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遊城十代
最近一段時間，韓國人睦志浩並不開心，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被一款來自中國的手遊套路了。
一周前，睦志浩在瀏覽PornHub時被彈出的手遊廣告吸引住了。廣告頁面極具衝擊力，一個後背雕花，裸露上身的美女，正含情脈脈地回頭望向睦志浩。廣告中提供的三個選項低俗卻挑逗性十足。儘管他自認定力十足，仍然耐不住好奇點擊下載了這款來自中國的名為《我要當皇帝》的手遊，並在遊戲中成為氪金用戶。
當睦志浩被低俗廣告吸引到遊戲後，很快便發現，廣告中承諾的色情內容與玩法，遊戲中基本都沒有。但這類當官手遊的套路似乎比推廣的套路還要深，它總有辦法留住失望的用戶並讓他們付費。正因如此，這類遊戲往往被遊戲市場忽略，成為悶聲發大財的典範。
據韓國數據平臺Mobile index提供的預估數據顯示，在韓國Google play單平臺，《我要當皇帝》在去年巔峰期，單日流水便可達到30萬，截止去年上半年，這款遊戲的累計流水便超過了2000萬。
事實上，不止PornHub這樣的色情網站，在Facebook、YouTube等海外知名網站上，類似《我要當皇帝》的官場手遊投放的以升官發財養後宮為噱頭的廣告隨處可見。根據投放網站與買量公司的不同，官場手遊的廣告也分兩類，一類是正經廣告，暫且不表。另一類則在養後宮的玩法上肆意發揮，物料低俗色情，但足夠吸引人。
當國產優質手遊出海取得一定成績後，低質低量遊戲也魚目混珠，夾雜在精品遊戲中，用低俗營銷打開了海外玩家的大門。只是這吃相，未免有點太難看了。
國內買量套路坑慘韓國玩家
有哪些國內用戶習以為常，國外用戶會大呼「臥槽」的事物？如果睦志浩懂中文，他一定會來知乎回答這個問題。經歷了「我系渣渣輝」多年洗腦式轟炸，國內用戶早就對遊戲買量中誇張、低俗、虛假的廣告產生了一定免疫力，但外國用戶就沒那麼好運了。
在韓國，像睦志浩一樣被低俗廣告吸引的人並不在少數。
國產低俗廣告肆虐日韓，坑騙玩家的事情也吸引到了外媒的關注。4月底，日媒 Game Watch 發布了一篇分析韓國手遊市場遭到中國手遊衝擊的文章，矛頭直指國產遊戲在海外平臺的低俗廣告。
韓國Google Play市場充斥著大量當官手遊
Game Watch 指出，中國的遊戲正通過Facebook和Youtube等平臺，擅自使用露出度比較高的女性插圖，和其他公司的IP素材，自由地打出非常刺激的廣告。另一邊，韓國本土的遊戲公司卻無法這麼做。對韓國公司來說，他們如果採用低俗廣告的方式來推廣遊戲，絕對會被女權組織搞得品牌盡毀，但中國企業卻不用負任何責任。這種廣告和正常比，往往更能吸引用戶嘗試，韓國公司完全競爭不過。
當官類手遊的廣告也出現了這篇文章的配圖中。據某買量平臺員工H君稱，過去一年裡，當官類手遊在海外買量兇猛。正如Game Watch所說，當官類手遊的低俗廣告更容易獲客。
畢竟下流低俗，極具挑逗性與性暗示的圖片素材、玩法說明，對人產生的吸引力是不分國籍的。
根據訪問IP與用戶平臺預設語言的不同，用戶看到的廣告也對應的分為幾個不同版本。如果你在國內，或者在該網站、平臺的預設語言為中文，你看到的廣告就是中文版。對應的，如果你在國外，或者通過科學上網的方式訪問外網，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當地語言的版本。除了廣告語言不同外，同一個廣告物料在內容上是完全一致的。
正因如此，投放在FaceBook等海外平臺上的低俗廣告，不止給海外用戶看，也出口轉內銷，觸達給了國內用戶。
據AppLovin員工小嘟介紹，「如果同一個廣告位置，你一直看到同一款遊戲的廣告，偶爾才能看到其他app的廣告，這就說明這款遊戲的轉化+出價很高，Google（廣告平臺）傾向於把曝光機會給到這種遊戲，來賺取更高收益，犧牲了其他app的廣告機會。」
因此，如果你經常看到某條遊戲廣告，說明這個廣告的轉化率是非常驚人的。事實上，在大部分海外平臺，包括《官場風雲》、《我要當皇帝》、《一個官人七個妻》在內的幾款官場手遊素材都是熱門廣告。無論國內用戶還是日韓用戶，都在被當官手遊的低俗廣告蹂躪。
當官手遊到底是怎樣的遊戲？
每個抱著獵奇心理下載遊戲的人，進入到當官手遊後估計都會大失所望。這些遊戲同質化極為嚴重，幾乎就是同一款遊戲。《官場風雲》當屬這類當官手遊的代表與翹楚。
在核心玩法上，《官場風雲》與大部分升官手遊類似，以卡牌收集養成+推圖為核心玩法。對硬核玩家來說，官場遊戲玩法沙雕，劇情沙雕，但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吸引用戶玩下去，甚至為其氪金。
《官場風雲》及大部分官場手遊的劇情都簡單粗暴，十分套路化：你出身赤貧，父親被人冤枉鋃鐺入獄。救父心切的你一心求學，意欲走上仕途，為父翻案。進京趕考期間，恰逢母親重病仙逝，期間青梅竹馬對你母親呵護備至。待你考取功名，衣錦還鄉後，遊戲便正式開始。
推圖推進著劇情的發展，為父翻案後，你可以將幕後黑手關進監獄，進行懲罰。隨著劇情發展，你將一路嚴懲貪官汙吏，走上人生巔峰，成為一代賢臣乃至明君。但不得不說，遊戲的戰鬥系統缺乏深度與策略性，非常幼稚。戰鬥時，只比拼雙方的勢力值與軍隊數量。數值大的一方即可取得勝利。
於是，你經常可以看到，九品芝麻官率領幾十萬的軍隊圍剿數量幾萬的街頭惡霸。在遊戲中，身為芝麻官的你卻擁兵數萬，麾下高手無數，讓人不得不感慨，大清國力之強盛。
此外，玩家在遊戲中需要收集的角色主要有兩類，一類是門客，一類是自己的佳人。
門客屬性與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玩家的推圖效率，當然，與軍隊數量相比，門客起到的作用更多在BOSS戰中。但《官場風雲》的數值設計十分奇怪，在中前期的戰鬥中，門客經常秒殺BOSS。與大部分升官手遊的設計不同，《官場風雲》中可以招募的門客不止有影視劇作品中常見的韋小寶、紀曉嵐、劉羅鍋等清朝角色，還把歷史上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拿來做了個門客大雜燴。其中不乏狄仁傑、蕭何等橫跨千年歷史的人物，頗有種關公戰秦瓊的味道。
這些角色各有特長，資質也不大一樣。你可以用銀兩和道具升級他們的等級和技能，這些屬性會影響資源的獲取和消耗情況：銀兩是升級角色的主要資源，糧草用來招兵，而士兵則是推進遊戲進度的主要元素，簡單來說，這款遊戲的資源循環系統非常簡單。
佳人類型與門客類似，匯集了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大部分美女，甚至歷史上不存在的，只存在於金庸小說中的美女，也能在遊戲中成為你的妻妾。對大部分看了低俗廣告才下載遊戲的玩家來說，佳人功能很可能是他們最期待的部分。畢竟妻妾成群、調教佳人等廣告中抓人眼球的玩法介紹，大多指向這個功能。
但當你打開佳人界面，會發現每次傳喚佳人時（大部分色情廣告指向的都是這個玩法），只會匆匆閃過一張佳人身著肚兜的「性感」圖。任你翻遍遊戲，卸載十遍再重新安裝，也絕對找不到你想要的那些內容。
值得一提的是，遊戲中的佳人立繪十分討巧，看久了以後，你會發現王昭君長著迪麗熱巴的臉，武媚娘看起來有點像範冰冰。當然，遊戲套路深似海，某些佳人只能通過付費氪金才能獲取。也就是說，即使在遊戲中娶女明星做老婆，也是需要錢的。
《官場風雲》這樣的邏輯也很好理解，既然沒有你想要的玩法，那我把女明星獎勵給玩家做老婆好了。至於這些形象有沒有取得明星的授意，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猜想，大概率是沒有的。
在收集妻妾的同時，你還可以解鎖姻緣、子嗣、聯姻等系統。這幾個也是遊戲中為數不多的能讓玩家與玩家產生直接交互的方式。
總的來說，《官場風雲》玩法老舊無聊，存在侵權風險。玩家玩過之後，很容易意識到其虛假宣傳的事實。但遊戲勝在簡單粗暴，無論是長相與當紅明星完全一致的佳人，還是一擊秒殺Boss的門客，乃至整個遊戲中玩家平步青雲，妻妾成群的最終目標，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屌絲逆襲的心理。
遊戲中還強調可以添加美女客服微信，吊足了屌絲的胃口。
《官場風雲》們背後的海外買量勢力
《官場風雲》在彈窗中告訴了玩家，遊戲的官博叫《老爺吉祥》手遊。也就是說，《官場風雲》改名前叫《老爺吉祥》。通過在新浪微博搜索《老爺吉祥》手遊，我們能夠看到這款遊戲的研發商是廈門歡樂互娛科技有限公司。
通過天眼查，我們能夠看到廈門歡樂互娛旗下的多款手遊都是典型的買量遊戲。如《極品秘書》、《小寶升職記》。毫無疑問，《老爺吉祥》（《官場風雲》）是這些遊戲中的翹楚。
據知情人士透露，包括《官場風雲》、《我要當皇帝》研發商在內的幾家官場手遊公司，主要集中在廣州深圳廈門一代，遊戲以換皮+買量為主。其中買量分兩類，一類是投國內的信息流流量，這部分內容大部分是不涉黃。
據遊戲葡萄報導，2018年，官場遊戲的次日留存雖然一般，但長線留存非常可觀，長線收入也十分不錯。這主要得益於官場遊戲在信息流平臺的買量。一名廣州買量公司的CEO稱，在他們的合作偏好當中，優秀的官場遊戲僅次於MMO這樣的常規買量產品。
「MMO仙俠的次留達到30%即可重點關注，月留3%勉強能做，月留5%就已經很棒，某月流水過億的產品在我們平臺上的雙月留存也只有2%-3%。而一款頭部官場遊戲的次留只有20%，但月留存可以達到8%-9%，雙月留存可以做到5%-6%。」
至於為什麼官場手遊能夠有這麼好的數據，玩家小遊認為，這類遊戲簡單粗暴，不需要動腦。還能滿足男人妻妾滿室，權傾天下的幻想。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信息流平臺買量的成本在上漲。另一方面，國內網際網路企業的審核機制愈加嚴苛，打擦邊球的廣告很難再出現在UC，今日頭條，一點資訊等信息流平臺。失去擦邊球廣告後，這類遊戲的轉化率便下了一大截。
於是，海外便成了新的買量渠道。
據AppLovin員工小嘟向娛樂資本論矩陣號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介紹，目前Youtube、FaceBook等海外平臺對廣告的監管不嚴，因此，這些平臺成為了擦邊球廣告最理想的天堂。Google的廣告業務是支持PC+移動的，因此你看到的擦邊球廣告不止有移動端，也有PC端。
在Google提供的AdSense 和Admob兩個廣告投放平臺上，遊戲的廣告主可以選擇自己投放PC還是移動端，比如這種移動官場遊戲，投放電腦端就浪費了。但是有一些當年的頁遊重度遊戲，就會投放PC。
另外，專門做海外廣告業務的Google Admob平臺在審核上不嚴苛，廣告質量良莠不齊，導致該平臺上的網盟流量公司經常接一些低俗廣告。
一般情況下，這些當官遊戲開發者把遊戲做出來，投放廣告的時候和很多家網盟公司合作，進行推廣。這些網盟流量公司的流量類型豐富，幾乎涵蓋了大部分主流外網。這也是睦志浩能在PornHub上看到《官場風雲》廣告的原因。畢竟，在眾多的網盟公司中，只要有一家有PornHub的流量源即可。
這樣做的後果也非常明顯，即便某款遊戲在短時間內瘋狂吸金，但很快便會失去口碑。要知道，《官場風雲》們在出海後，虛假低俗廣告帶來的口碑滑坡將對整個中國手遊產生負面影響。
2018年，在韓國Google play單平臺，當官手遊《我要當皇帝》僅當年6月25日的單日流水就達到了30萬元人民幣，而在google play平臺這款遊戲的累計流水大致在2000萬元人民幣左右。這款遊戲也曾躋身過韓國IOS和Google play雙平臺的遊戲暢銷榜第3。
但遊戲的評分並不高，玩法粗糙、三觀不正、虛假宣傳等問題很快便暴露無遺，在韓國論壇NAVER搜索該遊戲名稱，最為熱門的幾個帖子都是在教玩家怎麼向該遊戲申請退款。不少韓國玩家憤怒地在論壇指控遊戲廣告中提到的玩法，在遊戲中根本不存在。
《我要當皇帝》評分只有3.2分
還有憤怒的韓國網友在Youtube上吐槽了一款當官手遊（關注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後臺回復「吐槽」看外國小哥聲淚俱下吐槽當官手遊），在視頻中，這位UP主聲憤怒地控訴了自己是如何被虛假廣告吸引，進而發現這實際上是一款掛機遊戲的。截止目前，這個視頻的播放量已經過萬。由此可見，當官手遊在韓國的風評並不好。長此以往，不排除激進的韓國網友把垃圾遊戲的帽子扣到整個中國遊戲產業上。
國內手遊市場日趨紅海，不少從業者喊出了「不出海，便出局」的口號。但是，出海的目的不止是賺錢，展示國產手遊的高質量與精細設計，將其作為文化進行輸出也是手遊出海的重大意義。
遺憾的是，《官場風雲》類的換皮買量手遊的出海，實際上是對國內認真做遊戲出海的廠商的侮辱。在國內本就被玩家詬病的低俗廣告，為什麼還要出海去丟中國遊戲行業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