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王維《渭城曲 / 送元二使安西》);「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孟浩然《過故人莊》);「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李白《把酒問月·故人賈淳令予問之》);「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岑參《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歐陽修《醉翁亭記》);「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李清照《聲聲慢·尋尋覓覓》);「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範仲淹《御街行·秋日懷舊》);「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範仲淹《蘇幕遮·懷舊》)……閒暇之餘,一個人欣賞著這些關於酒的名句,我突然醒悟:啊,我原來是沒有資格喝酒的,這應該是我為什麼不喜歡喝酒的根本原因。
確實,談到酒,我始終覺得汗顏。首先是我沒有酒量;其次,我喝酒的水平很低,什麼酒到我嘴裡都是一樣的味道——又辛又辣,難以下咽;第三,沒有合適的喝酒的對象;第四,也是最主要的,是我覺得自己沒有喝酒的資格。
撇開我的酒量不說,先說酒的味道。好多人都說「酒好喝」、「喝酒好」,因此而「好喝酒」,還都引經據典、振振有詞地列舉喝酒的美妙。酒真的好喝嗎?如果真的好喝,那為什麼每個人喝酒的時候,面部表情一個個都痛苦不堪、齜牙咧嘴、眉頭緊鎖?看樣子,說酒好喝的,不過是數千年來的一個代代相傳的謊言而已,就如皇帝的新裝一樣,數千年來沒有一個人能直言不諱地揭露這個謊言,說酒不好喝。就其味道而言,酒,實在是真的不好喝。
再說喝酒的對象。古人喝酒其實是很講究的,一般很少有酒局。一旦有酒局,那都是大場面。我理解我們數千年中華文化,每逢重大場合、重要時間節點、重要人物事件,都是要有酒的。說白了,古人喝的是有意義的酒、喝的都是有意思的酒,喝酒對古人來說很慎重、很嚴肅、很講究,具有很強的儀式感和象徵意義。問題是,我們今天把酒文化搞亂了,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和什麼人都喝酒。尤其是,各種苟且之事,借著酒局、借著酒興,全妥妥滴了。你說,這酒還能喝麼?我就是有點酒量,我也不敢喝,也不想喝。實際上人的酒量是個動態的變化過程,關鍵看和誰喝。平時滴酒不沾,遇到真正的知己,就是千杯也嫌少的,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這酒喝的才有意義、有意思。問題是,我的知己在哪裡呢?
明知不好喝,還一個個都自欺欺人地說酒好喝,齜牙咧嘴地抿一口,然後煞有介事地說:「好酒」!還都引經據典說喝酒的美妙,以此勸別人喝酒。這倒提醒我想問問,大家所引經據典的關於酒的名言佳句,都是誰寫的?都是名傳千古的功成名就的大家寫的。人家功成名就,每每把酒言歡,借酒抒發的千般愁緒、萬般快意,那是人家有資本,我們有嗎?也許你們有,但是我有嗎?我沒有。人家借酒抒發對佳人的思念,作為現代社會的有婦之夫、有夫之婦,你的佳人就在你身邊,每晚都和你同床共枕,你哪來的思念?你有嗎?就是有,你敢大膽表白出來嗎?就算用世間最好的酒給你喝的爛醉如泥,你也不敢表白呀!人家功成名就,把酒言歡、對酒當歌,把酒寫進千古名篇,那是一種享受。我們呢?平白無故、索然寡味地灌了一肚子酒,換來的最好不要喝酒,一喝酒就是一種痛苦,尤其是我自己。
有人總結說:中國古典詩詞中關於友敘、送別與感懷這一類的作品最多,故詩詞中經常流著兩種液體,一是眼淚,一是酒。淚的味道既鹹且苦,酒的味道又辛又辣,真是五味俱全。問題是,在我們現代社會裡,有誰的離去會讓你流下這又鹹又苦的淚?自己一個人偷偷地流這種又鹹又苦的辛酸淚的倒是不少。歷盡萬般辛苦,卻無丁點兒成就,能不偷偷地流淚嗎?就算這樣流淚,那我也不喝酒,因為越是這樣,我就越沒有資格喝酒。
記得2019年9月1日的晚上,我不知道受什麼刺激了,竟然一氣呵成,寫了一篇仿古短文《酒,非我所欲也》,也藉此機會拿出來與各位分享。
酒,非我所欲也
酒,非我所欲也。
古時酒,吾未曾喝過,不知其味。只知有鬥酒詩百篇之美傳,也知毒酒之下死鬼之哀嚎。
小時,為家父買酒,好奇,偷飲之,醇香撲鼻,愈飲愈想飲,唯恐飲幹而被發現者,至今回味。
至而今,所喝之酒,未見其美味,故不想喝,不願喝,不能喝,喝之,吾體難受之至。看他人喝酒,一個個愁眉苦臉,呲牙咧嘴,足見味道真不好也,假酒也?亦或世人皆不好酒,不善喝酒而強裝之?更奈何酒後苟且之事乎?
古時酒,兒時酒,現時酒,不一樣也。
人云:酒品如人品,非也!滿腹經綸,縱不喝酒,亦能吟詩百千。胸襟坦蕩,縱不喝酒,也能馳騁寰宇。清茶白水一杯,也不損君子之交。空有一副皮囊,即使灌滿酒,亦是除了酒,還是酒也!
酒,人格也,不可強求。想喝,喝之;能喝,多喝之;不能喝,茶水代之即可。總之,一切隨意,隨意即隨緣,切不可與他事掛之,此為喝酒之至高境界。然今一切事,皆與酒掛之,酒,唯工具也,喝酒之人,亦工具也。難怪今時酒無味也,不想喝也,吾絕之,可乎?
2019年9月1日
此文由大別山張國俊原創,歡迎關注,幫你一起長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