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電影《黑板》,又名《老師的黑板》,是一部伊朗寫實主義電影。顧名思義,這是一部講述教師與學生的故事,這部影片在伊朗的影壇中,佔有重要的位,甚至被許多人奉為教師必看的十部影片之首。
導演莎米拉·馬克馬巴夫,是在電影屆中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身為一名女性導演,尤其是生活在女性沒有社會地位的伊朗,顯得既可貴,又耀眼。
出生在電影世家她,十五歲就離開學校,自學拍電影,十八歲即執導了個人的首部電影,併入圍東京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二十歲,完成了影片《黑板》的製作,並獲得了坎城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評審團獎,與金棕櫚獎的提名。
莎米拉·馬克馬巴夫的這部影片,帶有極強的現實主義風格與民族電影的色彩,影片的敘事主體是兩伊戰爭結束後,生活在伊朗邊境地帶的人們。在影片中,導演並未對他們進行過多的刻畫,而是通過教師與學生兩個群體,來映射伊朗社會,起到管中窺豹的效果。
影片中,一群流浪教師每個人背著一塊黑板,四處尋找能夠付費學習的學生。其中兩位教師離開這群教師單獨前行,他們面對的孩子,既沒有錢也不想學習。
兩位教師堅持跟隨著這些做苦力的孩子們,利用休息時間為他們講課,可沒有人知道,這些教師,是否有能力改變這群孩子。
在這部時長一個半小時的影片中,沒有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但觀眾仍能在劇情中,感慨這些老師與學生的命運。影片的創作理想、表現手法與結尾模式,是這部影片中三個值得品味的部分。
影片《黑板》,帶有強烈的詩意現實主義風格,詩意現實主義是一種電影創作傾向,它繼承了印象派和先鋒電影的特點,又十分關注現實生活。導演往往在關注現實,揭露問題的同時,表達一種期望改變的願望,這即是詩意現實主義的特點。
在伊朗這片土地上,電影審查制度尤為嚴格,伊朗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它對於影片內容的管控十分嚴格,影片中不能褻瀆伊斯蘭教、不能出現男女親密的鏡頭、女性出鏡必須黑袍遮身,反映國內問題的內容,更是導演們談虎色變的話題。
可見,能夠看到《黑板》這部寫實影片,是多麼的困難。
在這部影片中,導演借用師生兩個群體,來展現彼時伊朗面對的嚴峻的社會問題,進而引起國家與國際社會的關注。
學生,是一個國家的未來。學生受教育的好壞,決定了未來國家是否強盛、民族能否復興。少年強則國強,顯然,觀眾在這群生活在伊朗邊境地孩子身上,無法看到國家的希望。
教師,是教授學生的主力軍。而這些教學生的教師,唯一的教學工具竟是一塊隨身攜帶的黑板,有時為了躲避軍閥的追捕,甚至要將黑板抹上泥土隱藏起來。
在整個影片中,黑板被用作晾衣服的架子、抬老人的床板、固定受傷的腿的木材,以至於黑板受到破損,越來越小。在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細節中,可以看出,教育學生的教師,竟是這樣的生存環境,學生得不到教育,也就不難理解了。
在許多反映社會處於危機的影片中,導演經常著重描寫戰爭的殘酷、人們生活的窮困等方面以刺激觀眾眼球。而在這部影片中,導演藉助了學生與老師這兩個群體,來暗示社會正處於水深火熱中。隱喻,並深刻地表達了自身的創作理想。
這樣做的原因有兩點:
首先,是由於伊朗電影嚴苛的電影審查制度,導演不能一針見血地展現社會問題,只能通過展現學生的命運與教師的命運,進而映射整個民族未來的命運
其次,學生群體具有一定特殊性。學生是一個民族和國家的未來,可想而知,當一個民族的萌芽被掐斷,那在不久的未來,這個民族一定會衰敗。
借用學生與老師來展現社會問題,看似平淡,實則最能掀起人們心底的驚濤駭浪,達到預期的效果。
二、 紀錄片式的製作手法,讓觀眾切身感受到這些學生身處的苦難。
導演用隱喻的方式,完成了她對詩意現實主義的追求,那麼在影片的製作手法上,導演一直在用紀錄片式的方法,來讓觀眾相信,影片中一切的,都不是搬演的,而正在伊朗的某一處正在發生著。
1、 故意製造類似新聞直播似地搖晃鏡頭,以求貼近真實。
影片伊始,十幾位鄉村教師每個人背著黑板,在崎嶇的山路上前行,土石鋪墊而成的道路意味著這裡並不是個富裕的地方。導演在這一段利用了搖晃的鏡頭拍攝,來塑造一種紀實感,通常在電影拍攝時,鏡頭畫面要力求平穩、流暢,以求給觀眾提供一個舒適的觀看效果,讓觀眾沉浸到電影劇情中。
在《黑板》的開篇,我們看到的是一種近乎於新聞採訪時的畫面。眾所周知,新聞採訪時的畫面往往會搖晃、顛簸,正是這種不穩定,能夠讓觀眾感覺到這是記者在現場拍攝,畫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可信的,這種由搖晃鏡頭而帶來的真實感,同樣可以遷移到影片《黑板》的畫面中。
這種類似新聞直播的觀感,使得觀眾不僅沉浸於劇情,更能夠在潛意識中為觀眾傳達一種真實可信,畫面即是生活的觀影感受。
景深長鏡頭,是電影拍攝中一種傳統且富有特點的拍攝方式,諸如賈樟柯、阿巴斯等國內外知名導演,都十分喜愛這種拍攝方式。景深長鏡頭的兩大特點決定了這種拍攝手法具有獨特的魅力。
首先,景深長鏡頭單個鏡頭拍攝時間長,一個鏡頭即可完成數個鏡頭的敘事作用,這可以讓觀眾的思緒在這段相對完整的鏡頭中自由翱翔,觀眾通過不間斷地長時間的注視著一段畫面,陷入對影片故事的思考中,充足的時間可以讓觀眾獲得對影片的獨特理解。
其次,景深長鏡頭中的景深效果,能夠將畫面中縱深層次的景物清晰的展現給觀眾,給觀眾提供了一個完整的敘事空間,這也是提升影片紀實感的技巧之一。影片《黑板》中,幾乎絕大部分都利用了景深長鏡頭來敘事。
其中有一個鏡頭,教師穿過逃難的人群去追趕一個孩子,這個敘事場景中,前景與背景都是逃難的人群,主體被這些人夾在中間,整個場景被一個景深長鏡頭所展現的一覽無餘,在展現了畫面層次的同時,導演在暗示著,教師與學生被時代被社會環境所裹挾,無法脫身。
導演所利用的這兩種紀錄片式的拍攝手法,既是對她現實主義創作理想的踐行,也引起了觀眾的共鳴。尤其是伊朗的觀眾,這種感同身受的紀視感,對他們的心靈是莫大的衝擊。
《黑板》這部現實主義影片,利用兩個教師與學生作為敘事主體,在影片的結尾,導演為他們安排了開放式的結局。在我看來,這種開放式的結局,起到的卻是一個封閉式的結果,即引導觀眾認為,這些教師的未來幾乎沒有一絲希望,前途一片黑暗。
可以說,導演這種此處無聲勝有聲的安排,實為精妙。
影片中,第一位教師扛著黑板走遍了這裡,也沒有找到一份能夠餬口的教書工作,最後只落得一個報酬是四十個核桃,為難民指路的工作,這與他的理想相去甚遠,然而他最後還繼續扛著黑板四處教書嗎?影片沒有講。
第二位教師的結局更是荒唐,一路上,他遇到的學生,全都在為軍閥工作,他們無心學習,只求安全的將貨物送達。他跟隨一個孩子,一路上免費教他,到最後他遇到了孩子的母親並與之結婚。
一路上許多孩子死於槍戰,這位教師是準備同妻子孩子過一個安定的生活,還是繼續他的理想,不得而知。
看完影片後,大家都明白,兩位老師的教學之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一個迫於生計尋找其他的工作,另一個人已經準備去過安定的生活,而且他的黑板也被破損的所剩無幾。
把電影看到這兒,觀眾心中或多或少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導演明白,與其在影片中將故事結局直白地告訴大家,不如將思考的過程留給觀眾,觀眾通過自身對劇情的考量與品味,進而發自內心地得出一個與導演意圖相符的故事結局。即生活在邊境的教師與學生的命運很難改變,整個社會身處危機之中。
開放式的結局既能夠加深觀眾的觀影印象,也是一個將影片中心思想深刻化的好辦法。這種結尾方式非常貼近生活,正如生活不提供答案,而是需要我們在時間中慢慢尋找,更真實,更具有說服力的結局方式,也是導演追求影片現實化的體現之一。
總結:
可以看出,雖然身處於電影創作管轄較多的伊朗,導演莎米拉·馬克馬巴夫仍能夠為觀眾奉上一個令人滿足的視聽盛宴。達到自己的揭示本國嚴酷社會環境,企圖能夠改變社會,以讓那些身處困境的教師與兒童們過上安定的生活的意圖。
昔日蔣南翔曾振臂高呼:「華北之大,竟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今天我們看到,在世界的另一邊,仍有許多孩子沒有學習的機會。戰亂的伊朗,容不下書寫未來的黑板,也沒有一張安靜的課桌。無論是對於學生,還是教師,生活在這樣的世界真的是可憐、可怕。
祈願他們能夠走出生活的困境,書寫屬於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