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給我的作品設限,因為我的確挺喜歡自己的風格和表達。我的作品有一種非現實的韻律,傳統的故事講述技巧,這是與生俱來的,我沒法對它加以改造。我並不介意拍出幾部電影的合集,它們之間有所聯繫,但我不願意別人評論我說,這個片子和你以前拍的沒有區別。」
韋斯·安德森是那種能一直用孩童視角觀察世界的人,他的故事靈感無窮無盡,韋斯的電影有著非同尋常的幽默感,即使那些場景的氛圍,角色們的情緒都非常嚴肅。韋斯的電影有一種獨特的韻調,這種韻調沒人能模仿。
「我小時候一開始想當建築師,上高中的時候我又特別想當作家。不過我小時候確實經常演小短劇,還拍過超8毫米的電影,所以我現在做的就是把這些東西糅合到一起。」
☑ 從過去汲取靈感
「人們總覺得我的電影很古怪,片中的角色也都是怪人。我片中出現的所有角色都可以在現實世界裡找到原型。《青春年少》這部電影多大程度上反映了你的高中生活,我覺得這部片子結合了我和歐文·威爾森兩個人的高中生活,所以我們共同寫了劇本,在我的母校進行了拍攝,就在我上課的教室裡。劇中的角色表演了話劇,而那些話劇正是根據我小時候演的話劇改編的。」
這些電影都非常私人化,比如《青春年少》,為什麼說是私人化?比如說高中的時候,最重要的事之一就是耍酷,但是片中那個孩子一點都不酷,不過他對想做的事有自己的想法,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都會有極大的熱情驅使他去做,熱情是他的動力,他樂此不疲。找一件你喜歡的事情,然後把它當作畢業事業來做。
「我拍攝的所有電影都不完全是喜劇,電影到一半的時候會有轉折,可能會轉變成沉重的主題。一定程度上,我的那些構想,都來源於我的個人經歷和世界觀,要是我不加以控制或進行選擇的話,劇裡的角色就是我了。」
☑ 構建自己的世界
「想拍好一部電影的話,你需要很多想法還需要很多元素,所以我想,怎麼能加入一點繪畫元素,一些戲劇元素。道具、服裝、布景等等,這些東西會有一定的誇張,人物的服裝和鬍子甚至會有些可笑。」
「不可否認,我確實很喜歡服裝。我喜歡能契合角色和故事的服裝,對於角色來說,服裝意味著很多東西。」
在《布達佩斯大飯店》裡有雪橇追逐戲,有火車,還有一棟巨大的酒店,這是一部規模宏大的電影。「如果我們把劇本直接扔給一個做電影預算的人,他們給你報預算的時候會比你想像的要高出非常多,他們會認為這電影拍不成。」
但是韋斯更喜歡直截了當地說「沒事,我拍過更不可能的,你只需要告訴我,應該怎麼做」,這樣對他來說反而更有意思。
韋斯認識很多人,他們合作的對象不僅包括演員,還包括電影製作團隊的其他人,韋斯和他們一起想出了很多點子,它們都對其電影非常有幫助。
☑ 秩序與野蠻
韋斯的影片中經常出現禮儀之人身處蠻荒之地遭到蠻橫對待,或是直接描寫他們失態走向粗魯。在這種由人物性格反差、自我與世界反差所構成了喜劇色彩之外,韋斯·安德森是否還希望從中能為我們傳達某個更深邃的主題呢?
那些能夠吸引韋斯·安德森導演的典型世界往往在時空上相距甚遠,但都由一條共同原則聯繫起來,他們被創造的唯一目的就是將這些道德高尚之人置於禮儀社會之中。然而,作為一個專注於美與秩序的導演,韋斯卻常常會讓你瞥見這世界骯髒破爛的一面,混亂與破壞。
簡而言之,是這些華麗皮囊下的深淵。他電影中的角色們舉止優雅,用語精緻嚴謹,仿佛是為這些精緻有序的世界量身定製的一般。即使這些世界中的文明看起來都快要崩塌了,而你已經被野蠻人包圍,你仍必須堅持高貴的尊嚴。這就是當韋斯·安德森的角色試圖在混亂局面中強作鎮定,又時而無法做到時,所激發的幽默意義。
一些人認為,從這位看門人口中不斷冒出的不雅之詞令人忍俊不禁,這其中的幽默來自於角色形象的斷裂。我們已經了解了古斯塔夫先生以及他的一些小癖好,按理說他應該不是那種滿嘴髒話,自降身價的人。
觀眾可以預期一個獨耳蘇格蘭人的無禮舉止,但卻想不到一個受人尊敬的門房也會如此,同樣也想不到一名來自全國知名院校的學生也會如此,這幫傢伙從另一方面打破了文明秩序,即無禮舉止與背景環境的衝突。這場約會發生在一家高級餐廳,這樣的舉止不應該發生在這裡。禮貌其實是一種預期。
而對話發生的地點和原因,讓你產生了這種預期,即使小麥克斯打破了這一秩序,你仍然可以容忍。在一場家庭悲劇中,被捲入其中的人理應感到緊張和擔憂,我想我們也能夠原諒杜德利的冷漠,因為他有些不同尋常。
讓我們再來看看這個家庭會議,查斯表現得像個十足的混蛋,儘管他父親快死了,我們能因為父親非正統的教育而原諒查斯嗎,這值得討論,雖然他的行為起初讓人無法接受,但到結尾時,似乎變得合理了。
粗鄙之語並不總是在於用詞,有時是在於語氣,無禮舉止與背景環境的衝突,並不是韋斯作品中唯一常見的現象,角色通常會堅持他們的高貴舉止,讓文明在蠻荒之地傲然挺立。這些角色主要的困境在於,當原本的文明世界分崩離析,他們還要被迫在蠻荒、麻木和無情面前保持文明。
在養殖場裡,教養是無用的,所有蹲在監獄裡的囚犯似乎只關心兇手如何捅人的,而古斯塔夫關心的卻是自己身上的氣味。如果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僅限於法律途徑就好了,正是在我們叛離規矩,肆意戲謔的時候,我們才往往會為低劣的原始衝動所控制。
禮節的作用在於約束我們內心的野蠻力量,韋斯·安德森的人物往往也是通過真正掌握自己的內心,來約束他們糟糕的自我的。
☑ 精準與對稱
視覺上,你能從一部電影身上找出另一部電影的影子,很多地方韋斯都會用到相似的表現手法,因為他喜歡這樣的手法。觀眾對韋斯電影印象最深的應該就是對稱構圖。
和韋斯合作很多次的攝影師總會確保攝影機在絕對中心,因為攝影師了解韋斯一進來就會問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們的攝影機放在中間了嗎」,和韋斯一起工作的團隊都已經習以為常。
韋斯對構圖非常上心,要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標記,他一定會說「抱歉,你能和那個標記保持兩英尺的距離嗎」,韋斯必須保證所有事物都保持對稱。
「我經常覺得我任何一部電影裡的角色,都可能走進另外一部電影裡自在地生活。」
☑ 尋找創作靈感
《了不起的狐狸爸爸》這部電影最早是因為韋斯安德森想改編這本書,「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讀過這本書,我喜歡挖洞的橋段,我特別喜歡他們整天在地下生活。」
《月升王國》這部電影的靈感來自於韋斯孩童時期的浪漫幻想,這個幻想最終沒能實現,但它對這部電影啟發很大。拍電影需要掌控很多情緒,你要積累很多東西,要做很多研究,集思廣益。
「我的第一個靈感,說實話來自於日本電影,黑澤明和宮崎駿,他們給我很多啟發,而另外兩位大師則是浮世繪大家安藤廣重和葛飾北齋,我們沉醉於他們的作品,把他們的作品掛在牆上,我們想以外國人的視角創作一部日本電影,按我們的理解去做。」
如果韋斯想到一個能完美服務於故事的點子,他就會深挖下去,韋斯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製作電影,可以說這是他的生活重心,或者說這是他畢生的事業。
☑ 開拍吧
「我第一次有機會拍攝影片是和歐文·威爾森合作的,我們一起上的學,從各自的父親那裡借來了幾千美元,拍攝了一部短片。」
韋斯和歐文·威爾森都是狂熱影迷,他們都想一起拍出點什麼來,去咖啡館討論劇本,那裡很適合工作,當他們的拍攝進入尾聲的時候,有一種悲傷的情緒,「這可能是我創作的唯一一部電影了,我那麼喜歡電影」。
那部片子他們做得很成功,後來韋斯安德森因此得到了拍長片的機會,他們一直在按如自己所願的方式拍攝,故事也是自己想要講述的,拍攝的規模很大,但並沒有做出很大的妥協。
拍電影這麼多年,韋斯的電影有什麼固定主題或內在特質嗎?對韋斯而言,固定的外在特徵也許更明顯。
「我有時候會面對一些質疑,比如有的人會說,這和你之前拍的電影沒什麼區別,我當然可以選擇直接忽視他們,不去管他們。或者我也可以先說什麼是我想要的?我想怎麼拍?然後接受評論,也許是有一些清晰的線索和元素能將我的電影都聯繫在一起,不過我更傾向於這麼說,我還是願意堅持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