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4月1日的前夜,朋友圈都被「一歲一哭榮」的儀式感紀念刷屏。
螢屏上,榮迷尹正在《鬢邊不是海棠紅》裡知音一曲話梨園,痴醉地唱著戲夢人生。
螢屏外,人們卻格外想念那個人和他的《霸王別姬》。
只是,小樓依舊當年貌,世間已無程蝶衣。那顰笑之間由皮到骨的絕美,成為了他芳華絕代的永恆象徵。
因為新冠疫情,本計劃今天在韓國復映的《霸王別姬》也被迫延期,榮迷們更是無法相聚,選擇了雲紀念。
愚人節的今天,對於國人來說,是笑不出來的壓抑。影院復工數日後再次歇業,人們不知何時摘下口罩,所有的調侃都帶著一絲無奈,所有的紀念都蒙上一層死別的陰影。
不由讓人遙想到17年前,非典肆虐經濟衰退的香港。
當晚6點41分,一代巨星張國榮化作無腳鳥,從香港文華酒店24樓健身中心縱身一躍,生命永遠定格在了46歲。
那天,香港下著雨。
那天之前,SARS與美伊戰爭佔據了新聞頭條, 3月下旬,美國政府以向恐怖主義作戰為由,對伊拉克實施軍事打擊;
與此同時,香港九龍的淘大花園成為全港SARS疫情的風暴眼,該居民區感染SARS的人數激增至400多人。
這給未在金融風暴中復甦過來的香港,又是一記暴擊。
所以,當戴著口罩的人們看到「張國榮跳樓自殺」的新聞時,都只當這是愚人節的一個玩笑。
這玩笑太狠,它謀殺的,是人們對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的最後念想。
一切都來的毫無徵兆,3月31日晚,他還在和親友打麻將,罵著港府辦事不力;4月1日中午還和友人午餐,提醒友人戴好口罩。
直到4月1日6點前,這都是普通的一天。
上午11時,哥哥如往常一樣從住所出門,出門前還跟唐先生約好晚上一起去打羽毛球;
中午與設計師好友莫華炳共進午餐,一起聊了幾個小時;
下午4點30分,哥哥獨自到了中環的文華東方酒店的健身中心,據酒店工作人員說,健身期間哥哥心情似乎十分惡劣,他曾走到露臺狂煲電話;
下午6點左右約經紀人陳淑芬喝咖啡,電話中他說:「淑芬,你來接我一下。」
陳淑芬知道張國榮當時深受抑鬱症的折磨,病情嚴重時整夜失眠,直冒冷汗,手不停顫抖,連水杯都拿不穩,甚至伴隨著胃酸倒流的症狀。
可她不知道,在一片平靜的背後,竟醞釀著一場訣別。
她驅車前來酒店,給他打了最後一通電話,說自己已經到了。哥哥在電話裡只回了五個字:「好,那我來了。」
陳淑芬急忙起身到酒店門外等他,不曾想,等到的卻是張國榮如蝴蝶飛撲而下的身影。
警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個錢包,一張停車證,一個口罩,一部手機和一個打火機,以及一份簡短的遺書。
「我一生沒做壞事,為何這樣?」最後那句質問讓人心疼。
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
他從來都是將善意和熱情給了別人,將苦痛留給了自己。
抑鬱症復發、拍《異度空間》的PTSD、對非典絕望 媒體上各種猜測的聲音不斷湧來,人言可畏。
張國榮去世後,他的愛人唐先生在送給哥哥的白色花圈上題詞:「夜闌靜,有誰共鳴……」
逝去的光輝歲月,有誰共鳴?
2000年,哥哥在紅館開了生前最後一場巡迴演唱會,熱·情演唱會。
他懷著對樂壇的滿腔熱忱,親自擔任藝術總監,精心設計了這場精彩絕倫的概念演唱會。
性別模糊,前衛大膽的造型詮釋了從天使到魔鬼,從信仰到背叛的哲學意義,備受外界讚揚的同時也遭受了不少非議。
熱情演唱會的高潮,是他身穿一襲白色浴袍赤腳演唱那首經典《我》。
「是初涉凡間的天使,是無心睡眠的精靈,他站在那裡,站在柔和和高傲間,光影交錯時,他是動蕩中的唯一淡定。」
他就是他,不用閃躲,為自己喜歡的生活而活。
那年,哥哥還圓了導演夢,他為香港電臺執導了反吸菸電影短片《煙飛煙滅》,這是他唯一一部自編自導自演之作,並請來好友梅豔芳、莫文蔚等演出。
2013年,在繼續寵愛十周年演唱會接近尾聲時,一眾歌手到臺上大合唱,梁朝偉第三度跟張國榮隔空對話,最後說:「把今晚交給張導演。」
此時燈光驟起,臺上放了一張導演椅,思念之情不言而喻。
2002年,張國榮最後一次接受港媒專訪,就是《明周》那篇著名的《我可以呼風喚雨》,他興高採烈地談著即將開拍的電影。
那年哥哥接拍了生前最後一部電影《異度空間》後情緒突變,其後更是辭演電影《美麗上海》,又一度絕跡公開場合,當時傳聞患上抑鬱症。
《異度空間》裡,張國榮飾演了一個遭遇心魔的心理醫生,由愛生怖,最後一幕,他站上屋頂天台和愛人和解,走出了陰霾。
那年,哥哥和黃耀明合作演唱了生前最後一張唱片《Crossover》,那首經典的《這麼遠,那麼近》就出自其中,由哥哥作曲並配獨白、歪悶填詞、明哥主唱。
那年,哥哥應邀擔任好友梅豔芳個唱嘉賓,這也是他倆最後一次同臺演出。
兩人合唱一曲《芳華絕代》,並大跳貼身辣舞,阿梅更說:「哥哥是我生命中唯一好朋友。」
一年後的12月30日,梅姑因患宮頸癌遺憾逝世,2003年的香港演藝圈更加灰暗。
2002年9月12日,哥哥度過了最後一個生日,請來一眾圈中好友為其慶生;
10月10日他曾為英國名牌Dunhill香港旗艦店剪彩,當時引起粉絲轟動,媒體稱為媽祖巡街;
而哥哥生命中最後的時光,都是和友人和愛人共同度過的。
據林青霞在書中回憶,在非典前夕,張國榮還跟她打了最後一場麻將,「記得那天他『衝』了一把很大的牌,有五十五番,之後又連放了幾把炮。」
他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2003年3月8日與唐先生結伴到紅館看百事音樂會。
張國榮曾說:「人說貓有九條命,而做電影演員可以超過九條命,每一部電影就是一條生命。」
從影20餘年,他留下了56部電影,塑造了無數經典角色。
他是不瘋魔不成活的真虞姬,是一分鐘的朋友無腳鳥阿飛,是想去沙漠另一頭看看的歐陽鋒;
是如夢如幻月的十二少,是絕世書生寧採臣,是猶憶《當年情》的阿sir,是不如我們由頭來過的何寶榮,是銀幕上的藝術家,是一代傳奇。
在張國榮逝世5天後,4月6日晚,第2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如期舉行。
這是「金像獎歷史上笑容最少的一屆」,整個頒獎禮都瀰漫著一種悲傷的氛圍,紅毯環節不到二十分鐘便草草結束。
當司儀曾志偉一襲黑色禮服開場,本打算講一些鼓舞人心的說辭時,看到臺下的明星們齊齊的黑色衣服和口罩時,他哽咽了……
當時,張國榮憑遺作《異度空間》獲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為了緬懷張國榮,「四大天王」劉德華、張學友、黎明、郭富城時隔多年再次同臺,清唱了哥哥的《當年情》。
臺上表情嚴肅,臺下掌聲寂寥,整個頒獎禮倒更像是一場專門追憶哥哥的晚會。
而非典以來,對於口罩最悲壯的記憶,莫過於張國榮的葬禮。
金像獎頒獎第二天,張國榮的葬禮在香港殯儀館舉行,唐先生全程打點一切。大批歌迷聚集於殯儀館外,上百位演藝圈好友前來祭奠,很多人悲痛至泣不成聲。
口罩,這抵抗病毒的柔軟屏障,遮不住掩面哭泣的人們,哥哥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有位失聲痛哭的SARS隔離者親屬說道:「SARS本來是一個公共醫療衛生事件,極大打擊了港人的自信,他的死好像是人心士氣降至低點的標誌。懷念他,不光是懷念那個低點裡的傷痛,更是懷念那個傷痛裡的力量。」
當時的香港已隱隱露出了末世的氣息,大家無事都不出街,天氣也是小雨不斷,即使這樣,粉絲依舊全副武裝來送哥哥最後一程。
鮮花和蠟燭堆滿了他家門前的街道和文華酒店的門口。
這盛大的紀念,十年後如此,二十年後也如此。
2003年,因為非典和哥哥逝世,成為最凝重的一年。
2020年,因為新冠肺炎席捲全球,成為了最艱難的一年。
愛在瘟疫蔓延時,人們痛定思痛,也定會在傷痛中覺醒和重生。
那年7月,哥哥留下了最後一首歌《玻璃之情》:「如果你真的太累,及時的道別沒有罪。」
17年後,多麼想你,你在何地。今天繼續為你鍾情,風繼續吹,我們不忍遠離。
· THE END ·
這是「不散」 第1176期 原創文章,無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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