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他已經是三年以後,新剃的光頭帶著毛刺又鋥亮,眉毛依然剃成日本男人標誌性的八字劍眉,不怒自威。問起過了三年再見,英語是否好一些了,他又只是笑,配合著這副兇相,一笑起來壞中帶刺,和他跳舞的風格如出一轍。
筆者對babylon印象最深的是14年紅牛大阪賽區的比賽,裁判是Katsu1,KJ和Kazuhiro,八進四就碰到Shosei,三個Round,最後一輪對面出的很有難度很滿,但是這首歌不像前面的兩輪幾乎是純Break Beat,輪到他出的時候正好也是副歌、唱詞旋律的部分,他跟著音樂跳了一些Top rock和Up rock,無Freeze無Power move,Footwork幾乎都沒有,三輪結束,贏得和他的表達一樣簡單幹淨。
雖然決賽輸給Shigekix,但是風格的碰撞最令人回味,6月7日武漢SUBC賽前一天,武漢天河機場接到他本人,筆者就談起了最感興趣的這一場比賽,他笑著說那時候他已經有三個月沒有練舞了。
說到這個事,就不得不說起他的工作了。
幾年前就有聽說,日本有很多出名的舞者,都是工作狂,長時間工作只有晚上才能練舞,練到爆肝真的不是說笑。
Babylon說自己是個木工,不是那種手藝匠人,是車間工人,日常工作就是在車間裡搬木材,把加工好的木材放上去拿下來的工作,地鐵的長凳上,他一邊說,兩隻手一邊左右劃圈比劃抬木材搬木材的動作,很像他跳舞時候手上的Burn,一天要加工上一個很誇張的數字,他英語很差,連說帶比劃理解起來還是吃力,問他手機裡有工作的視頻嗎,他說有,翻了半天,放出來,畫面裡看到一個狹長的木材加工車間,就他一個人,他穿的髒乎乎的灰色工裝,和筆者以前在國電工作的那種耐髒耐磨的工作服同款,這樣的工業企業裡,紅色安全帽是領導層,白色的是視察的高官,黃色和藍色的帽子屬於最底層,視頻的主角,這個男人頭上這頂發黑的藍色的安全帽就表示了他的身份:一個最一線崗位的工人。
他的工作時長非常長,應該屬於超長白班。
在中國,一天工時超過八個小時違反「勞動法」,但是國家電力系統裡的工作安排也有連續12個小時的,但是不能明著違法剝削工人階級,怎麼辦呢,就換個花樣,凌晨12點以前8個小時,之後4個小時,就合規矩了。
Babylon的工作,據他口述,去上一次班需要工作16個小時,早上7點出門8點上班,中途是不回來的,但是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吃過飯,工作到凌晨兩點,就下班了,三點到家睡下,第二天7點起來繼續。上下班路上需要一個小時,交通工具是自行車,既為了節省開支,也鍛鍊身體,他想像自己在練Footwork一樣很用力的蹬自行車來練習腳力。
因為這樣的工作,已經很難有時間陪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更遑論練舞了,他很感謝愛人的理解,所以休息日的時候,如果沒有去參加活動,就把時間留給家人。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7年,這也是他早些年很難接受國外的活動邀請的原因,好在3年前晉升了崗位,一天只用工作12個小時了。
在14年紅牛大阪賽區的比賽開始之前,他被公司安排去了歐洲出差三個月,完全沒有時間練習了,好在趕在比賽開始前回到日本,就這樣去參加比賽,最後拿到亞軍。
就像「一拳超人」動畫裡傑諾斯第一次碰到強者琦玉的時候,刨根問底也想要知道他是如何變強的一樣,筆者問起早年練習的狀況,得到答案是一天會練到多則12個小時,那時也積累下紮實的基礎。
如果說「一拳超人」裡的琦玉是真的靠三年來每天堅持100個伏地挺身,100個仰臥起坐,100個深蹲,10公裡跑步,還有夏天堅持不開空調變強的話,那麼很多Bboy真的就可以練成光頭吳克了,至少可以肯定,Babylon的頭是刮的而不是練出來的。
動畫中,即使琦玉頭禿了也依舊要玩命的鍛鍊。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這樣的訓練強度,根本不可能成為最高強者,在這一點上作者其實想表達的也許是「一個人的意志可以強大到沒有邊界」,琦玉老師最終變強因為超強的意志?
這樣的工作,就很好理解三年前他在接受筆者採訪時說的那番話,「把生活、工作中的壓力像發脾氣一樣傾瀉在自己的舞蹈風格當中,」形成了他自己獨有的風格。
2016 Rock West JAM interview
Babylon教課的內容都是以自己原創的動作為主,小而精,但是也有很多Bboy表示,學到動作,學不出他的個人風格,做不出他的質感,他連續兩節授課到尾聲時,仿佛看出了大家的疑問,他用他粗糙的英語說,「我的風格是屬於我自己的,就像Floor Phantom只會有一個,Bboy Born也只有他自己能代表他。」
這裡的話不作過度的解讀,每一個人都有一條唯獨自己才能走的變強之路,科學求真,人文求善,藝術求美,都是對至強理念的追求。
同時,真善美也是相輔相成的。「人文也要求真,不真何以善?」
在古希臘時代,哲學家把「善」和「真」等同為一個概念。
至真至美的最強境地,不僅僅是舞者,或是藝術家,也是每一個有理性的人生活的最終極的追求。
筆者常聽到人們說Keep Real,保持真實,武漢早年有一個出名的高校比賽就叫Keep It Real,還聽過有Bboy說,HIPHOP四大基礎元素中並沒有「圓滑的為人處事」,請保留真實。
他們說的都很對,是他們的真實。
有人覺得我巨Real,一定有人說我不Real。
真實可以是安全帽工裝藍領範兒,真實可以是西裝襯衣商務風;真實可以是mc口中嘶啞的吶喊,真實也可以是面對贊助商的點頭哈腰;真實是我之所以成為我的當下的存在。我當然會模仿、學習別人,但是我的完整的生活是獨一無二、無可借鑑的,也許煩悶枯燥的工作也是不完美的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這種種的不完美,組成了最真實的我。
組成了我的「風格」。
會有朋友說,不,風格是建立在紮實的基礎練習上,風格是在基礎上的延伸和創新。是的,沒問題,可就像筆者一個朋友說的。
哥們兒,跳舞需要練這事兒,跟一日三頓飯似,這還需要掛在嘴上說嗎?
琦玉老師強大到從來沒有輸過任何一場戰鬥,他為什麼這麼強大?
動畫中每當有角色和琦玉談起這個話題,他的理由都會讓人覺得很中二,在看動畫的你一定不知覺會笑出聲來,就像聽說有Bboy說自己常年靠上下班騎自行車練Footwork一樣滑稽,其實真正理解這些話的含義的人,也許已經在不知不覺變強的道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