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外國遊客,乘坐帆船抵達廣州,對中國人充滿好感,認為此土之人是「最文明的東方人」,愈研究愈發現中國人的平和、勤勞和巧手。他注意到人們須臾不離的摺扇,寫有孔子語錄。他認為孔教是「穿戴舒適的衣服」,能適應各種需要。他把孔子比喻為「沙漠裡唯一的巨型金字塔」,傲視全球,是唯一一位聲名傳遍世界,連目不識丁者都熟悉的人。
另一外國女性,自稱「極有幸地造訪過東方人的家居生活」,著有《東方入門》一書。她認為孔子是「充滿激情地捍衛和熱愛傳統」,孔子擁有「諸多美德,高貴的品質,以及廣博的思想」,畢生都在致力於提升人們的幸福。孔子闡述的道理「雖然簡單,卻散發出令人無法抵禦的吸引力」。孔子的格言,「如同常開不敗的花朵,完美無瑕,香甜四溢」。
對孔子有關的經典,她沒有傳教士的意識形態,她說:《春秋》是孔子親筆所寫,其他都是他選編或者由弟子撰寫,思想涵蓋至「詩文、倫理、精神和誠信」四大主題。因為孔子的影響,許多外國人認為,音樂是選拔人才的重要條件。孔子喜歡音樂,把音樂作為政通人和的標誌之一。據《論語述而篇》:「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孔子因此被稱作「偉大的音樂愛好者」,把音樂當作德政仁治的輔助手段,賦予音樂政治功能。外國人得出結論,在中國人看來,一個人如果不懂音樂的奧妙,就沒有什麼資格。
一位叫班傑明馬丁的賓州議員,建議參考知識寶庫──中國。他說:「世界上沒有任何國家受過教育人數能超過中國。原因就在〈大學〉的孔子名言:『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先脩其身。』中國社會以尊重父母為基礎,官員也視國家為一個家庭。中國尊重教育,不以財富多寡作為進入仕途的條件。」他呼籲州議員,應在州議會提出,選拔人才要重視「教育」,要嚴格考試,唯才是舉。他說:「當著名的東方改革家孔子,目睹社會沉淪,弊病盛行,孔子首先影響達官貴人,把他們拉回到美德的軌道,民眾隨後紛紛效法。」他鼓勵齊聚費城為建立美國憲法者,要吸取古今智慧,奠定完美政體的基礎。
早年歐美人士,到中國最先是為傳教,而後是商業貿易,或是純粹到異國遊歷。他們都想透過孔子,來了解這個古老又博大的國度。他們研讀孔學儒經,觀察官員的政治運作,及實地走訪民間生活。研讀四書五經,國人都要靠古來許多註解,方能一窺經文意旨,何況是毫無中國語言基礎的外國人。他們攤開通篇都是文言的古書,陌生的字詞,斷不開的章句,便一片茫然了,何況是文句裡的心性道理。儒經讀不通,便起了排斥心,故有「枯燥、不優美、虛幻不實」的評語。
傳教士抱著傳教熱情,他們發現孔子不談來世,未提及神聖而又萬能的上帝,故而孔子所有的優點便黯然失色了。許多傳教士對孔子多有負面觀感,認為中國教育注重背誦,那是鸚鵡學舌式的教育,不能發展思維。儒家經典缺乏創造激情,只知遵循過去的慣例和原則,對女性也頗為不公。與孔子相關的經典,都沒有說明文獻來源,隨意編撰,虛構故事,充斥個人想法。至於政商往來,或純粹遊歷的歐美人士,少了宗教情結,較能心平氣和的客觀孔子。
幾世紀以來,如此多的外國人對孔子充滿好奇,對儒經有高度的興趣,凡深心信解孔學者都應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歡喜接納。如雪廬老人,長於詩書相傳之家,深知儒經乃人生本源,得此本源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放諸四海皆準。〈禮運篇〉是孔子畢生弘揚追求的境界,〈禮運〉大同思想若能流傳到五大洲,兇猛的蛟龍,性情也會變得馴順;純樸的寶島,氣氛更加清淨祥和。當世界大安同一體時,人人有禮有樂多長壽,舉世都是「安居不夜永光明,元氣渾淪萬物生」。
言辭文章,何以要用譬喻?凡發聲、容貌、心情、事件等不易直說者,則以類比喻,可睹物而瞭然於心。聖人眼觀萬物,自得其理,常以物比擬人事。北宋蘇東坡〈題西林壁〉詩云:「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這是東坡的妙悟境界,以潺潺溪流喻廣長舌,見廬山群峰如清淨色身。時經千年,這個悟境,這個妙喻,永烙人心。
孔子心通成聖,眼觀山川景物,無非是道。故《論語》中,常用「天地自然、動物、植物、人事物」作喻,說理論事,使事理彰顯無遺,更易動人心弦。孔子云:「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謹以「能近取譬」為題,見聖賢教化之用心良苦。搜羅簡述於下。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孔子,如一般貧寒人家,只有比稻黍更粗劣的稷(今之高粱)可食,且飲水代湯,夜臥沒有錦衾、角枕,彎著手臂充作枕頭。生活雖然不充裕,孔子循道而行,樂在其中。
有些人趁著邦無道,富且貴,孔子則視為可恥。如陽貨來邀出仕,衛出公奉若上賓,齊景公以孟季之間相待,這些不公不義的財富尊位,孔子都看作如天上的浮雲而已。浮雲比喻什麼?有二解:無關:浮雲自在天上,與我有何相關?不義之富貴,如天上之浮雲,它是它,我是我,與吾無關。唯有「道德仁藝」與我息息相關。無有:皇侃《疏》云:「浮雲儵聚欻散,不可為常。如不義富貴聚散,俄頃如浮雲也。」浮雲汎汎本無,不義的富貴,如天上浮汎飄忽不定的飛雲,本來無有,孔子漠然,無動於心。唯有「道德仁藝」是真實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