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心生感慨。你們也是熱鬧了起來,後臺鬧騰起來。幾十個人加我微信,我根據你們的自我介紹和頭像通過了8個。感謝各位關心。
本文是野夫老師分享的,也算是我的一個答覆。希望大家都能仔仔細細生活,午安。
(一)
大一的時候,我和隔壁宿舍的妹子聊天,偶然提到郭靖與黃蓉,對方一臉木然。待我說完之後,妹子小心翼翼地問:「那個郭靖和黃蓉……是你以前的同學麼?」
四年後,我們大四,我又和這個妹子去逛街,回宿舍的途中談論到感情觀。我說:「在三角關係裡判斷自己的情感天平傾向於哪一邊,最重要的標準就是,自己會更容易對誰生氣。例如張無忌很容易對趙敏生氣,對周芷若卻處處包容……」說到這裡,我停了一下,問道:「你知道張無忌是誰麼?」妹子誠實地搖搖頭:「名字聽上去有點熟,是書裡面的人物,還是電視裡面的?」
我微笑:「好了,咱們接下來的對話不必再進行下去了。」
(二)
暑假的時候,我舍友來我家找我玩,很客氣地給我提來了一隻哈密瓜和一袋山竹。上門拜訪帶水果說明教養很好,這一點我很感激——可是我的動手能力向來是出了名的差,平時買個西瓜買個芒果,都要央求人家水果檔檔主幫忙切好。如今對著這兩件需要切半天捏半天且味道還不怎麼樣的水果,我簡直欲哭無淚。
我跟舍友太熟了,沒必要假客氣,當下直接說:「姐姐你這不是在坑我麼!你怎麼不帶點其他的水果呢?」
舍友答:「我剛剛在超市看到了水蜜桃,可我想起處理起來太麻煩了,所以就選了這兩種。」
我愕然:水蜜桃處理起來為什麼會麻煩?於是問道:「你說的水蜜桃,和我心目中的水蜜桃,是同一個東西麼?」
舍友說:「對啊,我說的是水蜜桃,不是獼猴桃,你不要搞錯了。水蜜桃是要削皮的那種。」
我更加愕然:「你說的,是那種粉粉嫩嫩甜甜的水果麼?」
舍友:「對啊,就是那種顏色粉粉嫩嫩,然後外面有毛的水蜜桃啊!水蜜桃吃起來巨麻煩,又要削皮又要去毛……」
我:「等等!你吃水蜜桃是要削皮的?難道不是洗洗直接吃?」
舍友:「怎麼可能直接吃!當然要削皮啊!因為那外面有一層毛啊!」
我:「那麼一點點毛怎麼了……我從小到大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洗洗直接吃的啊……」
舍友瞪大眼睛看著我,比我還愕然:「這是我第一次聽說有人吃水蜜桃不削皮……」
一周後,我和隔壁宿舍的妹子出去逛街(即上文那個不認識郭靖黃蓉張無忌的妹子),突然想起這樁趣事,於是提及道:「上周我舍友來找我玩,她居然告訴我,她吃水蜜桃都是要削皮的!」
妹子愕然地看著我:「難道你吃水蜜桃是不削皮的?」
我簡直要哭:「請問為什麼要削皮啊!」
妹子:「因為那外面有一層毛啊!」
我:「……」
(三)
大二在古代文學課上,我聽到老師講起曹氏三父子的詩歌比較,突然間對曹丕產生了興趣。後來讀到他《燕歌行》的末尾幾句,更是心神激蕩:「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而後反覆咀嚼,欲罷不能。
後來在英語課上,我和身邊的妹子提起曹丕,於是道:「我真是相當喜歡曹丕的《燕歌行》。」
坐在我隔壁的男生突然爆發出大笑:「閹割!閹割怎麼行?哈哈哈哈……」
(四)
大一的時候舍友為社團做海報,拍到一幅公園裡水紋蕩漾、樹影婆娑的照片,卻不知該配什麼詞好,於是回頭問我。我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隨口道:「疏影橫斜水清淺。」
舍友訝異地看我:「哇,這是你寫的詩麼?」
當時剛入學沒多久,我還帶著幾分天真,於是問道:「你是不是沒印象了……『暗香浮動月黃昏』,記得是誰寫的麼?」
舍友搖頭:「你剛才那句寫得真不錯。」
我和我的舍友都是文學院的學生。
(五)
那時候舍友們剛開通圍脖,和新加的好友互相評論不亦樂乎。
有一天,聊到最後,有個男生留言:「3Q。」
當晚,她們三個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這個『3Q』是哪三個Q啊?」
「我英語不好,別問我。」
「要不然我們問問他?」
「不行,我先猜猜,第一個Q大概是……」
……
我坐在角落裡打我的三國殺,默默地憋成了內傷。
(六)
當時學校裡經常出一些丟校卡的案子,通常都是甲丟了校卡,被乙撿到了,可是乙不僅不交公,反倒把它拿去刷得一乾二淨。
我對這種行為相當不齒。因為我覺得,你們做不到「拾金不昧」我可以理解,因為錢上面又沒寫名字,交公了也未必找得回主人。何況錢與錢都長得一樣,撿到之後和自己的錢搞混了,也情有可原。
但是校卡不同啊!校卡上面有具體的名字學院學號啊!飯堂還有專門的失物招領處啊!這麼容易找到失主的事情,你們堂堂大學生,居然把人家的卡拿去刷,真的是道德品質有問題。
那時候,我跟隔壁宿舍小胖妞一起吃完飯回宿舍,又聽到這樣一件事。
我一時義憤,說道:「你知道麼?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了。居然把別人的校卡撿去刷,道德敗壞,枉稱為大學生。哪天讓我在路上見到別人的校卡,如果我懶得去交公的話,我頂多視而不見,走過去就算了。」
小胖妞聽完我的話,當即怒瞪我:「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我愕然:我是哪種人啊?
小胖妞語氣特別嚴肅,表情特別認真:「我平生最討厭把別人校卡撿去刷的人了!沒想到你也會這樣!你知道麼?我現在很鄙視你,以後都不想跟你玩了。」
……請問我前一句說了什麼?
自從進入南中國欲哭無淚大學之後,我每天都在和身邊的人進行著這種心塞的對話。
有時候我會懷疑,我自己說的是不是外星語。
(七)
六月我去紐約campusvisit,順便給很多朋友都帶回了禮物。我給舍友和隔壁宿舍的妹子都帶了各個口味的巧克力(雖然平時溝通不良,但請相信我,大家的感情還是不錯的),哪知道一回來就被廣州熱哭了,巧克力放在空調房裡也融化得飛快。
後來舍友說一起去畢業旅行,順便把我帶的巧克力寄放在舍友的老闆家裡,放在冰箱裡凍一晚上,第二天帶過來給大家吃掉就行了。
結果第二天,老闆不記得把巧克力帶過來了,就推到第三天帶。
第三天那位老闆開車送我們回去,我問他,巧克力呢?他說,忘帶了,算了吧。
當時我想著,反正舍友的工作也是兩邊跑,或者這位老闆下次還有機會把巧克力拿給我舍友。又或者,老闆家小女兒喜歡吃,那就當做是我舍友送給人家的禮物算了,也算是報答人家這一路辛苦接待我們。
於是我問道:「那麼,那些巧克力,你準備怎麼處理呢?」
老闆:「到了廣州找家店,我再買幾包賠給你,不行麼?」
我心塞。在我的問句裡,「巧克力」才是主體。我想得到的,是「我那些巧克力你準備怎麼處理」這個問題的答案,即吃掉,或轉送,或扔掉?如果他說下次拿來給我舍友,那我會說:行,好吧。如果他說,懶得提來提去,就給他女兒吃掉算了,那我會說:好吧也行,就當是答謝您了。
於是我又問了一遍:「我、的、那、些、巧、克、力,你打算怎麼辦?」
老闆:「不是說了麼,這次忘記帶過來了,算了唄。我去廣州買幾包賠給你,這樣還不行?」
如此溝通,真是讓我怒從心中起,遂道:「那些巧克力是我從紐約帶回來送給她們幾個的,是我的心意。你在廣州隨隨便便就能買到一模一樣的麼?」
老闆:「那很簡單啊,你負責給我出機票錢,我就去紐約買一模一樣的賠給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是牛頭不對馬嘴,而且儼然一副要吵起來的態勢,我也是醉了。
當時我耐著性子,問了最後一遍:「我是說,既然你忘記帶那些巧克力了,那你準備把我那些巧克力怎麼辦?」
老闆:「我說了,去廣州買了賠給你啊!如果你出機票,讓我去紐約買來也可以!」舍友則在旁邊幫腔:「她說,她從紐約帶回來的巧克力,特別高端大氣,我們這邊都買不到呢。」
最後那老闆可能是受不了這種無限死循環的對話了(我才是真正的受不了),於是開車打倒回去,把巧克力取了回來,分給我幾個舍友。舍友們在車上就吃了起來。
後來開車上高速,老闆打盹,汽車險些撞上隔離帶。一個急剎車,車上的人都驚醒了。
然後老闆把車停到休息站。
我們進超市買飲料,舍友便在耳邊數落了我幾句:「他下午這個時候是最容易困的,所以希望儘早送我們回到廣州。要不是你那麼任性,硬要他回去拿巧克力,剛才也不會差點出事。」
我、哪、句、話、硬、要、他、回、去、拿、巧、克、力、了?
這件事之後,我發現,溝通不良不僅會讓我心塞,還會平白陷我於不義……
但我知道,我是解釋不清楚的。
(八)
畢業前一晚又因為極其無聊的小事,和舍友們溝通碰壁。我忍不住在畢業前夕突然收起所有的耐心,賭氣不跟她們說話。
真正到了畢業之際,大家自然有感情,自然是有不舍……可最主要的是,我竟無端端覺得鬆了一口氣。
畢業的時候我發了一條朋友圈:「看來,我們的溝通問題是真的沒辦法解決了,不過,好在它再也不需要解決了。感謝你們四年來的包容忍讓,還是很慶幸這段時間與你們一起走過。」
我知道你們即使看到這些,也不會跟我生氣的。
朝夕相處這麼久,我也知道我大學四年來遇到的都是些多麼單純可愛難能可貴的姑娘,大家的感情也都是真的。
但是溝通不了確實是溝通不了。語境不同的人,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九)
今年四月去澳門的時候,恰好趕上華語音樂榜中榜。威尼斯人酒店大堂裡一片混亂,因為到會嘉賓有李宇春、周筆暢、張杰,還有EXO……這些選秀出身的,或是又唱又跳的偶像明星,我是真的都沒什麼感覺。當晚真正讓我驚豔的,當然是近距離見到了貝克漢姆,還有近距離見到了譚校長——而最重要的是,我竟然在澳門見到了「初哥哥」張智霖,只可惜他當晚沒唱《祝君好》。
那是一場回味無窮的旅行,風土與人情,景物與奇蹟,大三巴與十月初五街,天台與轉角……無限的韻味。
當我回來跟閨蜜說起這場演唱會,閨蜜聽了便激動起來:「你見到EXO了!當晚有誰?快告訴我,當晚有誰!」
我:「……我不認識他們誰是誰。當時大堂裡一片混亂,腦殘粉又叫又跳吵死了,我就走出去散步吹風了。」
閨蜜:「……」
(十)
去年寒假,我和閨蜜趙蜥蜴一起去吃小吃。
坐下來之後,服務員推來一輛小車,上面有兩種甜品:龜苓膏加西瓜、豆腐腦加木瓜。
我和趙蜥蜴同時看了那輛車一眼,同時搖了搖頭。我心想:這是什麼古怪的搭配啊,我想吃西瓜不想吃龜苓膏,想吃豆腐腦不想吃木瓜,怎麼辦?
然後我們開始吃飯。
吃得差不多了,趙蜥蜴突然說了一句:「如果剛才是豆腐腦配西瓜就好了,另外兩個東西都怪怪的。」
我當時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驚喜得差點被噎到。
(十一)
瞧,正常地接住語境,也不是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對吧?
我好久都沒寫過這麼雞毛蒜皮的小段子了。尤其是在複習GRE填空的間隙,竟然跑來寫這些瑣碎的小玩意兒,一定是中午K記吃多了撐的。
最近在閉關看英語的同時,我也在思考一個問題,即,我們究竟在追求什麼呢?
例如我吧,我向來很欣賞那些頭腦機敏、反應快、知識面廣的人,而我自己,只能說還在朝這個方向努力,水平還遠遠不夠。我現在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英文水平提高到與中文水平相稱,努力地去開拓人生不同的可能性,努力地想要出國讀研,努力地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想要去結識更多的朋友——其實,歸根結底,只是因為我希望找到與我語境相同的人。
我不能說語境有高低之分。例如我的舍友也可以找到和她們一起研究「3Q」是哪三個Q的人;我高中的好基友也可以找到和她們一起到處當吃貨的人;我閨蜜也可以找到和她一起討論化妝護膚EXO的人;我朋友圈裡那些自拍黨,也可以找到陪著她們夜店咖啡廳兩點一線,給食物拍照再給自己拍嘟嘴合影的人。
而我,也在找屬於我的那些人。
我不可以隨隨便便找份穩定的工作,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每月盼著工資過活。我不可以永遠活在死循環的對話和憋成內傷的沉默中。我不可以給自己的人生定位為偶像劇、追星、夜店、男人、婚姻、家庭這樣的無腦女性路線。我不可以年紀輕輕就否定了充滿無限可能性的未來。
不管閨蜜也好,男人也好,我想,我現在能遇見的,都不是我想要遇見的。因為我自己沒有成為我想要成為的那個樣子,所以我遇不到那些好,或者說我欣賞不了那些好。
就說我隔壁宿舍的妹子,大一的時候她不認識郭靖和黃蓉,到了大四,她還是不認識。
而我希望做到的是,每一次在談話間提到的,我沒讀過的書,或是我未涉及到的知識面,等你們下一次見到我,我已經將其融會貫通了。
人生在於不斷地體驗。而人,總是應該不斷進步。
如今我在網上認識到一些讓我很驚豔的人,當中更有在美國留學的朋友。有人和我讀一樣的書,喜歡一樣的作家和一樣的角色人物,持有著同樣的思維方式,這讓我很欣喜,也很期待。這讓我更加篤定地朝自己努力的方向追逐而去。
我覺得,世界這麼大,我們還這麼年輕,暫時沒有必要給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頭上安一個「最」字。
所以我期待每一個明天。
所以我期待我能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所以我期待我能遇到真正與我相匹配的至交好友,以及靈魂伴侶。到時候,不管何時何地何事,我都可以滿懷信心地確定,我身邊有那樣的人,無論我怎樣表達,他們都一定能懂我。
這,大概就是我如今努力的動力了吧。
讓我們祝福所有人都能找到符合自己語境的小夥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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