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華人故事」《新宿事件》原型 日本歌舞伎町扛把子—李小牧

他是改革開放以來最早一代來到日本的中國人，他是電影《新宿事件》裡成龍扮演的原型，他來自深圳出生於湖南長沙，在東京最繁華的歌舞伎町摸爬滾打32年。

李小牧

相信很多朋友對他並不陌生，他就是——李小牧。

現在的李小牧，有很多身份。他是作家，出書21本；他是媒體撰稿人，為多個國家的報紙雜誌的專欄寫稿；他是日本議員參選人，兩次參加日本東京都新宿區議員選舉；他是中日韓文化交流協會會長，為中日韓三國經貿文化交流架起橋梁。

李小牧說自己是一個特別幸運的人，能走到今天少不了上天眷顧，但我們知道，每個人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他也一樣。今天，MC東京就帶大家走進李小牧先生在日本的傳奇人生。

2002年10月日本朝日新聞對李小牧的報導照片。

小人物的心酸

底層生活一一嘗盡

1988年，27歲的李小牧只身前往日本留學。盤纏付完房租和學費後，李小牧身無分文，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工作。不會日語，沒有老闆願意僱他。李小牧沒的選，只好到歌舞伎町的情人旅館，當清潔工。那時候，為了賺更多的錢在東京活下去，李小牧同時打幾份工，在餐廳兼職、給人妖伴舞、發傳單等很多日本底層人的生活一一嘗盡。

不管是多麼辛苦的工作，他骨子裡的踏實肯幹，讓他獲得了更多的工作機會，也因為這樣，他工作的時薪也不斷逐步遞增。「在日本生活的留學生，誰沒打過十幾份工？誰沒搬過十幾次家？」李小牧說。

李小牧與成龍在《新宿事件》電影拍攝現場。

2009年，成龍拍了一部叫《新宿事件》的電影，講的是華人偷渡客在日本的種種境況，而成龍在電影中扮演的主角「鐵頭」原型正是李小牧。成龍說：「沒有李小牧的幫助就不可能拍成《新宿事件》。」

在日本穩定下來的李小牧，其中一份工作是在街上派發紙巾，聰明的他靈機一動看到了商機，在歌舞伎町為尋歡的客人當起了「導遊」。

李小牧當年做「案內人」留下的影像。

歌舞伎町位於日本東京新宿東口，是亞洲有名的「紅燈區」和「歡樂街」，聚集著5000多家店鋪，這其中半數以上是風俗店。用一句中國的俗話來講，他的工作就是「皮條客」，也正是他書中所寫的「案內人」。

當年的他一邊低頭鞠躬，一邊將紙巾遞給往來的遊客，過程中不斷地試探詢問，是否需要幫忙，尋找服務。每一次成功指路之後，李小牧就得到一筆數額不小的費用，很快他辭去了派發紙巾的工作，正式當起了全職的「案內人」。

夢想堅持的快樂

受父親影響走上寫作之路

在歌舞伎町，有燈紅酒綠，有黑道，有女人。初在歌舞伎町做案內人時李小牧經常遇到「騷擾」。

有一次因為搶生意，他被幾個日本「黑道」追著打。那種電影裡才會出現的，被一群人圍毆鼠竄的場景，切切實實降臨到了李小牧的生活裡。

他清楚地記得，「走投無路」的他跑到了一個平時跟他相熟的胖子身邊，這個胖子名叫真武，經常跟李小牧說一些「可以罩著他」之類的話。沒想到胖子真武真的幫他躲過了這一劫。

從那之後，胖子真武便成了李小牧的「保護人」，自此李小牧才真正端起了「案內人」的飯碗，並在歌舞伎町苦心經營二十多年，成為歌舞伎町的一張「名片」。

說起為什麼想出書，李小牧告訴MC東京記者，自己選擇走上文學這條路或多或少地還是被自己的父親所影響。

「其實在出書之前，大約是在97年，我自己辦了一份報紙，是當時在日新華僑中較為早期的一份報紙《僑報》。我白天去掙錢，晚上辦報紙，不過說實話那幾年沒掙什麼錢，全部把掙來的錢用來辦報紙了。」

童年的李小牧與家人合影，第一排中間是李小牧。

「正是父親的啟蒙，使我走上了寫作之路。」李小牧介紹，「父親從部隊復員後保送進了湖南省師範大學中文系，大學畢業後在湖南省輕工業學校任語文教師，隨後又在長沙市第十中學任語文教員，可以說這一輩子都是在和中文打交道。」

「父親愛好文學一生追求。記得，他有幸加入了湖南省文聯，還有機會出了一本書，也辦過一份報紙。看到過父親寫的很多手稿，但後來都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出版。所以說，我似乎是在血液裡希望能幫父親完成他沒完成的吧。」

「那段時間，說實話很辛苦，但我所做的事都是自己想做的事，可以說是樂在其中吧。」

2001年9月1日，新宿歌舞伎町的一棟大樓發生火災。

從平凡到超越平凡

沒有白費的努力與堅持

報紙一辦就辦了4年，「記得2001年9月1日，歌舞伎町的一棟大樓發生火災，造成44人死亡。這個新聞我在當時的報紙上做了頭版頭條，沒想到就因為這條新聞讓很多媒體開始關注我，都紛紛來採訪我。」

「其中日本一個有線電視的導演找到我，想給我拍紀錄片。我當然很高興，拍攝了一部20多分鐘的紀錄片。沒想到，片子播放後就有出版商來找我，角川書店就是其中一個，也是我第一本書的出版商。」

2005李小牧接受搜狐新聞專訪。

「記得當時，他們是從電視畫面中截下來一張我的畫面，複印出來，拿著那張黑白照片來大街上找我，還真的讓他們找見了。」

「角川書店的出版商跟我說，你是個有故事的人，你一定要出書。」日語不好的李小牧其實當時並沒有什麼自信能夠實現出書的夢想。

「他們說你日語不好沒關係，我們來給你配編輯，你可以錄音也可以手寫，然後我們整理好文字你來檢查。」李小牧如獲至寶般的接受了出書邀請。

李小牧的《歌舞伎町案內人》系列書第一本封面。

經過一年的努力，李小牧的第一本書《歌舞伎町案內人》於2002 年的10月份出版了。「我就是想把我自己經歷告訴同齡人，告訴那些來日本留學的中國留學生。我也想過出名，想出名是想告訴我家鄉的父老鄉親，在日本這些年我還活著，在日本我都做些什麼，給家鄉親人朋友有個交代。」

自那以後，李小牧在中日兩國間火的一塌糊塗，每天他坐在咖啡廳等待排隊的記者一個接一個的採訪，日本的各大電視臺、報刊雜誌接連不斷地報導著他。

2003年《歌舞伎町案內人》同名電影的海報。

成名後仍不忘初心

「我不是作家，只是個做家而已。」

因為一本書一舉成名，而且作為一個外國人，在日本社會因為一本書出了名，正常人想都不敢想。李小牧說，「我不認為我是一個作家，我只是一個做家而已。（笑）」

「其實，很多朋友不明白為什麼我在日本會這麼火。我個人覺得，這是因為在我之前日本寫歌舞伎町的相關事件以及文學作品，都會隱名埋姓或者是改名換姓，而我的這本書是講我自己的故事，通過我完全真實的還原了歌舞伎町的一切，這是在日本歷史上都沒有的，所以我這本書的出版給日本整個社會一個小小的震撼。」

2004年《歌舞伎町案內人》系列書之三封面。

然而，我們知道有很多人成名後一味追求名利，忘卻了成名前的苦，開始迷失在名利當中。

李小牧的成名並非一幕短暫的煙火，他說自己成名的時候已經42歲，所有的經歷讓他知道這一切的來之不易。

從2002年到現在的這18年間，通過他自己不斷地的努力，不僅沒有被這個社會遺忘，沒有迷失在自己擁有的名利中，並且他越來越優秀。李小牧說，做人就要守著一顆初心，永遠記得自己是一個「平凡的人」。

2020年7月31日，李小牧接受日本朝日新聞的專訪。

這些年，在電視銀幕上、報紙雜誌上依舊經常看到李小牧的身影。他連續出版21本著作，截至現在可以說平均一年一本書，甚至在2005年他有3本書面世出版。他還受邀為日本東京新聞、朝日新聞以及美國《新聞周刊》等多個報刊雜誌撰寫專欄文章，忙的時候一個星期要寫6個專欄，等等。

我敢站出來就已經贏了

只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人到五十，人生過半。李小牧一路千辛萬苦，只為追隨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2014年6月，李小牧正式向日本政府遞交入籍申請，開始籌備競選。然而，一個外國人，競選議員談何容易。

李小牧在日本街頭宣講。

說起參選的初衷，李小牧解釋到，「過了五十歲應該有點社會責任感，我希望成為連接中國和日本的橋梁，希望代表少數群體發聲，特別是為新宿歌舞伎町那些我曾經的『戰友』們發聲。」

李小牧參加了2015年和2019年的兩次競選，雖然結果都以失敗而告終，但兩次參選他都獲得了千張以上的選票。李小牧說，「無論選舉成功與否，我敢站出來，就已經贏了。」

李小牧騎著綁有宣傳海報的自行車，穿梭於大街小巷。

李小牧回憶起兩段競選的日子。那段日子，他堅持每天到地鐵站和十字路口宣傳競選主張，無論風霜雪雨，有時發宣傳單，有時拿著擴音器演講；他怕汽車跑太快，路人看不到海報上的內容，自己騎著綁有宣傳海報的自行車，穿梭於大街小巷；他沿街挨家挨戶的溝通張貼海報，自己親自貼了千餘張，經歷過被拒之門外，貼好的海報被撕掉、被別人覆蓋，甚至有人質疑他的身份及他背後的利益。雖然種種不易，李小牧每次出現在公眾場合都是西裝革履，精力無限。

他的競選理念站位國際視角，承諾當選後將加強公共設施建設，改善邊緣人物的地位，促進外國人與日本人的真正交流等等，受到很多支持者的鼓勵，並影響到很多日本年輕人去投票。

李小牧2015年競選結束後新書封面。

2019年競選失敗後，李小牧在聽票會上當眾暈厥，被送往醫院。然而，在第二天，他又精神百倍地出現在大街上張貼自己的海報，他說，要為下一個4年競選提前做準備。

很有意思的是，在MC東京記者採訪李小牧時得知，還有幾天李小牧就滿60歲。李小牧說，「心若年輕，老去的就永遠只是年齡，不老的是精神、是氣質。我做事憑心去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這樣才能全身心投入，無愧你先前的付出，只要你用心去做才會有人去支持你，相信你。」

昔日繁華的新宿歌舞伎町。

疫情之下的「紅燈區」

考驗下一起團結轉危為機

2020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影響了人們的生活和全球的經濟，以旅遊和飲食業賴以生存的歌舞伎町也是受到嚴重衝擊。從歌舞伎町一番街走進去,不出十米有一家「湖南菜館」，這是李小牧開了13年的一家中華菜館。

2020年7月24日，李小牧為日本富士電視臺案內採訪疫情中的歌舞伎町。

李小牧說，「疫情之前，一半以上的客人都是中國遊客，現在不僅沒有遊客，其他來店的人也很少，銷售額幾乎下降了99%，並且大部分的店鋪都是這樣。」

「我生活在這裡32年，第一次看到如此慘澹的景象，關門的關門、倒產的倒產，還有像我這樣雖然拿到政府補助金但每天營業依然赤字硬撐著的。」

李小牧為店裡開通了線上外賣，雖然訂單很少，店裡的店長依然會為了老顧客坐很遠的電車去送餐，甚至有時候李小牧親自去送餐。李小牧覺得，「雖然現在並不容易，但我相信困難一定會過去。」

為了幫助更多的人，李小牧通過網路開始免費幫助歌舞伎町的在日華人、外國人、店長等申請補助金和融資或是幫助他們找律師獲得法律幫助。

新宿歌舞伎町店鋪經營者在講述沒人光顧卻還要開門營業的理由。

「因為經歷過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對這些手續都很熟悉，希望告訴有需要的人。我也並不是因為近幾年從政才開始做公益，很早之前就加入了一些社會公益組織，從我內心深處覺得幫助別人快樂自己。」

李小牧說，「疫情給歌舞伎町帶來了巨大的考驗，不過危機也是轉機。逆境促使人生存，促使人奮進，歌舞伎町的大家更需多一些團結與合作，同舟共濟，共克時艱。儘管很難，但依然希望更多在此次疫情中受到衝擊的中小企業堅持下去，不過再難也要嚴格守法，認真納稅，因為只有這樣才有生還的機會。」（MC東京記者 陳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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