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是一代影星張國榮的生日,2020年的這一天,是他65歲(虛歲)冥壽。
張國榮生前,評價最高的電影作品,大概非《霸王別姬》莫屬。他出演程蝶衣一角,演繹了一場悽美動人的生死愛情。
這部電影成了張國榮的一個象徵符號。
《霸王別姬》這部電影,改編自同名小說。小說的作者,叫李碧華,當代香港女作家。
李碧華和張國榮,似乎剛好處於兩個極端:
張國榮的形象,為大眾所熟知,其精彩演出,按照被預先設定的劇本;
而李碧華,則低調、神秘,很少出席公開活動。
但她在幕後,不動聲色地掌控著筆下的每個人物,掌控著劇情的每個細節……
小說家兼段子手
李碧華是講故事的高手,作品以小說為主,包括《青蛇》、《川島芳子》、《秦俑》、《誘僧》、《胭脂扣》等。
同時,她也留下了不少金句段子——或發人深省,或狗血爆棚,或辣眼扎心……
本文的標題,就是她的金句之一。
李碧華的公開資料,只有短短幾句:
祖籍廣東臺山,1959年生於香港,長期在這座城市定居,別名李白(這名字夠牛),曾從事教師、記者、編劇等職業。
李碧華的祖父,是一方的鄉紳,有四個老婆,和一套樓宇高大、精緻的房產。
到了她的父親一代,家業敗落,靠做藥材生意維持生活。但關於大家族勾心鬥角的故事,李碧華從小就聽到很多。
這讓她對世態炎涼深有體會,而這些感悟,日後在她的很多作品中,都濃縮成了段子、金句。
「人間,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
「看到某個人,感覺無比驚豔,這僅僅是因為你少見多怪。」
「最好看的小說,不外乎『痴男怨女,悲歡離合』,而最無奈的人生,也是這八個字。」
「歷史都不是真相,誰的力量大,誰的事跡就輝煌。」
「寫作的時候我是浪漫主義,拿稿費的時候我是現實主義。」
李碧華堪稱文壇的「犀利姐」。
面對記者,李碧華死活不讓拍照。記者恭維她「堪比張愛玲」,希望她能夠留下堪比張愛玲的倩影。
當時,李碧華幾句話懟回去:
「每個作家都是獨立的個體戶,我不願意像誰。別那麼好奇我的面貌,我是那種擺到人群裡,不容易特別被認出來的樣子。和外界保持適當的距離,才可以瀟瀟灑灑地寫。」
記者只好繼續和她「尬聊」。
記者問她:「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李碧華立刻回答說:「男色和女色。」
這些段子,在網上廣為流傳,和她的很多作品一樣經久不衰。
愛情的純美與殘酷
愛情,是李碧華大部分小說的共同主題,她筆下的愛情,往往是純美而殘酷的。
她的代表作《霸王別姬》,充分體現了這一點。
小說的主角,是民國時期的兩位京劇名角兒,段小樓和程蝶衣。
《霸王別姬》是他倆的最拿手的劇目。
帥氣的小樓,演楚霸王項羽,外表有些女性化的美少年蝶衣,演虞姬。
蝶衣把戲臺上的愛情,當做了現實,渴望與小樓相愛,不僅一起唱戲,也能在生活中成為永久的愛侶。
然而,小樓偶然邂逅了八大胡同的名妓菊仙,兩個奔波於風塵的苦命人,一見鍾情。
菊仙的「恩客」包括當時北平的各路名流大亨:日寇軍官、地頭蛇、權貴老爺……
小樓的性格,和楚霸王一樣剛烈,為了讓菊仙贖身,他不惜在窯子裡大鬧,公然頂撞地頭蛇,又被日寇投入監牢。
他為了愛情,付出了九死一生的代價,最終,和菊仙成為眷屬。
而此時的蝶衣,處境變得非常尷尬。
他試圖暗中保護小樓,但一次次被誤解,甚至背上了「漢奸」的惡名……
二十年後,史無前例的「文革」到來了。
年紀漸老的小樓,成為紅衛兵的專政對象,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蝶衣和菊仙也因為和小樓有種種瓜葛,被批鬥、毆打。
小樓目睹了蝶衣和菊仙的慘狀,幾乎瘋掉。
他萬般無奈地表示:「從此和他倆劃清界限。」
然而,「劃清界限」的公開聲明,對於蝶衣和菊仙,都是致命的打擊。他倆都認為自己被小樓拋棄了。
蝶衣上吊了,菊仙用舞臺演出中的「霸王劍」,自殺身亡。
小樓雖然熬過了文革,晚年飄零到香港,但蝶衣和菊仙,以及瀕臨失傳的京劇藝術,都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隱痛……
這篇小說在1993年,被陳凱歌導演為同名電影,張國榮、張豐毅和鞏俐,分別出演蝶衣、小樓和菊仙。
也許沒了男人,女人才能平安?
李碧華的很多情愛小說,都有一個充滿魔幻現實感的大背景。她往往站在女人的角度,對傳統的「大男人」,充滿尖銳的吐槽。
比如在傳記小說《川島芳子》中,李碧華將一代女特務頭子,還原成一個普通的女人。
「任何鬥爭都流血,不要緊!中國什麼都沒有:錢,沒有!炮彈,沒有!科技,更沒有!只有數不盡的人,人命太賤,起碼有半數無大作為,死一批,可以換來幾百年的安定——歷史就是這樣的嘛!」
這是川島芳子的生父,晚清的肅親王的「名言」。
大清朝垮了,川島芳子被日本人收養,幾年後,她操著流利的中日語言,往來中日之間。
李碧華如此描寫十幾歲的川島芳子:
一時是整套的西服,一時是和服,一時是旗袍,一時是曳地晚裝。一時是女人,一時是「小男孩」。
被關東軍訓練成特務,很大程度上,也是川島芳子,所無法自主選擇的。
她的色相,在眾多男人主導的亂世中,成了一顆棋子。
而在日本戰敗後,她又被視為中國人、大漢奸,在千夫所指中被判處死刑。
「女人所以紅,因為男人捧;女人所以壞,因為男人寵——也許沒有了男人,女人才會平安吧?」
李碧華借川島芳子之口,所說的,或許是她自己的男女觀。
類似的觀點,在李碧華的另一篇小說《青蛇》中,也有充分體現。
她重新演繹了「新白娘子」的傳說,並且以小青的視角,審視著一切。
「難道你花了那麼多年,修煉成人身,就是為了和許仙這個無聊的男人,過無聊的日子?如果沒有你的一次次出手相助,許仙不過是個一事無成的窮書生,根本不可能飛黃騰達!」
這是小青對白素貞的肺腑之言。
白素貞的愛情,為世俗禮教所不容,被「高僧」法海封印在雷峰塔下。
而法海,也充滿糾結,在情慾和戒律之間左右搖擺、苦苦掙扎……
故事的最後,頗具黑色幽默。
八百年之後,靠不住的許仙早已老死,屍骨無存。小青一直守護在雷峰塔旁邊,看著文革中的「小將」們,瘋狂地「破四舊」,將寶塔摧毀。
為首的「小將」,名叫許向陽——大概是昔日許仙的後裔。
「讓我見見他!」這是掙脫高塔的白素貞,向小青提出了第一個願望。
小青對此嗤之以鼻:
「算了吧,都隔了八百多年,隔了那麼多代,難道他還會認得你?」
白素貞一度下定決心,和小青長相廝守,不再理會任何男人。
然而若干年後,文革結束了,一次偶然的邂逅,白素貞又對一個男子一見鍾情……
而此時的小青,將數百年來,關於人間情仇的種種回憶,訴諸筆端……
她一直深愛著姐姐白素貞,也一直包容著她近乎愚蠢的痴情。
如此,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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