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靠譜二次元,作者丨Soda
上周,「騰訊試圖投資米哈遊被拒」的消息在ACG從業者的朋友圈裡刷了屏,一時間,嘲諷大廠做不了二次元爆款遊戲的言論不絕於耳。事實上,在《原神》上線的同一時間,騰訊也推出了漫畫《妖怪名單》改編的遊戲《妖怪名單之前世今生》。
然後它撲了。
這款《妖怪名單之前世今生》由騰訊發行,9月25日上線後,即使有著「首款0氪200充手遊」的賣點,經過短短6天的時間還是掉出了國內App Store遊戲榜單TOP100,TapTap評分低至2.5分。同期上線的《原神》、《高能手辦團》等二次元遊戲如今還都或多或少保持著聲量(或是保持買量),而這款有著「騰訊動漫頭部作品」背書的遊戲現在卻早已沒了動靜。
「漫遊聯動」曾經是每一個動漫人的願景,但從近年二次元遊戲作品整體的強勢來看,國產漫改遊戲的表現確實不盡人意。靠譜二次元整理了最近4年上線的國產動漫改編遊戲,發現這些遊戲在TapTap上的平均分只有4.44,最低只有誰看誰尷尬的2.4分,最高也不過是僅僅過了及格線的6.2分,說明玩家對多數漫改遊戲並不滿意。
如今二次元遊戲爆款頻出,人氣正盛。漫改遊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漫遊聯動的開山神話,叫《十萬個冷笑話》
漫遊聯動,曾有過輝煌的過往。
這就要從中國網絡漫畫平臺的鼻祖有妖氣說起。隨著有妖氣旗下《十萬個冷笑話》的漫畫、動畫、大電影漸入佳境,「十冷」這一IP被遊戲廠商藍港拿下,並在2015年3月18日推出了《十萬個冷笑話》手遊。十冷手遊一經推出,引發了非常大的反響,根據當時新聞的報導,《十萬個冷笑話》手遊上線當天就衝入了App Store遊戲暢銷榜TOP15。當年9月在中國臺灣地區上線,9月29日就登頂了中國臺灣地區App Store免費榜和Google Play熱門免費榜。
十冷手遊的爆紅,一方面得益於當年十冷IP的大熱,另一方面,也與漫畫平臺、原作者、遊戲開發商、遊戲發行商等各方的密切的合作息息相關。
在一場行業分享會上,十冷手遊製作人左拉表示,有妖氣並沒有直接將十冷IP的遊戲改編權簡單賣給藍港了事,而是選擇和藍港以及開發商妙趣遊戲共同開發。在遊戲立項研發過程中,當時的有妖氣COO不董和漫畫作者寒舞始終和藍港、妙趣保持著溝通,並為遊戲的構想、劇情提出了不少意見。
而且,根據左拉當時的介紹,有妖氣並沒有直接向藍港收取授權費用,而是以遊戲收入分成的形式進行合作。這讓十冷遊戲從內容的上有了保證,不會出現遊戲開發商為了快速套現而魔改、硬套IP情況的發生。
正因為十冷手遊有類似日本「製作委員會」的形式,有妖氣對十冷IP的宣發經驗,配合上藍港掌舵人王峰的跨界人脈,讓十冷手遊在宣發上做得相當全面:連載漫畫和動畫為遊戲導流,地鐵、公交廣告在線下拉新,社交媒體的「十冷體」傳播等。雖然當時國漫受眾有限,但完善的宣傳多數十冷粉絲都轉化成了遊戲用戶,《十萬個冷笑話手遊》收穫了超出行業預期的成功。
十冷手遊在2015年交出了一份漂亮的「漫遊聯動」答卷,給了國內動漫從業者無限大的信心。不少漫畫家、動畫人都覺得,只要自己的作品能被平臺挑中,改個遊戲,自己就能翻身做地主,餘生財富自由。
泛濫授權,換皮了事,漫遊聯動再無爆款
2016年年底,十冷手遊進行了最後一次更新,並在不久後停服,一代經典就此落幕。
這時,國產漫畫正在快車道上瘋狂行駛:有妖氣被奧飛收購,騰訊動漫的漫畫作品正在批量動畫化,IP畫餅的故事講得飛起,快看漫畫得到多家資本青睞完成融資……整個漫畫行業正處於一種卯足勁兒爆發的狀態中(點擊回顧:《國產漫畫平臺消亡史》)。平臺們忙著燒錢圈地,漫畫CP忙著用「漫遊聯動」為自己的作品貼金,大家並沒有在遊戲改編方面做出太多實際行動。
也正是這一年,騰訊旗下有著二次元氣息的MOBA遊戲《王者榮耀》正式奠定了手遊霸主地位,《Fate/Grand Order》、《陰陽師》、《崩壞》系列等二次元遊戲也漸漸成為了玩家的固定肝氪項目。遊戲廠商在愈加重視二次元類遊戲的同時,也發現漫改和二次元手遊成為爆款這件事沒什麼太多關聯。
靠譜二次元了解到,當時膨脹的國漫市場對遊戲廠商的授權金額不低於日本同類作品,唯一的優勢是對遊戲廠商的監修並不像日本方面那樣嚴格。但正因為國漫不專業不重視的監修,也為日後遊戲的質量埋下了隱患。
2017年,《西遊記之大聖歸來》手遊在電影上映後2年姍姍來遲,雖然製作人在TapTap上表示這款遊戲「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換皮產品」,但玩家上手後發現這就是一款縫合換皮產品,大呼上當。
TapTap上關於大聖歸來手遊的熱門評價
即便如此,大聖歸來的版權所有方十月文化並沒有因為粉絲的差評停下授權的步伐,2018年,另一款大聖歸來正版授權手遊《大聖歸來棒指靈霄》上線,一樣的MMORPG,一樣的換皮,勸退了更多的粉絲。隨後的2019年,同名單機端遊上線PC、PS4雙平臺,經過敖廠長等UP主的一番安利,讓本以為是款正統大作的玩家紛紛下單購買,想著支持一下國漫之光改編的遊戲,卻被低劣的畫質和粗糙的玩法驚了一跳,大呼上當。
事實上,和過去的影視換皮遊戲相比,漫改換皮遊戲還是有所進步。玩法雖然和其它的皮下類似,大多是快速逼氪收割一波了事。但不同的是,漫改換皮遊戲在美術上相對尊重原著,畢竟同為紙片人不會太拉胯。劇情上,這類遊戲也會給原著的經典劇情做一點還原,這樣能勉強安撫一下粉絲。
但換皮終究是換皮,缺乏誠意的遊戲玩法,糟糕的遊戲平衡,吃相難看的逼氪手段都讓本就不富裕的國漫粉絲,快速撤離。
TapTap上,《大聖歸來棒指靈霄》的運營曾雲淡風輕地回復某位暴怒的玩家:「大家玩遊戲,無非就是圖個開心嘛。」但玩這樣的漫改遊戲,玩家們真的會開心嗎?
騰訊和B站分別發力,能讓漫遊聯動起死回生?
2019年,每年都是崛起元年的國產動漫行業深陷「內卷」,遊戲行業也因為版號收緊等因素減產。「漫遊聯動」的概念經過幾年的拉拉扯扯,終於開始交上答卷——漫改遊戲陸續上線。
2017年騰訊就公布了遊戲化改編決定的《狐妖小紅娘》和《一人之下》終於在2019年有了回音兒。10月31日,《狐妖小紅娘》手遊公測,公測前3天保持著國內App Store遊戲榜第1的位置,這款由開發《天涯明月刀》的北極光工作室操刀的遊戲,卻因為「畫面粗糙」、「過於氪金」等原因在TapTap上僅得到了4.8的評分。
即便如此,得益於騰訊出色的渠道和宣發,根據統計,2019年,《狐妖小紅娘》手遊為騰訊帶來了超過2.6億元的收入。(點擊回顧:2019二次元手遊收入觀察)雖然和《火影忍者》、《聖鬥士星矢》等騰訊旗下的日漫改編遊戲累計35億元的收入差距甚遠,但考慮到狐妖與火影、聖鬥士IP人氣上的差距,這個成績還算可以接受。
2020年,騰訊陸續發行了《一人之下》和《妖怪名單之前世今生》兩款漫改手遊,其中《一人之下》手遊曾獲得了包括QQ、微信遊戲中心等多處核心資源的支持,在上線後的第一個月表現還不錯,根據B站UP主@國產二次元手遊觀察 的數據統計,整個6月,《一人之下》手遊流水超過2.5億元。但隨後迅速下降,11月《一人之下》手遊的月流水只有561萬左右,僅達到6月份流水的2%。
另一邊,收購了網易漫畫,喊著「十年之約」口號發力國創的B站,非常希望有一部可以替代FGO的自研遊戲出現,漫改遊戲也是嘗試之一。今年年初,B站獨代發行了根據使徒子漫畫《大王不高興》(原名:閻王不高興)改編的同名手遊,目前TapTap玩家評分6.1,在近年的漫改遊戲中,這個分數僅次於《凹凸世界》手遊(6.2分)。不過,隨著B站年度大作《公主連接Re:Dive》的上線,平臺整個資源傾斜給了新遊,《大王不高興》遊戲很快就被玩家遺忘,時至今日,B站自家遊戲中心的熱度榜上都見不到《大王不高興》的蹤影。
來源:@國產二次元手遊觀察
不過相比平臺主導參與的漫改遊戲,靠動漫CP方授權開發的漫改遊戲表現的要更慘一些。《馭靈師》漫畫和《少年歌行》動畫改編的同名遊戲都吃了癟,在TapTap平臺上拿到了3.5和2.4的低分,其中《少年歌行》手遊更是創下並至今保持著國產漫改遊戲最低分的記錄。
得到2.4分的《少年歌行》手遊
不過,中小遊戲廠商和國漫的合作更傾向於聯動,例如在微博上火爆的《非人哉》漫畫就和《輪迴決》、《奧拉星》、《大王不高興》、《夢想養成計劃》等多款遊戲展開聯動,相關角色作為NPC/非核心角色進入手遊中,通過完成任務等方式進行互動,一方面可以吸引漫畫粉絲轉化為遊戲用戶,另一方面對遊戲本身的劇情沒有太大影響,即便授權到期,移除相關角色並不會影響遊戲本體。
《非人哉》和遊戲《奧拉星》的聯動
但這種聯動形式對於大多數國漫IP來說不太好實現。一方面,國內動漫受到短視頻和直播的衝擊比較大,近幾年再難有類似《十萬個冷笑話》、《狐妖小紅娘》的頭部出現,遊戲公司更願意去爭取類似《鬼滅之刃》之類的高人氣海外IP進行聯動;另一方面,大部分頭部漫畫IP都由漫畫平臺持有,漫畫平臺對於聯動的主觀意願並不強,而動漫CP本身的商務能力著實有限,造成了聯動案例屈指可數的結果。
漫遊聯動未來還有機會嗎?
確實,現在國產動漫改遊戲遇到了幾個難題:IP熱度不夠,遊戲難以通過漫畫、動畫作品本身獲取太多流量;受眾年齡普遍不高,對氪金的接受程度較低,影響改編作品的收入規模;改編周期短,IP方、原著作者與遊戲製作方各方溝通有限,最終影響遊戲成品的質量。
克服這些難題困難嗎?難,不過,一旦有成功的漫改遊戲橫空出世以後,就可以證明這些問題有可行的解決方案。
此前,不少人質疑二次元遊戲在國內發展的可能性,覺得這一風口只存在於日本市場。但《Fate/Grand Order》國服在2016上線開始就成為了B站的印鈔機,為B站的上市奠定了基礎,直到今天仍是B站遊戲裡的常青樹;《陰陽師》讓網易成功衝進二次元手遊的頭部賽道,為網易遊戲提供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如今國服平均每月流水過億元;《崩壞》系列、《明日方舟》、《戰雙帕彌什》等熱門遊戲不斷向市場證明中小團隊也能憑藉一款二次元遊戲躋身頭部遊戲公司行列。爆款頻出引發了二次元遊戲投資熱,甚至出現了「騰訊投不進米哈遊」這種讓二次元遊戲廠商揚眉吐氣的事。
二次元遊戲的成功也為漫改遊戲鋪好了路。隨著國漫影響力的擴大,受眾的年齡層越來越廣泛。當國產動漫IP的用戶價值足夠高時,參與漫遊聯動的各方一定會為遊戲改編做出更多的努力。
如今要做漫改手遊的廠商應該有所認知,簡單的換皮早已不可取,如何在遊戲中表現出原著的內容優勢,並基於原作的亮點改編拔高才是遊戲成敗的關鍵內核。
另外,漫改手遊還應找到能夠充足展現原著並提升可玩性的玩法。不是古風就一定要做成MMORPG,或是遇事不決就做回合制,這樣的「快捷方式」除了騙粉溜粉,對遊戲的長期發展沒有任何幫助,甚至會對原著IP產生反噬,各方皆輸。
《馭靈師》手遊,來源UP主 @夜神章繪
國漫IP類型豐富,從古風到都市,從玄幻到科幻,點擊量破億的作品比比皆是。但人氣再高的動漫IP對遊戲而言只是一種錦上添花,只有遊戲真正做到好玩,無論是IP粉絲還是普通玩家才會一直認可。改編遊戲想要名利雙收,還需腳踏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