肩負的重任,伏擊這股的日偽不是重點目標,重要的是要挖出潛藏在內部的間諜毒瘤。
被俘的兩名汪偽特工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在茅山鎮潛伏的情況,原來日本特高課在茅山鎮周邊潛伏了一支行動隊,頭目就是化名胡三牛的中國通小笠原,這支行動隊有十二個人,除了被牛陽曆他們俘虜的三個人外,還有九個人就藏在附近。兩個汪偽特務,竹筒倒豆子全交待了,而日本特高課特務麻晃四郎卻「哇哇」叫著,他感覺到窩囊,憤憤不平,被新四軍生擒,他覺得丟臉!
牛陽曆親自審問丁勝,他恥笑著丁勝,刺激著丁勝的的神經,擊破著他賴以抵抗的心理防線,「丁勝,你別死扛了,你的底細我們已經措得一清二楚,繼續抵抗只有死路一條,你應該清楚叛徒的下場!」牛陽曆的話字字如針,戳在丁勝的心口上。當丁勝知道自己扮演的是蔣幹的角色時馬上面色蒼白,汗如雨下,渾身顫抖。
他在做著複雜的思想鬥爭,做著選擇,他知道,當了叛徒,說不說肯定都是死,因為他的手上沾滿了新四軍的血,但日本人現在還控制著他的家人,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得為全家老老少少的五口人留住命,他知道日本人控制他的家人,就是因為江南總部裡還隱藏著一個級別更高的特工,這個人對自己了如指掌,和他在那座破廟裡有過接觸,他也差不多有了懷疑對象,但為了保住父母妻兒的命,他不能說。
想到此,丁勝死死地閉上了眼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其實,他痛苦,愧悔,絕望,但這些已經於事無補,為了貪小便宜,貪戀小么妹的美色,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一想到小么妹,他恨得牙根痒痒,原以為她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媳婦兒,沒想到這小娘們竟然是個日本人,不過轉念一想,把日本娘們睡了,老子也為中國人出氣掙面子了吧?他倒有點自我解嘲的苦笑了。
胡思亂想一番後,丁勝打定了主意,已經當了叛徒,不可能再回頭,把嘴閉緊,牙咬碎咽到肚子裡,什麼也不能說,如果共黨內部隱藏的那個特工知道自己出賣了他,父母妻兒一定會慘死在日本人的手裡。
牛陽曆仔細觀察丁勝的表情變化,覺得他有非常大的心理壓力,他心裡應該還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牛陽曆示意霍向峰繼續審訊,本來計劃通過監控丁勝順便牽出他身邊的潛伏特務,但沒有達到預期目的,只能重新展開徹底的調查,在丁勝身上狠下功夫。
上海日本特高課本部,影佐禎昭收到八裡鎮日軍覆滅的消息後,驚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半天回不過神來,日本華中派遣軍司令西野尾召打來電話,怒斥上海特高課的假情報。影佐禎昭得知「螞蚱」丁勝被抓,茅山鎮據點被搗毀,一旦「蝨子」暴露,就是前功盡棄,他氣急敗壞地喊來岸田文雄,要求向「蝨子」和江南特別行動隊派發急電,對丁勝滅口,確保「蝨子」的絕對安全。
躲在茅山鎮楓橋的胡三牛惶恐不安,「螞蚱」丁勝的假情報讓日軍遭到伏擊,他知道自己必將受到嚴厲的軍法處置,現在又接到新的命令,殺死丁勝,保護「蝨子」,但願亡羊補牢,踩死 「螞蚱」,將功折罪吧。
丁勝被抓後,「蝨子」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感覺 丁勝已經對他有所懷疑,因為前幾次情況緊急,他來不及通知胡三牛,就親自化妝趕到古廟向丁勝傳達指示,儘管他很小心,但畢竟是同在一個參謀部工作過 ,丁勝也很狡猾,不可能一無所覺,所以他感到自已有暴露的危險,他盤算著必須儘快聯絡上胡三牛以剷除「螞蚱」,現在最關鍵的是弄清楚「螞蚱」關押在什麼地方。
第二天一早,正好政治部有份急件,已在政治部工作多年的「蝨子」以送急件為藉口快馬加鞭趕到茅山鎮,在二支隊,他打聽到「蝨子」他們被關押在茅山鎮的龍埡口。按照約定的時間在古廟,與胡三牛接上了頭,把關押地點告訴胡三牛,命令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儘快除掉「螞蚱」。
龍埡口是二支隊特務連駐地,敵工部進駐,這裡加強了警衛,胡三牛在天道涯與日軍的行動小分隊會合後悄悄進了龍埡口。
丁勝咬死不鬆口,一天一夜的審訊毫無進展,半夜時分,牛陽曆覺得身體乏困,披著衣服靠在床頭,半沉思半迷糊,此時,胡三牛帶人偷偷摸了進來,門口的兩名哨兵被日本特工刺殺,日本小分隊的人衝進了院子,第二道警衛是潛伏哨,哨兵發現特務後馬上開槍示警,日本兵是一色的衝鋒鎗,邊打邊衝,阻擊的四名戰士犧牲,特務連迅速形成防線和包圍圈猛烈還擊,牛陽曆被槍聲驚醒,也拔出槍衝出屋子。
日本兵都是一副亡命徒的架勢,猛烈攻擊,雖然後路被截斷,但他們還是打進了內院,因為他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殺死丁勝,胡三牛在攻擊的空隙認真查看,仔細搜尋每一間房屋。這時,被關押的丁勝聽到槍聲,他爬起來趴在窗戶上向外張望,遠遠地看見胡三牛,心中大喜,以為日本人真的來救他了,他手扒著窗戶高喊著胡三牛。
胡三牛終於聽到了丁勝的聲音,他命令手下的日本特工集中火力攻向關押丁勝的屋子,負責看守的戰士犧牲了,胡三牛奮力衝到牢房窗前,特務連的戰士圍攻過來,胡三牛身邊的特務被接連打倒,他的腿上也中了槍,在其他特務的掩護下,他奮力砸開窗戶,就在丁勝高興得想要翻躍出來時,胡三牛咬著牙接連向窗口裡甩進去兩顆手雷,手雷爆炸,丁勝被炸得粉身碎骨,胡三牛也被打成了篩子,口吐鮮血死去。
丁勝死了,化妝成胡三牛的小笠原死了,偽裝成小么妹的青衫洋子死了,所有的線索都斷了,日本人不惜一切代價,以一支行動隊的覆滅進攻龍埡口,是拯救叛徒丁勝呢?還是炸死丁勝只為滅他的口,她在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和判斷,是否還有隱藏得更深的間諜,如果打蛇不力,沒有致敵於死命,該怎樣挖出這條毒蛇呢?牛陽曆斜挎著打著石膏和繃帶的手來回躲著步子,皺眉深思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2017年4月2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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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簡單就快樂,一個熱愛文學的公務員,喜歡幻想,生性簡單,曾發表若干散文小說作品,第一次挑戰諜戰類小說題材,希望在文學創作道路上再有所突破。
作者簡介:張合榮,山西省晉城市人,教師,筆名,荷韻。喜歡用文字填補生命的縫隙,喜歡把生活中的喜怒哀樂用文字的形式表達出來,涉足小說創作,豐富文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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