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
12月1日晚,中國嘉德2020秋季拍賣會最重磅的「大觀——中國書畫珍品之夜」在嘉德藝術中心舉行,拍賣近現代和古代書畫145件。最受矚目的傅抱石畫作《大滌草堂圖》當晚首先出場,8800萬元起拍,最終以1.38億元成交,成為當晚首個過億的拍品。
傅抱石《大滌草堂圖》
被稱為「封神之作」
這幅《大滌草堂圖》,畫面中間是兩棵枝葉繁茂的粗壯大樹,樹的左下方是揚州大滌草堂。草堂裡站著一人,似乎在舉頭長嘯,又似乎在仰望期盼,這個人就是大滌草堂主人石濤。畫上的石濤形象雖然不大,但是神態自若,瀟灑自得,極有神韻。
傅抱石繪畫的這一年,也就是1942年,恰好是石濤三百歲誕辰。石濤曾言:「畫受墨,墨受筆,筆受腕,腕受心」。傅抱石一直很崇拜石濤,這幅畫用筆豪放,墨色淋漓,酣暢而不失細膩,這是用畫作表達對石濤的嚮往和致敬,也展示他繼承石濤而創造自家面目的成果。這幅畫,也被認為是傅抱石的「封神之作」。
傅抱石在《大滌草堂圖》上用小楷作題跋:「石濤上人晚歲購草堂於廣陵,致書南昌八大山人求畫大滌草堂圖,又云:平坡之上,樗散數株,閣中一老叟,此即大滌子草堂也。又云:請勿書和尚,濟有發有冠之人也。聞原札藏臨川李氏,後輾轉流歸異域。餘生也晚,不獲睹矣!今經營此幀,聊以長想爾。」
意思就是石濤晚年在揚州買了座大草房子,於是給南昌的八大山人寫了封信,求他畫一張草房子的畫,名字就叫「大滌子草堂」。信中還特意說明,草堂在一個緩坡上,堂前有幾棵大樹,屋子裡有個老頭兒,你照我說的畫就行了。石濤還關照八大山人,你給我回信的時候,不要稱我為和尚,我如今是有頭髮有帽子戴的還俗之人。石濤的信非常有趣,顯示了他與八大山人的親密關係。石濤求畫十年後,大概在康熙三十七年,年已八十五歲的八大山人終於將石濤盼望的《大滌草堂圖》寄到揚州。石濤收到畫無比歡喜,題了很長的詩。可惜的是,那幅八大山人所畫的作品,並未流傳於世。
而在題跋的後半部分,傅抱石還說明,石濤的信札被江西撫州李家收藏了,後來流落到國外。傅抱石只是遺憾自己生得太晚,沒有機會看到真跡。現在用心畫了這張畫,以此寄託對前輩雅事的嚮往。短短百餘字,內涵豐富。既交代了傅抱石對石濤、八大山人等前輩的仰慕,又說明了他模仿石濤畫法的創作激情。
畫面中的大滌草堂,原址在揚州大東門外,臨水而建,應在小秦淮河的西岸,可惜現在也是無處可尋了。
徐悲鴻欣然題字
再現師徒情深佳話
當年的石濤向八大山人求畫,可謂佳話。而傅抱石的老師徐悲鴻,對這位學生也是大為讚賞,還在畫的上方興致勃勃地題了「元氣淋漓,真宰上訴」八個大字,還意猶未盡補了幾句:「八大山人大滌草堂圖未見於世,吾知其必難有加乎此也。悲鴻歡喜讚嘆題」。也就是說,即使找到八大山人那一幅,也不一定高過於傅抱石這一幅《大滌草堂圖》,可見徐悲鴻對這幅畫作的歡喜。
《大滌草堂圖》被認為是傅抱石平生第一力作,是傅抱石的精神坐標,更是其一生的能量源泉,真實見證了他研究石濤的心路歷程,也生動展示了他繪畫創作的演進軌跡。
據嘉德工作人員介紹,《大滌草堂圖》的珍貴之處,不僅僅在於它數度參加各類「傅抱石紀念展覽」,是一件著錄累累的赫赫名跡,成畫之日起,《大滌草堂圖》屢經著錄、出版,現查明刊載記錄已有39次。而且作為傅畫徐題的少數作品之一,體現了傅抱石、徐悲鴻兩位大師惺惺相惜之誼,也成就了近現代繪畫創作史上關於提攜友愛的一段佳話。
他一直追隨石濤
這幅作品奠定後期風格
著名書畫家、鑑賞家蕭平介紹,傅抱石先生是中國畫壇二十世紀的一位卓越的大畫家。在20歲前後,他就開始研究繪畫史中間的一些著作。比如,他對於17世紀傑出畫家石濤,就有深入研究。
蕭平說,傅抱石創造了一條對傳統的獨特道路,就是以精神,以神韻為主的學習方法。從自己的筆墨或繪畫方法上去跟隨古人學習,取其大意,正好符合了中國文人畫的精髓。
南京博物院陳列藝術研究所所長、研究館員萬新華解讀說,傅抱石是個很有史感的藝術家,他的好多創作跟他的美術研究的興趣點有關係。他對研究石濤的一些材料、文獻、圖像一直細心收羅,用於自己的研究之中。他在研究的過程中,又有宏偉的藍圖。所以這是他的研究史的一個圖像呈現,用畫的形式來完成跟石濤之間的心靈上的時空穿越。這張《大滌草堂圖》是傅抱石風格的新開始,也是新未來,這種大塊面的構成,水墨淋漓的綻放,應該是傅抱石繪畫的一個起點,奠定了他後面的一切。
數次來揚州
還畫過《虹飛千尺走雷霆》
傅抱石的這幅《大滌草堂圖》,是在重慶畫就的,他也數次來過揚州。1961年,他來揚州為中華書局的《鄭板橋集》寫序,前後花了四五個月時間,搜集資料,尋訪板橋遺物和遺蹟。同年12月5日,傅抱石在揚州寫成《鄭板橋試論》兩萬餘言。他引用鄭板橋的畫論:「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畫論本身就是詩,生動地描寫了中國寫意畫的創作,也是傅抱石對鄭板橋等揚州前輩的共鳴。
碰巧的是,揚州書畫大家孫龍父先生對揚州畫派研究多年,其時也正在撰寫《揚州八怪略論》。孫龍父與傅抱石一見如故,做了熱烈的藝術探討。二人將自己對石濤、對揚州八怪的研究心得相互交流,互相啟迪,非常投緣。傅抱石順利完成初稿,還在揚州召開了座談會。而孫龍父的論文也發表在當年12月的《揚州師院學報》上。
僅在1961年和1963年,傅抱石至少兩度來揚州,或為工作,或為療養。其間也遊覽山水,與揚州的朋友交遊,創作寫生。當時的傅抱石,正值事業巔峰,常奔波在全國各地寫生,日勤不怠,在揚州的時光是他少有的清淨安閒的日子。
1963年,大明寺籌辦「鑑真和尚資料陳列展」,他也前來觀看,待人接物,態度親和。傅抱石在揚州創作激情勃發,他還繪製了一幅《虹飛千尺走雷霆》,畫面兼有山水和人物,展現了雄健、浪漫、奇幻、抽象的藝術風格,也是傅抱石自我生命乃至時代精神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