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作品反映的是一個人的內心世界。一個內心世界豐富充實的人,其箱庭作品往往也能較充分地表現出來,如玩具選用的數量、種類等。我們評價大學生箱庭作品豐富充實狀況的依據,是根據所有作品玩具總數分布情況來進行的。從作品場面構成來看,一年級大學生箱庭作品內容不夠豐富充實。這與幼兒在箱庭中表現出來的豐富充實甚至是爆滿是不同的。個體在走過充分展示自己、激烈競爭的中學時代,進入大學之後,對人生、人際關係、社會的思考日漸深刻、深沉,雖然也充分利用機會展示自己』但已經懂得考慮許多方面因素,所以展示時就有所取捨,特別是在陌生環境下更是小心翼翼(如圖1、2)。
圖1. L.WZ(女)的箱庭作品:安靜的生活
(村鎮的巷子兩側的人家都過著安靜的生活,這讓自己感到羨慕,自己試圖走訪這些人家,但又擔心自己的不當言行打擾了他人美好的生活和平靜的心,所以也就只能在門外小心地觀看,猜測著門內世界了。)
圖2. W.HW(男)的箱庭作品:安樂的家
(在這個安樂的家裡,很有秩序地安排著不同情趣的生活。左側中部是祖輩才能安坐的位置,屏風之後是臥室,中上部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下方是自己與朋友交流的場所,可以一邊吃水果,一邊聽音樂。)
箱庭作品中對自我認識的不確定充分體現在自我像的缺失上。本研究中』一半以上大學生的箱庭作品中沒有出現自我像,只有19個作品中出現了明確的自我像,表明大一學生對自我認識不明確或有失客觀。
大部分大學生在高中時都是老師、同學、家人、朋友關注的焦點,形成了「唯我獨尊」的優勢心理。經過「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拼搏進入了大學,才發現大學裡的競爭更激烈,往日的獨尊也一去不復返,昔日值得驕傲的光環一下子變得黯然失色,使得他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我。在大學裡,人與人之間的較量不僅表現在學習上,還表現在其他多方面才能上。來自學習、個人生活和人際交往方面的各種挑戰與衝擊,使他們開始更深刻地思考如何客觀評價自己,如何在新環境中給自己重新定位等問題。
在這思考過程中,他們或過高評價自己,傲視周圍的一切,或過分自卑,以畏縮的姿態對待生活、對待他人,產生種種的不適應。當問及作品中自我像時,他們常常會說自己站在作品所表現的場景之外,以旁觀者的角度來審視這一切,或者說目前沒有辦法確定自己的位置或狀態等等(如圖3、4)。
圖3 X.GF(女)的箱庭作品:安逸、和平、發展
(橋的左側是安逸的家庭生活,自己可以在家中彈鋼琴,也可以過橋到城市裡工作,謀求事業的發展。在這種安逸、和平、發展的生活中,卻不能清楚地了解自己可能的形象,空曠的右側說明了其對自己未來的不了解,也是充滿無限可能的領域。橋、車輛也是生活、心理變遷、發展的表現。)
圖4 S.ch(男)的箱庭作品:理想空間
(在這理想的空間裡,自己擁有轎車、房子、馬匹,還有飛機場,可以自由出入。最重要的是,左下幽靜的交流天地,為自己與朋友談心提供了非常安全、恬靜的環境,現在沒有朋友到這個空間來。自己雖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但不知道應該以什麼樣的形象表現自己。橋、車、飛機是其積極尋求變化、轉變的表現。)
在本研究中,大學生不能充分利用沙的材質進行創造性活動,有山未堆,有路未開,有河未挖,說明他們在發揮自身潛能方面缺乏開拓性、深刻性。水是能量的象徵,當個體自我認識處於模糊或不確定狀態時,也自然不能充分挖掘自身的潛力,更不知如何合理有效地利用之,因此也就未能利用沙箱表現「水」的存在。
山是地與天最接近的地方,是崇高的目標的象徵,能給人以力量感。當個體自我評價消極時,常產生無力感,對未來前途感到迷茫,在箱庭中也就未能表現出「山」的存在。沒有了明確的目標,缺少力量,且未能發掘自己的潛力,自然也就很難確定所謂的目標了,表現在箱庭作品中就是沒有利用沙表現路途、方向。大學生在進人大學之前,他們的目標單一,就是考上大學。當他們進入大學後,才發現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巨大的差距,於是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目標,調整自我,在這個過程中遭遇諸多困難與困惑。在箱庭製作過程中,他們常說「這邊是山」「那邊是海」「前面是一條路」,卻不能有效地利用沙的可塑性進行創造、表現(如圖5、6)。
圖5 S.Ch(男)的箱庭作品:探險
(中部是一座非常險峻的山峰,並有兇猛的野獸出沒,這裡是探險家們熱衷的目標。自己可以駕駛直升機來,也是為了在出現險情時便於緊急逃離。雖然知道沙可以堆集,卻未敢用沙來表現高山,表現這裡的險峻。)
圖6 ZHL(女)的箱庭作品:生活是美好的
(左上是一片森林,是動物的樂園;左下是一片大海,是水族的世界;右部是動物們遊樂的場所。對這些動物來說,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雖然知道沙可以移動,卻不敢移動沙露出藍色以表現海水。森林、大海以及遊樂園都在一個乎面上。)
箱庭療法空間配置理論認為,左代表過去,中代表現在,右代表未來,上代表精神意識,下代表物質。本研究中,大學生的箱庭作品的玩具方向大部分朝向下方,而左側、右側、上方所佔比例均不大。他們最滿意的領域以及意義最大的玩具所在領域大部分集中於中部及左部,這表現出了他們對現實的關注和認可,非常關心自己現在的大學生活,並對過去的生活表現出絲絲眷戀。
剛脫去高考的戎裝,高中時代的拼殺場面仍然記憶猶新,高考成功後的喜悅仍時常蕩漾上心頭,但已經不再享有先前的「獨尊」地位了,自己必須時時刻刻關注著現實。在時代變遷巨大的今天,如何經營自己的大學生活,使自己在未來的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成為大學生首先要考慮的問題。他們肯定、關注自己當前所擁有的一切,認為現實(中心區域)是自己最滿意的;同時,他們認定,對自己意義最大的東西,不論是自身的價值、愛情、友情還是事業,都應在這個現實中逐步予以確定。因而他們將自己的目光移到了這個領域。他們關注的、首選的當然是物質上的寬裕,暫時還未將自己的視角放在精神領域的享受和追求上,表現在箱庭作品中則為玩具方向朝向下側的居多,朝上的甚少。
這與先驗研究認為的「成人作品中表現出對崇高精神生活的嚮往」的觀點是不同的,這說明大學生與社會成人的追求仍然有所區別。在關注現在的同時,他們也懷念自己的過去。當人際關係、學業追求出現一些不如意時,他們想到的是過去的老同學、老朋友,想到的是自己曾有過的一度輝煌,因而也就透露出對過去絲絲的眷戀,反映在作品中則為對左側的滿意程度較高以及意義最大玩具所在區域集中於左側,特別是象徵著過去精神世界的左上區域受關注程度僅次於中心區域。箱庭的右部空間也較少得到有效利用,常以空白的形式表現(如圖7、8),這也是他們在大學期間無限發展的可能性的表現。
圖7 L .HJ(男)的箱庭作品:戰爭與和平
(左部是和諧平靜的生活,為了保衛這片和平,就必然要武裝自己的部隊.以抵禦外來侵略。至於來自右側的侵略可能是什麼,自己也無法預料,但做好準備總比面臨戰爭時措手不及要好吧。右部的空地,其對未來可能面臨的困難、挑戰的不確定性的表現。)
圖8 X.GF(女)的箱庭作品:奮爭
(自己帶著無限的期望來到這片尚未開發的土地,因為不知道會有什麼困難,所以自己全副武裝。雖然自己已經有了充分準備,但未來是怎樣的無法準確預料,至少有困難(用石頭表現).同時也一定有收穫(果實為證),更多的是可能性。)
在65個箱庭作品中,有44個作品是以「交流」為主的場面,其中有32個場景出現了供朋友或家人坐的椅子、凳子,但上面卻沒有人坐,即「空椅子」現象(如圖9、10)。
圖9 F.XM(女)的箱庭作品:夏天的午後
(夏天的午後,許多人在一起遊樂,非常高興、開心,但所有這些人除了遊樂之外,自己也不知道該和誰可以坐下來靜靜地交流一會兒,一起分享、品嘗果實的甜美,還是虛位以待吧。自己走向鋼琴,傾訴自己心聲。但或許只有溫順、忠誠的小狗可以在一旁專心傾聽,其他人都一心撲在遊樂上了。)
圖10 W.LJ(女)的箱庭作品:恬靜的家園
(房子前面的小院子裡,自己擺放了可以納涼休息、交流的場面,自己在那裡一人靜靜地等候著朋友的到來。這裡很恬靜,靠近大海,水裡的動物也在悠閒在生活著.小汽車則開往左邊,是看海的人們回家的車輛。左下是通向城市的公路,右上是遠處的山巒。)
由此可見,大學生非常渴望與人交流,希望自己身邊有一位知心朋友傾聽自己訴說,一起追憶往昔、暢談現在、展望未來。在箱庭交流階段,許多大學生認為,在大學新環境中很難找到符合自己標準的人,周圍的人似乎都戴著一副面具,人際交流少了些真誠,卻多了些利用與欺騙。因此箱庭作品中常虛位以待,常以動物或其他非人的形象代替朋友等交流對象。同時,他們也特別強調朋友對自己的忠誠,表現在作品中「空椅子」旁邊會擺放一隻忠實的小狗。也因為如此,他們對朋友的選擇非常嚴格,寧缺毋濫,沒有合適的人物就不擺。可他們強烈渴望向他人傾訴自己的內心,於是就擺上了與作品主題並無太大關係的鋼琴等樂器。箱庭象徵理論認為,鋼琴等樂器有著傾訴的意義,樂器的出現展現了製作者內心對於傾聽者的期盼。另外,我們也應注意到,作品中交流場面有著「一對一」的特點,說明其在人際交往中比較重視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希望心靈的溝通建立在相互尊重與志同道合的基礎上,「人不需要太多,一兩個知己足矣」。
大學生箱庭作品主題主要表現的也是家園、社會方面的內容,但與中學生的箱庭作品主題所不同的是,他們的主題強調的不是家園的狀態、社會生活的美好,而是自己對家園建設方面所應承擔的責任感、對家庭現狀的擔憂、對父母家人的牽掛、對社會不公現象的思考、對社會和諧的期望等。大學生走過中學時代,走向獨立過程中開始意識到自己所應承擔的家庭的、社會的責任、道義,這是心理成長、成熟的表現,也意味著他們已經是成人社會的準成員了。
圖11 W.P(女)的箱庭作品:責任與自由
(在自己的家園前面,兄弟姐妹以及鄰居家的孩子都在自由、歡快地遊玩,動物們也搭起舞臺,小兔子在表演節目,其他小動物在臺下鼓掌,小精靈在伴奏。為了這份自由快樂能夠長久保持,自己當前不是玩,而是在家門前辛勤勞動,這是對家的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
圖12 Zh.L(男)的箱庭作品:我的家
(自己家庭構成非常簡單,爸爸、弟弟和自己,媽媽早就離開這個家了,所以只能依靠父親一人支撐著家庭,父子三人相依為命。自己也渴望能夠像其他城裡的同學一樣擁有諸如鋼琴一樣標誌著城市的、現代的生活.但這一切只能是一個夢想,為了這個家庭,為了分擔父親的擔子,自己必須不斷鍛鍊,創造財富。)
箱庭療法是心理諮詢與治療的一種技術。在大學生中開展箱庭工作有利於促進同學們現實人際互動的改善,增強個體的責任感,創造心靈的歸屬,使大學生以理性平和的心態享受多彩大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