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工廠,跳了

 

郭臺銘一直想擺脫血汗工廠的名聲。

 

6月6日，距離富士康的工業富聯登陸A股還有兩天時間，郭臺銘為富士康舉辦了三十歲生日。在慶典上，他不停講述與員工福利有關的小故事，而關於轉型工業網際網路的事，僅僅是他演講的插曲。

 

郭臺銘說，他會親自給員工端菜，包辦員工的吃喝拉撒睡和婚姻，從周一到周五買遍深圳和崑山的雞腿用冰箱冰著，這樣才能保證周六每人一個雞腿，從2006年起每個員工每天早上一個雞蛋……

 

（在富士康三十周年慶的官網上，特別介紹了富士康的企業文化話。）

 

而此次回歸A股，也是因為大陸員工很難拿到臺股股票。上市後，將馬上推出員工持股計劃。而在此前6月1日的深圳富士康員工動員大會上，一名為富士康工作了30年的女員工被獎勵價值100萬元的工業富聯股票，郭臺銘說，30年後可能會翻30倍。

 

（郭臺銘與獲獎員工合影）

 

這樣的富士康，真的不是血汗工廠。

 

一

 

6月8日，工業富聯登陸上海證券交易所，開盤迅速漲停，漲幅44.01%，市值達到3905億元，超過海康威視，成為A股市值最高的科技企業。

 

市場預計，今年新上市股票平均7.5個漲停後開板，如果富士康上市後達到這一平均水平，以7個漲停板計算，其市值將達到6916.99億元，超過中國人壽。此時中一籤富士康的盈利也將超過2萬元。

 

另外，考慮到當前市場對獨角獸熱情較高，若富士康在上市後能有11個漲停，其市值將突破萬億元，超過貴州茅臺。而藥明康德此前上市後連續14個一字漲停，如果富士康超過藥明康德，其市值將逼近15000億元，超過中國石油，成A股市值最高的非金融類上市企業。

 

一切都充滿金黃的希望。

 

6月9日，英國《衛報》報導，亞馬遜承認，在中國非法僱用8000名派遣員工從事Echo智能揚聲器和Kindle的生產，並對此表示遺憾。審計人員曾於3月到訪富士康工廠，發現該工廠僱用了大量非法的派遣人員，沒有向這些人支付合理的加班工資。

 

（報導截圖）

 

富士康再一次脫下自己精心穿戴好的西裝革履，換上工裝站在鏡頭面前。

 

這次確認源於幾日前《觀察家報》和總部位於紐約的中國勞工觀察對湖南衡陽生產工廠進行的調查，臥底成員得出「不道德與非法」的工作條件結論。

 

調查顯示，富士康工廠目前有超過四成的員工為派遣員工，人數多達8000人。但《勞動法》規定，派遣員工不能超過總員工10%。這些人加班時按照正常工作時間計算加班費，並非中國法律和亞馬遜供應商規定的1.5倍工資。

 

很多工人每個月大約掙到233英鎊（約合2000元人民幣），不到亞洲最低工資聯盟（the Asia Floor Wage Alliance）計算的530英鎊（約合4550元人民幣）全國生活工資一半。每小時工資僅為14.5元（折合1.69英鎊），比中國工廠工人每小時2.69英鎊的全國平均值低1英鎊。

 

工人每月加班可達80個小時，而非法律允許的36小時。不過公司卻安全地避開了監管。此外，工人需要得到上級主管的許可才能去洗手間。

 

二

 

6月11日、12日，工業富聯開盤連續漲停，總市值超4700億元，升至兩市第11位。

 

（截至今日發稿，工業富聯市值仍排在兩市第11位）

 

血汗工廠似乎也阻擋不住資本對於這隻超級獨角獸的瘋狂追逐。

 

6月11日，富士康深圳廠區公開張貼了一份《致富士康員工的公開信》，公開信稱，萬科來襲，人心惶惶，萬科正在進行城中村改造，房租可能要翻2倍-3倍，而富士康僅按照員工底薪5%繳納住房公積金，導致員工一年至少損失1000元，所以要求富士康足額繳納公積金，並為員工加薪，以跟上房租的漲幅，不讓房租超過底薪的三分之一。此外，員工還希望富士康分配宿舍。

 

 

「萬村計劃」指的是萬科對深圳城中村進行綜合整治，將從村民手中租賃過來的村屋改造為長租公寓的項目。

 

隨後，萬科旗下深圳市萬村發展有限公司在其官方微信平臺發布關於萬村計劃參與清湖村等深圳城中村改造的情況說明。說明表示，事實上城中村改造前後租金價格是處於同等區間。

 

萬科舉例，新圍仔城中村改造前租金水平為每間每月800元-1250元，改造後為每間每月798元-1398元。在福田區玉田村，改造前租金水平為每間每月1250元-2600元，改造後為每間每月1398元-2498元。

 

 

此後，有媒體報導稱，富士康通過深圳龍華人才安居公司與萬科達成協議，富士康深圳龍華廠區附近的萬科崗頭新圍仔城中村改造項目，將有部分房源作為人才安居房提供給富士康員工。富士康於近日發布內部郵件，通知員工可以市場價約六折的價格申請房源，目前已有員工報名申請。目前富士康安居房源數量未定。

 

但根據《國際金融報》報導，記者向富士康求證，相關方面表示，暫無法發布官方聲明。不過，記者輾轉從富士康內部工作人員處了解到，上述兩方面（六折租房和員工公開信）並沒有直接的因果關聯性，人才保障房是近幾年深圳市包括富士康都在做的事情。

 

三

 

血汗工廠，終於還是跳了。

 

6月13日，上市三天後，工業富聯開盤打開漲停板，之前市場興致勃勃預測的7個漲停和11個漲停隨即成為過去式，公司總市值達5065.63億元，暫時站上5000億大關，超級獨角獸跌落神壇。

 

今日，工業富聯盤中一度觸及跌停價23.15元，截至收盤，下跌9.45%，報23.29元，成交額83.11億元，換手率31.11%，市值一天蒸發478.71億元。

 

 

郭臺銘手下戴正吳曾在競爭產品事業群降低成本動員大會上說了八個字，「赤字接單，黑字出貨」。意思就是以低於競爭對手的價格接受訂單，通過製造、營銷各個環節努力，壓縮和節省成本，仍以競爭性價格將貨交給客戶。

 

2004年股東大會，郭臺銘也對股東說：「產品的價格一年跌了30%，為什麼我們的收入還能增長30%？因為訂單數量增加60%。但問題是你一定不可能增加30%的人力！」

 

那麼，不增加人力，還要低價接單，這其中被壓縮的成本，總是有一部分來自工人。

 

郭臺銘的偶像是成吉思汗，一路打到歐洲，統治了世界80%領土。他的士兵每人有三匹馬，輪流背負，一匹累了就換下一匹，戰士則在馬背上趕路、睡覺和休整。

 

富士康的工人，都是成吉思汗的士兵。

 

 

如今，富士康與30年前相比，已經成長了50倍。郭臺銘在錯過了馬雲的阿里巴巴之後，也將目光瞄準工業網際網路，代工和血汗工廠早已不是他的目標。晶片也是他的獵物之一，儘管2017年9月競購日本東芝內存晶片業務失敗，郭臺銘還是在清華的演講中強調：「工業網際網路需要大量晶片，我們一年需要進口400多億美金的晶片，半導體我們自己一定會做。」

 

只是目前這家野心造晶片的、曾經的血汗工廠，共有29萬員工，其中78%依然是大專以下學歷，只有1500名碩士畢業生。

 

根據北京商報的報導，在著名經濟學家宋清輝看來，工業富聯止步三連板，低於市場預期，反映了當前投資者的謹慎態度。或與工業富聯本身處傳統製造業有關，想像空間不如藥明康德大，且工業富聯本身發行市值較大。

 

一位股民也在股吧中表示，「盤子太大，效益一般，成長性差，沒有潛力」。

 

業內人士認為，工業富聯的估值其實是如何尋找在代工廠與工業網際網路轉型之間的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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