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林真理子的首部單行本《買個好心情回家》一經出版就突破百萬銷量,迅速登上暢銷書排行榜。第二年,29歲的她擔任了富士電視臺形象代言人,從此開啟頭頂名人光環的人生。
在日本多數評論中,林真理子被視為「時代的寵兒」。多數人寧願選擇相信她突然的成功是運氣,也是搶在了日本蓬勃發展的時期。對此,林真理子並沒有決絕地否認,但她始終相信運氣和努力之間的關係如同相互作用的齒輪。
一部接一部地寫小說,35年的創作生涯中,林真理子已經寫了230多部作品。如今已經年過60的她依然活躍在日本文壇第一線。現在她還保持著每天5到6個小時的寫作時間,不用電腦,堅持手寫。她向我解釋這樣高產的創作正是基於一種「下一部肯定是一部傑作」的信念。從第一部作品開始,她就想要不斷寫出更好的作品來為自己正名,證明她是一個真正的優秀的作家。
《買個好心情回家》的暢銷曾讓它成為當時的話題之作。由於作品寫出了關於戀愛、性,甚至略帶低俗話題的直白女性心聲,給林真理子帶來豐富名利的同時,也帶來了大量的謾罵和抨擊,「將醜女作為賣點」、「才能不過這麼一丁點兒的女人」、「我看她還能紅多久」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
《買個好心情回家》
現在的林真理子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些批評,認為與其寫一些平淡無奇的東西,不如寫一些有想法的作品,「哪怕遭人討厭,作為作家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年輕時的林真理子卻難以理解,這些與她素未謀面的人是如何能夠這樣不加顧忌地對一個陌生人表達出如此強烈的敵意的。在指責和罵聲中,她停止了在電視上拋頭露面,繼續埋頭專心寫作。
「運氣和努力之間的關係真是有趣。自己不懈努力的話,野心和努力就會良好運轉,運氣這一大轉輪也會開始咯吱咯吱運作。」從第二部作品開始,林真理子連續四次入圍直木獎。1986年,她憑藉《只要趕上末班機·京都行》奪下直木獎。可此後十年,林真理子陷入了創作的低迷期。
這十年被林真理子稱為「迷霧中前行的歲月」,也稱作「失去的十年」。彼時對她的介紹一成不變,而關鍵詞繞不開「面向女性的隨筆」「詼諧幽默的小說」,總之沒有人認為她是值得認真對待的作家。
林真理子對於成為受人尊敬、真正有實力的作家的渴望變得更加強烈。她開始嘗試傳記小說、家族小說,但結果都不盡如人意,或是銷量低迷,或是不被認可。有人甚至說她不過是寫作機器,作品也不過像「文化快餐」。
林真理子還是不顧一切堅持寫了下去。直到1995年,她終於憑藉《白蓮戀戀》獲得柴田煉三郎獎,日本大眾文學的極高獎項。得知獲獎的那一刻,林真理子對著電話哭了出來。
這「失去的十年」後來也成為最令她驕傲的一段時期,她相信正是這十年的迷失和堅持為她提供了能力的養料。
在《只差一個野心》裡,林真理子把她的成功歸因於野心和欲望,「讓自己製造成功的『關鍵時機』的正是野心」。那些跌入谷底的生活經歷,是滋養她野心的最佳養分。
「『野心』這個詞我很喜歡,我自己也特別拼命。在文壇沒有女性地位,我就寫到可以拿獎。」林真理子對她所謂的「野心」下的定義是:渴望實現大飛躍,對新事物懷有大膽進取之雄心。她也時常告誡後輩,「越是年輕人越要有野心」,「沒有野心,你將一事無成。」
這種「野心勃勃」的進取心也浸透在林真理子的筆尖。由於擅長寫情愛婚戀主題,林真理子常被標籤化為「女版渡邊淳一」,但她認為渡邊淳一筆下的女性「太適合男性了,溫柔賢淑,又比較性感順從」,「那種太日常,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欲望的女性,我自己並不怎麼喜歡。」她筆下刻畫的女性角色,大多生機勃勃、不憚表達自己的野心和欲望,甚至「表現出精明和狡猾」。
這無疑讓她塑造的人物形象很少是討人喜歡的完美模樣,但林真理子就是更願意把女性的真實想法抽離出來,不加修飾地攤在讀者面前:欲望和野心,女性憑什麼不能有呢?
渡邊淳一
這卻令林真理子在日本常受到男性讀者或男性評論家的排斥,他們批判她的作品不入流,稱她為「地獄之門開啟者」。林真理子卻回應:「我想是因為他們懼怕女性袒露自己的欲望。」
欲望,尤其是女性的欲望,在日本「男尊女卑」根深蒂固的價值體系下成為了長期被忽視,甚至被輕視的主題,但「欲望」恰成為林真理子筆下剖析日本社會最犀利的切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