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韓寒退學那天,老師辦公椅一轉,問他,「不讀書,你以後打算靠什麼生活?」少年低頭看著老師,書包裡背的是《三重門》寫了一半的初稿,沒有多想,便說,「靠稿費。」引得哄堂大笑。
這是一個「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的故事,這是一個「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的故事,一個簡單的勵志故事。看到我的標題,你就會覺得,下面也應該是個勵志故事。
我在小學六年級的暑假開始讀韓寒,在高一開始寫小說,高二開始寫詩,確實有很多次,成績墊底不敢告訴爸媽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走投無路的時候,在心裡影影綽綽地想過,也許我就是下一個韓寒。
我在那本一首首存放現代詩的本子的封皮裡寫上:魏冰。又寫上:我不是池中之物。上課是枯燥的,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我想著,也許在高中結束以後,甚至就在高中的時候,我的投稿被哪家雜誌看中,大加讚賞,或者乾脆摘得新概念作文大賽的頭籌,像韓寒一樣,用一種傳奇的方式拿下一等獎,正式出道,成為新晉00後作家。我想我是這個學校唯一的「潛龍在淵」。
後來因為這些過於美好的想法,我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韓寒18歲成名乃至30歲準備做導演的時候,都沒有告訴我們,韓寒只有一個。
如今我也18歲了,雖也有過險些輟學或者差點被開除的經歷,最後也還是穩穩噹噹地讀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大學,在這個大學裡穩穩噹噹又不上不下地和所有人一起虛度時光,沒有技驚四座,沒有一舉成名,沒有飛龍在天。高中我喜歡照鏡子,大學沒老師管著,反而從來不照了,只覺得每天下午睡醒睜開眼睛看到的自己像坨狗屎。日復一日的生活,再沒什麼可表達,可抒發。慢慢地,我寫的越來越少了,忘記了自己身上「文學少年」的頭號標籤。
可就算網絡也到處是文字,是句子,時時刻刻會看到有人摘下詩句,有人討論書籍,文學就像是我沒有辦法迴避的影子,一旦我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再寫過東西,就會焦躁不安,甚至嚴重到懷疑生死的地步,就像一個潛逃在外的終日惶恐不安的殺人犯。終於我想起,我曾經還心懷幻想的時候對別人說的:我不是喜歡文學,也不是熱愛文學,是文學長在了我的骨子裡,哪怕它讓我厭惡,它也和我的靈魂形影不離。也想起了自己寫下的凌雲志,「我不是池中之物」。
如今我活到了曾經賦予厚望的歲月,卻沒辦法給兩年前的自己一個像樣的回覆,只能告訴他們,你們寫的小說,寫的詩,我還只能先藏著。
我一直以來都很討厭勵志故事,但人嘛,總是虛榮得不可救藥,我也無比希望有一天,我終於苦盡甘來了,成龍成鳳了,我也能把「我不是池中之物」一句話,講成一個圓滿的勵志故事,萬人交口傳誦,並且這個故事有一個節點,是我在大一的時候,和朋友創下了一個叫「零一文學」的公眾號。是的至少此刻我這樣希望著,滿腔熱枕,滿懷熱望。哪怕下一刻我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
既然沒有辦法成為下一個韓寒,那麼就讓我成為第一個魏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