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與李師師

2021-02-07 文化浙商

周邦彥是一代詞宗,北宋雅詞的代表人物,李師師是一代名妓,花魁娘子。

才子佳人之間,自然會產生許多香豔故事。

更何況,中間又有個皇帝宋徽宗趙佶做「第三者」,自然故事就更加熱鬧,更加令人矚目。

自南宋張端義的文史筆記《貴耳集》、陳鵠的《耆舊續聞》張邦基《墨莊漫錄》、周密的《浩然齋詞話》一直到清代馮金伯《詞苑萃編》、葉申薌《本事詞》,都記載了這三人的糾葛恩怨。

至於一些小說,如宋代佚名的《李師師外傳》、宋代評話《宣和遺事》、明代署名江南詹詹外史的《情史》(卷六)更是將此渲染的繪聲繪色。

到了明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四十「宋公明鬧原宵雜劇和明末陳忱的《水滸後傳》,又加上燕青和宋江,故事主題也由文人才子佳人故事轉為反暴政和英雄傳奇。

但在所有這些詩話、文史筆記和小說中,關鍵人物皆是李師師。

據上述記載,李師師原是北宋都城汴京(今開封市)染匠王寅的女兒,約生於哲宗元祐年間(1086——1093)。

四歲時王寅犯罪下獄死,父母俱亡,由娼家李姥收養。

李師師天生麗質,生就歌喉婉轉,加上老鴇的耐心調教,悉心指點,不滿15歲就已經是「人風流、歌婉轉」,詩詞歌舞,色藝雙絕,在首都各教坊中獨領風騷,高樹豔幟。

據《墨莊漫錄》:徽宗政和年間,在汴京的娛樂界,有兩位歌伎「名著一時」,一位叫崔念月,另一位即是李師師,而且「李生門第尤峻」。

李師師不僅色藝雙絕,而且為人慷慨有俠義風,號為「飛將軍」。

清代《水滸後傳》的作者陳忱據此編造了一個情節:梁山好漢燕青是李師師的舊相識,梁山頭領宋江燕青引薦來見李師師,通過她託師師代向皇上致意,說宋江情願歸順朝廷。

欽宗靖康元年(1126)金兵大舉南侵,汴京陷落,徽宗、欽宗被俘,李師師下落不明,據相關史料和傳說,基本上有三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是流浪江南,淪落老死江湖間。

據張邦基《墨莊漫錄》,靖康年間欽宗登基後,追究蔡京、童貫等誤國之罪,李師師也被籍沒家產、廢為庶人,當了女道士。

金兵攻陷汴京後,匿於民間的李師師隨逃難人群流亡江南,生活窘迫,當地士大夫邀其歌唱,但衰老憔悴,已無昔日風採:「靖康中,李生與同輩趙元奴及築球、吹笛袁縐、武震輩,例籍其家。李生流落來浙中,士大夫猶邀之以聽其歌,然憔悴無復,向來之態矣。」

明代學者、詩人、戲曲作家梅鼎祚輯纂的《青泥蓮花記》中也有類似的記載:「靖康之亂,師師南徙,有人遇之湖湘間,衰老憔悴,無復向時風態。」

無名氏的《大宋宣和遺事》中的記載相類,但添加了「後流落湖湘間(今湘南一帶),為商人所得」。

南宋詩人劉子輦則在湖湘間親眼見到了淪落風塵的李師師:「輦軲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過湖湘。縷衣檀板無顏色,一曲當年動帝王」(《屏山集》「汴京紀事」)。

清初陳忱《水滸後傳》繼承了這一說法,說李師師在南宋初期,流落臨安(杭州),寓居西湖葛嶺,操舊業為主「唱柳耆鄉『楊柳外曉風殘月』」。

這個說法,充滿世事滄桑、興亡惆悵之感,頗有「門前冷落車馬稀」和「落花時節又逢君」的苦味,很可能是時人的借託。

第二種說法是以死殉國。

據無名氏的《李師師外傳》(見清人胡珽輯纂的《琳琅秘室叢書》):金人攻破汴京後,金主也久聞李師師的大名,讓他的主帥撻懶去尋找李師師,但是尋找多日也沒有找到。

後來在漢奸張邦昌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李師師。

李師師不願意伺候金主,先是用金簪自刺喉嚨,但是沒有成功,於是又折斷金簪吞下自殺。

臨死之前,她大罵張邦昌:「賤妓蒙皇帝眷,寧一死無它志。若輩高爵厚祿,朝廷何負於汝,乃事事為斬滅宗廟社稷?」

清人黃廷鑑據此稱讚她的殉國行為是大丈夫氣概的表現,「師師不第色藝冠當時,觀其後慷慨捐生一節,饒有烈丈夫概,亦不幸陷身倡賤,不得與墜崖斷臂之儔,爭輝彤史也」(《第六弦溪文集》)。

後世的通俗小說多沿襲這一說法。

但小說作者主要是借人借事來抒發亡國的感慨,沒有什麼事實依據,因而學者多對此說持有異議。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將《李師師外傳》稱為傳奇,宋之在《皇帝與妓女》一書中認為「外傳的作者所寫的是傳奇,恐怕是感慨多於事實,作者大概是想借李師師的忠義以諷世」。

鄧廣銘《東京夢華錄注》認為此書「一望而知為明季人妄作」。

蔡東藩《宋史通俗演義》、李逸候《宋官十八朝演義》也都認為是作者借李師師諷世。

第三種說法被俘北上。

稱李師師在汴京失陷以後被俘虜北上,被迫嫁給一個病殘的金兵為妻,恥辱地了結殘生。

清人丁躍亢《續金瓶梅》等書皆宗其說。但也有人提出異議,當時金帥撻懶是按張邦昌等降臣提供的名單索取皇宮婦女的,李師師在欽宗即位後已被籍沒家產、廢為庶人,當了女道士,自然不在求索名單之中:「師師必先已出東京,不在求索之列,否則決不能脫身」。

據《東京夢華錄·京瓦伎藝》記載,李師師是徽宗崇寧、大觀年間(1102—1110)汴京城最紅的歌伎:「崇、觀以來,在京瓦肆伎藝……小唱李師師、徐婆惜、封宜奴、孫三四等,誠其角者。」

「李師師本角妓也。」

所謂「角妓」,乃歌妓。

李師師最擅長的是「小唱」,所唱多「長短句」。

所謂 「長短句」,即今之宋詞, 當時,詩人晁衝之正值年少,每有會飲,經常招她侑席。

「其後十餘年,再來京師,二人尚在,而聲名溢於中國」,於是寫了兩首詩《都下追感往昔因成二首》來憶舊、詩中描述李師師居所環境是「門侵楊柳垂珠箔,窗對櫻桃卷碧紗」,「系馬柳低當戶葉,迎人桃出隔墻花」。

其詩以「鬢深釵暖雲侵臉,臂薄衫寒玉映紗」來形容其美豔;以「看舞霓裳羽衣曲,聽歌玉樹後庭花」來形容師師的歌舞技藝。

從「春風踏月過章華,青鳥雙邀阿母家」之句來看,當時李師師並未自立門戶,而是依附在李姥門下。

據宋人万俟詠《大聲集》,政和六年周邦彥提舉大晟樂府,一是聲樂方面人才薈萃典樂則有徐伸、田為,協律郎則有姚公立,制撰官則有江漢、晁端禮。

其中寺丞就是晁衝之。

能得到晁衝之的賞識,可見李師師音樂才能確實傑特。

不僅是晁衝之,從現存資料來看,北宋著名詞人張先、晏幾道、秦觀、周邦彥等和李師師都有過交往,也都極口稱讚。

北宋著名的前輩詞人張先,曾專門為李師師新創詞牌《師師令》詞中對李師師的絕代容顏和美妙歌喉進行鋪排和誇飾:「香鈿寶珥,拂菱花如水。學妝皆道稱時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長勝未起,縱亂雲垂地。都城池苑誇桃李,問東風何似?不須回扇障清歌,唇一點,小於珠子。正是殘英和月墜。寄此情千裡」。

著名的婉約派詞人晏幾道與李師師也有交遊,並為李創作過一首詞作《生查子》,其中寫道:

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嫋。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歸去鳳城時,說與青樓道:遍看潁川花,不似師師好。

張先在《師師令》是稱讚李師師膚色好:「粉色有,天然春意」;櫻桃小口:「唇一點,小於珠子」; 頭髮長且黑:「縱亂雲垂地」。

晏幾道在這首《生查子》則稱讚李師師眉畫得好,腰子纖悉:「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嫋」,長得比潁川的鮮花還美:「遍看潁川花,不似師師好。」

秦觀贈給李師師的詞作《一叢花》,則在張先、晏幾道詞作的外貌身段描繪之外,更增加風韻神採,尤其是內在的相思和哀怨:

年來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疏簾半卷微燈外,露華上、煙嫋涼口。簪髻亂拋,偎人不起,彈淚唱新詞。假期誰料久參差。愁緒暗縈絲。相應妙舞清歌夜,又還對、秋色嗟諮。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

看來,李師師最善表達相思哀怨,以至到南宋初年,著名朱敦儒還在詩中回憶說:「解唱《陽關》別調聲,前朝惟有李夫人」。

當然,在李師師交往的北宋著名詞人中個,相知最深的,讓這位京師頭牌名妓最動情、最投入的則是一代名士周邦彥。

而在所有與李師師有關詞作中寫得最美的、最動情的、也廣為人知的,也是周邦彥的《少年遊·並刀如水》和《蘭陵王·柳》。

周邦彥(1056-1121)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

《宋史·文苑傳》說他少時「疏雋少檢,為不州裡推重,而博涉百家之書」。

即是說周邦彥年輕時行為狂放不知道檢點,因此當地士大夫不認可他。

但他學問很豐富。神宗元豐二年(1079)入京都為太學生,元豐二年,獻《汴都賦》六千言,鋪陳汴京盛況,讚揚新法,因此由諸生擢為太學正,任教太學。

在此期間,辭採斐然、年少風流的周邦彥經常流連於秦樓楚館、歌臺舞榭,所寫辭章,大都是應答歌伎的「軟媚」之作(張炎《詞源》下)據說是在李師師家創作的《少年遊·並刀如水》即寫於這個時期。
  
  元豐八年,神宗去世,哲宗即位,高太后啟用司馬光、蘇軾等守舊派老臣,排擠、斥逐新黨。

元祐二年(1087),「不能俛仰取容」的周邦彥被逐出太學,去廬州府當教授。

兩年後又改任荊州府教授;元祐半年又改任溧水縣令。

以上十年,由於仕途坎坷,漂泊不定,加上在溧水三年任上又頗受安時處順、無可無不可道家思想影響。

周邦彥詞作風格產生重大變化,詞風逐漸由軟媚轉為悽婉、奇崛、沉鬱頓挫的後期詞風。

元祐八年九月,高太后去世,哲宗親政改元紹聖,逐漸恢復熙寧變法,重新召回被貶斥的新黨黨人。

周邦彥亦於紹聖四年(1097)被召回京師擔任國子監主簿,時年四十二歲。元符元年(1101)擔任秘書省正字。

徽宗即位後,靖中建國元年(1101)遷校書郎,崇寧三年(1104)遷考功員外郎,大觀元年(1107)遷為衛尉宗正少卿、政和元年(1111)遷衛尉卿。

從紹聖四年重返京都到政和元年這十五年間,是周邦彥一生創作鼎盛期,許多名作如《蘭陵王·柳》、《瑣窗寒·暗柳題鴉》、《六醜·正單衣試酒》皆作於這個時期。

由此確立了北宋後期詞壇領袖地位。

由於這個時期環境、心情都比較順暢,又出現了一些綺陌看花、才垂楊系馬之類應答歌伎之作。

他的《蘭陵王·柳》,人們所傳即是李師師送別周邦彥出京都時周邦彥的感慨之作。

徽宗政和二年(1112),周邦彥以奉直大夫直龍圖閣的顯赫身份出任隆德軍(今山西長治)知府;政和五年改任明州(今浙江鄞縣)知府。

政和六年,還京任秘書監;政和七年,進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時年六十二。

此時,周邦彥在政治上比較顯達,但恪守操守。

此時蔡京當權,借革新排斥元祐黨人,賣官鬻爵,周邦彥雖屬新黨,但不與往來,「雖歸班於朝,坐視捷徑,不一趨焉」(樓玥《清真先生文集序》),「集中無一頌聖貢諛之作」(王國維《清真先生遺事》。

相反,在這一時期的詞作《黃鸝繞碧樹》、《雙闕籠佳氣》和《蝶戀花·愛日輕明新雪後》等詞作中,都對徽宗的淫奢佚樂、荒於政事以及蔡京的懷奸植黨、權傾天下有所譏諷。

也許正因為如此,周邦彥任大晟府提舉僅一年左右即被排擠出京,出知真定府(今河北正定縣),不久改任順昌府(今安徽阜陽),次年,徙處州(今浙江麗水市),未到任,又奉祠提舉南京(今河南商丘市)鴻慶宮。

宣和三年(1121)卒於鴻慶宮,享年六十六歲。慶幸的是,周邦彥未受到三年後的汴京被圍之苦和接著的靖康奔亡之難。

比起被俘北國囚於井中,讓其「坐井觀天」的宋徽宗,他還算死得其時。

在現存的史料中,並無周邦彥與李師師交往的第一手資料,只是載於南宋文人的文史筆記之中,不像張先、秦觀、晁衝之等詞作中有明確的記載。

但周邦彥是北宋後期詞壇領袖,為人年輕時又「疏雋少檢」、年少風流,在擔任太學正期間經常流連於秦樓楚館、歌臺舞榭,所寫辭章,大都是應答歌伎的「軟媚」之作。

後來回京任國子監主簿又正當盛年,任喜作一些綺陌看花、才垂楊系馬之類應答歌伎之作。

一個是「文章魁首」,一個是「仕女班頭」,而李師師又喜歡這些才俊之士,與張先、秦觀、晁衝之、晏幾道等又確有來往,於是時人,尤其是相當於今日「狗仔隊」的文人自然會將兩人聯繫起來。

據說初見李師師,周邦彥便覺相見恨晚,即填了一首《玉蘭兒》記錄了他對李師師的印象:「鉛華淡佇新妝束,好風韻,天然異俗。彼此知名,雖然初見,情分先熟。 爐煙淡淡雲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賴得相逢,若還虛度、生世不足」

上闋是相見恨晚,下闋是今生猶嫌不足,還要結來世緣。

可見周邦彥對李師師的傾倒和迷戀。

至於李師師,也師喜歡周的文採風流,樂於相知相伴,傾心交接。

為了使這個才子佳人的故事更香豔、更傳奇,又把宋徽宗拉了進來,搞了個類似今日的三角戀。

宋徽宗本身就是個風流心性,這在《宋史·本紀》就有記載,《大宋宣和遺事》、《李師師外傳》等準史料或小說中說的更為具體細緻。

宋徽宗嫖宿李師師從何時開始?

《李師師外傳》說是始於正月十五賞燈之夜。

此時宋徽宗微服出遊,領著幾個身穿便服的親信擠在人群裡賞燈,偶然經過李師師的家門口。

其中一位親信知道裡面住的是李師師,就建議皇上進去玩。

徽宗進去以後,被李師師的美色所迷,一宿未歸。

此後,宋徽宗有空就來李師師家飲酒作樂。

為了來往方便,不為外人所知,《李師師外傳》還說徽宗命人從宮中挖了一條地道直通李家。

這並不可信。

從史料來看,徽宗「微行並不避人」,完全不必再修地道暗渡陳倉。

徽宗為了私行方便,倒是專門為此設立了「行幸局」,為微行張羅忙碌和撒謊圓場。

當時以「排當」指宮中宴飲,於是,微行就謊稱「有排當」,這倒是於史有徵。

現在街頭的餐飲成為「大排檔」,不知是否緣出於此?

如果第二天還在娼家未還宮,就會推脫說有瘡疾不能臨朝。

但《李師師外傳》將徽宗第一次嫖宿師師家說是在大觀三年(1109),顯然大大提早了。

據《宋史》記載,政和六年(1116)徽宗才「微行始出」,「妓館、酒肆亦皆遊焉」。

另外,《大宋宣和遺事》還說,宣和六年,宋徽宗冊李師師做李明妃,改金錢巷口喚作「御街」,這也缺乏史料支撐。

徽宗經常乘上小轎,帶幾個貼身內侍,微服出行。

這自然會引起一些正直大臣的不滿。

宣和元年(1119),有一個叫曹輔的鯁直諫官,就在奏疏中挑明:「易服微行,宿於某娼之家,自陛下始。」

這個某娼,顯然是指李師師。

由此推斷,宋徽宗與李師師的關係開始在政和六、七年間(1111——1117),到宣和初年(1119)已是路人皆知了。

其實後宮妃嬪之多,宋徽宗在北宋帝王中可算首屈一指、為什麼還要微服私行,冒著風險去宮外嫖娼呢?

有次在後宮宴會上,韋妃曾就此詢問過徽宗:「何物李家兒,陛下悅之如此?」

帝曰:「無他。但令爾等百人改豔妝,服玄素,令此娃雜處其中,迥然自別,其一種幽姿逸韻,要在色容之外耳。」

這大概就是所謂「家花不如野花香」。

將李師師、周邦彥和徽宗的三角恩怨和周邦彥的詞作聯繫起來,變成個香豔故事的,最早見於南宋張端義的筆記《貴耳集》卷下,故事的內容是這樣編造的:

有一次,周邦彥估計皇上不在師師那裡,就偷偷地來找師師。

忽聽得皇上從地道裡來了,周邦彥大驚,不知所措。

那李師師馬上讓周邦彥藏起來。

皇上見到師師後,拿出一個江南新進的橙子,讓李師師品嘗。

那李師師是一代名妓,即便是吃橙子,也是很講究的。

她特意取來一把并州產的小刀,又薄又亮,把橙子切開;又往碗裡撒了一點吳地產的雪白的精鹽,用涼開水衝化了,把切好的橙子放在鹽水裡蘸著吃。

徽宗和李師師又調笑一會,說了一些私房話,夜就已經很深了。

周邦彥在暗處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不只是出於極度酸楚還是賣弄才華,竟然把這天大的機密寫成一首《少年遊》,詳細敘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和兩人的狎暱之態和情濃之狀: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當徽宗與李師師再次相會時,李師師就唱起這首《少年遊》為徽宗佐酒。

徽宗見詞中說的是上次幽會這個極端私密之事,便問誰作,李師師說出作者。

徽宗十分惱怒,他當然不能讓臣下知道隱私,更不能容忍臣下分嘗禁臠,但也不能以此來處罰周邦彥,那樣就等於將皇帝嫖娼這件天下醜聞公諸於世。

於是坐朝時就對宰相蔡京下旨,開封府有個監稅叫周邦彥的,聽說他為完成交稅任務,京兆尹為何不報告?

皇帝的責問搞得蔡京一頭霧水,只好對徽宗說:請允許我退朝後到京兆尹那裡去查問一下,然後再向陛下報告。

蔡京查問京兆尹,京兆尹說,正好相反,所有的稅吏中周邦彥上交的最多。

蔡京說,看來是皇上不高興周邦彥,只好按皇上的意圖辦了。

於是定周邦彥「職事廢弛」罪,將周邦彥趕出京城。

除去了眼前障礙後,徽宗再次來到李師師處,卻不見李師師。

問其家人,才知到她去為周監稅送行了。

道君皇帝剛才還在為除去礙眼人高興,誰知來到這裡,李師師卻去給周邦彥送行去了,心中自然更不舒服。

徽宗在李師師處等了很久,李師師才回來,而且「愁眉淚睫,憔悴可掬」。

道君大怒說「你到那裡去了」。

李師師跪奏說:「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不知趙官家來了」。

道君皇帝還在嫉恨周邦彥寫的那首《少年遊》,於是便問道:「這次又寫詞了嗎?」。

李師師如實回答說:這次又寫了首送別詞《蘭陵王·柳》。

道君皇帝說:「你唱唱看」。

李師師見徽宗想聽新詞,知道氣已消其大半,便敬上一杯酒說:「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詞為官家壽」。

於是唱起這首千古流傳的名曲《蘭陵王·柳》。

曲終,道君大喜,將其召回,並提拔為大晟府樂正,最後官至大晟府提舉。

當然,張端義在《貴耳集》中記載這個故事,並非是為了獵奇香豔,而是為了追究道君皇帝的亡國之禍。

他在這段故事的結尾說:李師師家有二邦彥:一周美成,一李士美,一人深受徽宗信任,提舉大晟府,一個更是成為當朝宰相。

荒唐的是,這兩人都是徽宗在妓院認識的,君臣同為狎客好友,這樣如此之君臣,「國之安危治亂可想而知矣」!

但是,就像是對白居易的《長恨歌》一樣,後人記住的不是白居易強調的創作主旨:探討唐王朝由盛轉衰原因,為後人留下歷史借鑑,所謂「懲尤物,窒亂階」。而是記住「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人間長恨。

張端義發端的這段故事,人們記住的是李師師、周邦彥和道君皇帝之間的三角,以及周的名作《少年遊·並刀如水》和《蘭陵王·柳》在情節中的重要作用,從而敷衍出陳鵠《耆舊續聞》、周密《浩然齋詞話》,乃至《李師師外傳》、《大宋宣和遺事》中一個又一個故事小說和戲曲來。

其實,這兩首名詞乃至周邦彥與李師師之間並無什麼關聯,與宋徽宗更是牽扯不上。

如上所述,《少年遊》是寫於神宗元豐二年(1079)至元祐元年(1086),周邦彥在京都為太學生和太學正期間。

此時哲宗尚年幼,弟弟趙佶還是端王,與徽宗即位後的政和六年(1116)結識李師師相距三十多年。

在此期間,辭採斐然、年少風流的周邦彥倒是經常流連於秦樓楚館、歌臺舞榭,寫了許多應答歌伎的「軟媚」詞作,但無證據能確指《少年遊》是寫給李師師的;另外,元祐二年(1087)周邦彥被逐出太學,去廬州府當教授,是因為神宗去世,哲宗即位,高太后啟用司馬光、蘇軾等守舊派老臣,排擠、斥逐新黨,周邦彥又「不能俛仰取容」而導致,與寫《少年遊》贈妓並無關係。

再者,如上所述,周邦彥的名作《蘭陵王·柳》是寫於從紹聖四年重返京都到政和元年(1097—1111)這十五年間,與《少年遊》的寫作時間神宗元豐二年(1079)至元祐元年(1086)相距又是幾十年時間,並不存在《貴耳集》中所說的因寫《少年遊》被逐出京都,又因《蘭陵王·柳》讓徽宗收回成命並提拔為大晟府樂正。

這首詞雖是「客中送客」之作,並不一定發生在周邦彥和李師師之間。

王國維在《清真先生遺事》,鄭文焯《清真詞校後錄要》和陳思《清真居士年譜》中對此辨析甚詳,也皆作有力辯駁。

但是,作為這兩首詞的本身,確實是精粹之作。

雖然題材不外是宋代文人熟稔的送別、贈妓,但在表現手法和藝術風格上遠勝於善於此道的柳永,不愧為宋代雅詞的代表人物。

下面對兩首詞試做解析: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這是一首描寫戀情的詞篇。

作於神宗元豐二年(1079)至元祐元年(1086)之間,作者在京都任太學生和太學正期間。

此時「疏雋少檢」、年少風流的周邦彥經常寫一些與歌伎相伴相隨、留戀惜別之類詞章。

但此篇不僅不同於柳永、秦觀的同類作品有雅俗之分,也高出作者同期之作,其特點就是顯得格外溫婉雅致。

詞的上片寫臨別之際室內氣氛,渲染室內的安恬靜謐,純淨閒雅。

作者沒有選取寒蟬、衰柳之類宋詞中表現離別相思的典型場面,而只是通過「並刀」、「吳鹽」、「新橙」、「錦幄」、「獸香」這樣一些比較簡單的道具布置出一個安恬靜謐的環境,尤其是通過「破新橙」、「坐調笙」這兩個動作突顯這位女性的貴族氣質和文化教養。

新上市的橙子。這在交通不發達的宋代開封,是很難見到的,也許就像楊貴妃吃的荔枝要用八百裡加急的快馬從四川運到長安。

難怪有人附會是徽宗帶來的。

不僅如此,剖開新橙的是以又薄又鋒利聞名的并州(今太原市)快刀。

破開後又放到鹽水浸泡。

而這一切,又是由一雙纖纖玉手所完成的。

周圍則是「錦幄初溫,獸煙不斷」富貴溫柔中又體現淡雅,與下片「馬滑霜濃」的三更路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種富貴雅致的深閨,讓人很容易想起同期的貴族女詞人李清照的寢處:「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醉花陰》)。

那裡也是「獸煙不斷」,只是一人獨處,不是「錦幄初溫」而是「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上片的結句,在惜別之際「相對坐調笙」,在親暱之中更帶有溫文和哀怨。

下片「低聲問」三字直貫篇終,極寫對戀人溫存體貼和婉言勸留。

「低聲問」這樣的動作以及「不如休去」這樣的對話,表現相互愛戀與深情體貼,比起柳永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樣的動作和心緒,能把詞中所反映難捨的眷戀提到一個格調比較高雅的境界,洗淨了愛情詞作中常見的那種脂膩粉濃、市塵儇薄的庸俗氣味。

所以詞論家皆非常推許這首詞,常常以「佳制」、「神品」許之。

清人沈謙在評論這首下片幾句時說:「言馬,言他人,而纏綿偎依之情自見。若稍涉牽裾,鄙矣。」

譚獻在《復堂詞話》中評這首詞說:「麗極而清,清極而婉,然不可忽過『馬滑霜濃』四字。」

比起《少年遊》,《蘭陵王·柳》的藝術成就更高,聲譽更著,他的成就不僅表現在「麗極而清,清極而婉」的藝術風格上,更表現在鋪敘手法和作品結構上。

眾所周知,宋詞的開創者之一柳永最大的功績之一就是將唐五代詞的「小令」變成長調、慢詞;在唐五代詞的抒情手段之外又增加了「點、染」等敘事手法。

而周邦彥又將這種鋪敘由兩折發展為三折,由「今——昔——今」發展為「今——昔——今——昔」,使長調更長。

柳陰直,煙裡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閒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悽惻,恨堆積!漸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這首詞的副標題為 「柳」,寫於紹聖四年重返京都到政和元年這十五年間。

學者多認為是「客中送客」之作,即作者此時借詠柳傷別,抒寫詞人送別友人之際的羈旅愁懷和身世飄零的喟嘆。

此詞最大的特點就是善於鋪敘,在構思和章法布局上頗具匠心。

全詞由實入虛,實虛不斷轉換。

全詞分為三段。

第一段以柳色來鋪敘別情。

「柳陰直,煙裡絲絲弄碧」寫的是作者此離開京華時在隋堤上所見的柳色。

所謂「柳陰直」,極類繪畫中的透視畫面:時當正午,日懸中天,柳樹的陰影不偏不倚直鋪在地上,而長堤之上,柳樹成行,柳陰沿長堤伸展開來,劃出一道直線。

「煙裡絲絲草碧」轉而寫柳絲:新生的柳枝細長柔嫩,象絲一樣;它們仿佛也知道自己碧色可人,就故意飄拂著以顯示它們的美,而柳絲的碧色透過春天的煙靄看去,更有一種朦朧的美。

這樣的柳色已不止見了一次,那是為別人送行時看到的。

「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

隋堤指汴京附近汴河的堤,因為汴河是隋朝開的,所以稱隋堤。

「行色」,行人出發前的景象。

柳「拂水飄綿」如送行色。

這四個字錘鍊得十分精工,生動地摹畫出柳樹依依惜別的情態。

那時詞人登上高堤眺望故鄉,別人的回歸觸動了自己的鄉情。

這個厭倦了京城生活的客子的悽惘與憂愁有誰能理解呢?

隋堤柳只管向行人拂水飄綿表示惜別之情,並沒有顧到送行的京華倦客。

接著,將思緒又引回到柳樹上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古時驛路上十裡一長亭,五裡一短亭。

亭是供人休息的地方,也是送別的地方。

詞人設想,在長亭路上,年復一年,送別時折斷的柳條恐怕要超過千尺了。

這幾句表面看來是愛惜柳樹,而深層的涵義卻是感嘆人間離別的頻繁。

第二段寫離宴與惜別之情。

「閒尋」承接「登臨」。

「尋」是尋思、追憶、回想的意思。

「蹤跡」指往事而言。

當船將開未開之際,詞人忙著和人告別,不得閒靜。

而這時船已啟程,周圍靜了下來,自己的心也閒下來了,就很自然地要回憶京華的往事。

「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

意思是:想當初在寒食節前的一個晚上,情人為他送別。

在送別的宴席上燈燭閃爍,伴著哀傷的樂曲飲酒。

這裡的「又」字是說從那次的離別宴會以後詞人已不止一次的回憶,如今坐在船上又一次回想到那番情景。

「梨花榆火催寒食」寫明那次餞別的時間。

寒食節在清明前一天,舊時風俗,寒食這天禁火,節後另取新火。

唐制,清明取榆、柳之火以賜近臣。

「催寒食」的「催」字有歲月匆匆之感。

「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這四句是作者自己從船上回望岸邊的所見所感。

「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風順船疾,行人本應高興,詞裡卻用一「愁」字,這是因為有人讓他留戀著。

回頭望去,那人已若遠在天邊,只見一個難辨的的身影。

「望人在天北」五字,包含著無限的悵惘與悽惋。  

第二疊寫行人愈行愈遠,愈遠愈恨。

「悽惻,恨堆積!」

船行愈遠,遺憾愈重,一層一層堆積在心上難以排遣,也不想排遣。

「漸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

從詞開頭的「柳陰直」看來,啟程在中午,而這時已到傍晚。

「漸」字也表明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不是剛剛分別時的情形了。

這時望中之人早已不見,所見只有沿途風光。

大小有小口旁通叫浦,別浦也就是水流分支的地方,那裡水波迴旋。

「津堠」是渡口附近的守望所。

因為已是傍晚,所以渡口冷冷清清的,只有守望所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景物與詞人的心情正相吻合。

再加上斜陽冉冉西下,春色一望無邊,空闊的背景越發襯出自身的孤單。

他不禁又想起往事:「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月榭之中,露橋之上,度過的那些夜晚,都留下了難忘的印象,宛如夢境似的,一一浮現在眼前。

想到這裡,不知不覺滴下了淚水。

「暗滴」是背著人獨自滴淚,自己的心事和感情無法使旁人理解,也不願讓旁人知道,只好暗自悲傷。

全詞以景起開篇,由堤上柳引出對往昔送別的回憶和久離京師的身世之感,又由回憶和久客淹留之感折回到目前的離席;再由離席再生發開拓出去,預為行者設想別後愁思,又由預為行者設想為歸入現實中自己的別後之思;最後,又由現實引發出對昔日相聚時的回憶。

未別之時,回憶離別之苦;己別之後,則又回憶相聚時的歡樂,而詩人的久客淹留之感,傷離恨別之情,完全在這種迴旋往復的描敘中展示出來。

全詞以柳發端,以行為愁,回想落淚,結構上迴環往復,極具沉鬱頓挫的風格。

所以,王國維將周邦彥比作「詞中老杜」,即是指此藝術風格。

附錄

《貴耳集》卷下 宋·張端義

道君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於床下。道君自攜新棖一顆,雲「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遊》雲「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棖」後雲「嚴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師師因歌此詞。道君問誰作,李師師奏雲「周邦彥詞」道君大怒,坐朝,宣諭蔡京雲「開封府有監稅周邦彥者,聞課額不登,如何京尹不按發來」蔡京罔知所以,奏雲「容臣退朝呼京尹叩問,續得復奏」京尹至,蔡以御前聖旨諭之。京尹雲「惟周邦彥課額增羨」蔡雲「上意如此,只得遷就」將上,得旨「周邦彥職事廢弛,可日下押出國門」隔一二日,道君復幸李師師家,不見李師師。問其家,知送周監稅。道君方以周邦彥出國門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歸,愁眉淚睫,憔悴可掬。道君大怒雲「爾去那裡去」李奏「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官家來」道君問「曾有詞否」李奏雲「有《蘭陵王》詞」今《柳陰直》者是也。道君雲「唱一遍看」李奏雲「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詞為官家壽」曲終,道君大喜,復召為大晟樂正。後官至大晟樂樂府等制。邦彥以詞行當時,皆稱「美成詞」。殊不知美成文筆大有可觀,作《汴都賦》,如牒奏雜著,皆是傑作。可惜以詞掩其他文也。當時,李師師家有二邦彥: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為宰相。籲,君臣遇合於倡優下賤之家,國之安危治亂可想而知矣」

《浩然齋詞話》 南宋·周密

宣和中,李師師以能歌舞稱。時周邦彥為太學生,每遊其家。一夕值祐陵臨幸,倉卒隱去。既而賦小詞,所謂「並刀如水、吳鹽勝雪」者,蓋紀此夕事也。未幾,李被宣喚,遂歌於上前。問誰所為,則以邦彥對。於是遂與解褐,自此通顯。既而朝廷賜酺,師師又歌大酺、六醜二解,上顧教坊使袁綯問,綯曰「此起居舍人新知潞州周邦彥作也」問六醜之義,莫能對,急召邦彥問之。對曰「此犯六調,皆聲之美者,然絕難歌。昔高陽氏有子六人,才而醜,故以比」上喜,意將留行。且以近者祥瑞沓至,將使播之樂府,命蔡元長微叩之。邦彥雲「某老矣,頗悔少作」會起居郎張果與之不鹹,廉知邦彥嘗於親王席上作小詞贈舞鬟雲「歌席上,無賴是橫波。寶髻玲瓏欹玉燕,繡巾柔膩掩香羅。何況會婆婆。無個事,因甚斂雙蛾。淺淡梳妝疑是畫,惺松言語勝聞歌。好處是情多」為蔡道其事。上知之,由是得罪。師師後入中,對瀛國夫人。朱希真有詩云「解唱陽關別調聲,前朝惟有李夫人」即其人也。

《耆舊續聞》 南宋·陳鵠

道君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徵焉。知道君至,匿於床下。道君自攜新棖一顆,雲「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遊雲「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棖。錦帳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家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他日師師因歌此詞。道君問誰作。師師雲「周邦彥詞」道君大怒。坐朝語蔡京雲「開封府有監稅周邦彥,課稅不登,如何京尹不按發來」京罔知所以,奏雲「容臣退朝,呼京尹叩問」京尹至,蔡以聖意諭知。京尹雲「惟周邦彥課增羨」蔡雲「上意如此,只得遷就將上」得旨,周邦彥職事廢弛,可日下押出國門。隔—二日,道君復幸李師師家,小見師師,問之,知送周監稅。道君方以邦彥出國門為喜,坐久至更深始歸,愁眉淚睫,憔悴可掬。道君怒雲「汝從何往」師師奏「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杯酒相別。不知官家來」道君問「有詞否」李奏雲「有蘭陵玉詞」道君雲「試唱一遍」李雲「容臣妾獻一觴歌此」詞雲「柳陰直,煙裡絲絲弄碧,隋堤上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惜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折柔條過千尺,閒尋舊蹤跡。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帆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悽惻恨堆積。漸別浦縈洄,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吹笛。沉思前事,夢裡淚偷滴」曲終,道君大喜。復召為大晟樂正,後官至大晟樂府待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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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徽宗與李師師約會,周邦彥躲床下,事後寫出曖昧到了極致的詞
    宋徽宗與李師師約會,周邦彥躲床下,事後寫出曖昧到了極致的詞。話扯遠了,我們再說回李師師結交詞人來,當時李師師就結識了作詞達人周邦彥,李師師演唱的一些歌曲就是出手周邦彥之手的,他們兩一個作詞一個演唱,那配合的是相當的完美,所以周邦彥也常是李師師的座上客。李師師那肯定是不會將她與大宋集團的董事長結交的事向周邦彥說的,所以周邦彥也根本不知道這麼一回事。
  • 周邦彥床下填《少年遊》,李師師幫忙,官運遠勝劉郎二題桃花
    宋代周邦彥就要幸運得多了,人家被堵在床下,居然填出了好詞《少年遊》,雖遭宋徽宗貶罰,然而《蘭陵王》卻改變了命運,當然有李師師周旋,復而升官。這兩位詩詞大家的官場運氣,真是天壤之別,令人哭笑不得。劉郎二題桃花,大家都很同情劉禹錫的遭遇。這位不走運的倒黴蛋,實在是大白天裡處於惡鬼包圍之中,但他前後近二十年詩風依然堅挺,人格魅力不減,內心裡決不向小人惡鬼低頭。
  • 周邦彥藏在床底,偷聽宋徽宗和李師師的對話,第二天將之填成詞作
    周邦彥是有宋一代最著名的詞人之一,其地位至少是和蘇辛等人比肩的,甚至還要超出許多。生活在這樣一個「風流」的時代裡,周邦彥也具有所謂的「才子風流」,並且深受當時的花魁李師師青睞。而因為這件事情,有兩首詞作卻將宋徽宗、李師師和周邦彥扯上了關係。
  • 周邦彥相會李師師,突遇宋徽宗,慌忙藏床下,寫下一首經典宋詞
    宋朝幾百年來,湧現出了無數的詞人,但是在北宋初期,周邦彥的名聲可以說是冠絕一時。周邦彥給後人留下了無數的詩句,但是若是輪到詞句背後的故事,當屬這首《少年遊》。張端義在《貴耳集》 中曾經記載了這首詞的背景:"道君(徽宗)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顆,雲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遊》雲。"
  • 李師師:寧為樊樓女,不當帝王妃
    然而李師師不一樣,她算是一個另類。寧為交際花,不肯妃子笑。她拒絕了宋徽宗,拒絕了名分安穩,也不肯舍了自由。李師師,北宋名妓,亦是中國古代十大名妓之一。她是當時汴京樊樓裡的首席紅伶。李師師才藝雙馨,豔名遠播,當時有名氣的詞人皆以她唱出自己的詞為榮。詩人張先還曾專門為她創作詞牌《師師令》。然而與李師師交情最多卻屬北宋著名詞人周邦彥。
  • 李師師的歸宿
    他自以為是掩人耳目沒有影響到天子的聲譽,其實青樓自古都是靠六扇門罩著,白道和黑道又是一家,所以到後來連梁山泊的強盜都知道李師師是皇帝的女人,如果想被招安重回體制內,走李師師的門路請她去吹枕邊風,比賄賂大臣請他在朝堂上奏事更為管用。按《水滸傳》的描述,一身刺青的古惑仔浪子燕青用美男計打動了李師師,達到了千軍萬馬血戰衝殺都達不到的目標,終於幫助厚黑大師宋江哥哥完成了投降洗白的宏偉大業。
  • 宋徽宗和李師師-到底有沒有發生的故事
    野史上說跟李師師有關的著名文人,就有好幾個,比如張先、晏幾道、秦觀,最著名的當數周邦彥。周邦彥最晚,生於1056年,卒於1121年。秦觀和周邦彥跟張先差了五六十歲,要說他們迷戀的是同一個李師師,那能出現的場景就比較詭異了:二十歲風華正茂的周邦彥,跟八十歲垂垂老矣的張先為了京城頭牌爭風吃醋,周邦彥有被變壞的老人碰瓷的風險。所以就有第二個李師師了。
  • 宋徽宗對李師師轟轟烈烈的愛,還挖洞約會
    李師師的父親因罪入獄竟然死在了獄中,李師師孤苦無依,只好在大街上流浪。後來,妓院的老闆看李師師容貌不錯,便收留了她,然後精心培養,等到李師師長大後是琴棋書畫歌舞樣樣俱佳,成為了轟動京城的一代名妓。李師師名聲也就慢慢傳到了當時的王公貴族,都想一睹芳容。就連宋徽宗也聽說了李師師的名氣。
  • 周邦彥的這首詞 居然敢「吃」皇帝的「瓜」
    當時的著名詞人周邦彥也與李師師打得火熱,不過他可不敢與皇帝正面相爭,總是趁徽宗有事的時候偷偷與李師師相會。這天,周邦彥聽說徽宗生病了,便高高興興地跑來找李師師,誰知道屁股還沒坐熱,一個侍女就急匆匆地趕來報信,說皇帝已經快要進門了。周邦彥避無可避,情急之下,只好躲到了李師師的床下。
  • 宋徽宗趙佶與赫赫有名的臣子周邦彥,為一個妓女成為「情敵」
    不過,他得知皇帝經常會來,所以只能暗地裡趁皇帝沒在的時候,才悄悄跟李師師親熱一番。於是,很明顯,此時的李師師與宋徽宗屬於包養與被包養的關係,她與周邦彥則屬於偷情行為了。周邦彥是不可逃避地成為了第三者,一個偷情者。在這裡,先來後到」的原則已經失去效用了。
  • 李師師為什麼可以讓宋徽宗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她的結局又如何?
    除了秦觀,和李師師交往最為親密的就是周邦彥了。 周邦彥工於文辭,妙解音律,不但能作出精美的詞,還能譜出傳神的曲子來,據說青樓裡哪一個歌姬能夠讓周邦彥能夠給自己寫一首詞,其身價就日漲千金。而周邦彥卻對李師師情有獨鍾。就這樣有名有才的周邦彥成了李師師的入幕之賓,詞人與名伶,成就了一段佳話和美談。 李師師的美名毫不意外地傳到了宋微宗趙佶耳朵裡。
  • 一代宋詞大家,和宋徽宗爭李師師,並寫詩嘲諷情敵,最終結局如何
    周邦彥一代宋詞大家,也是博學多才,詩、詞、文、賦等樣樣精通,而且相傳周邦彥還是位美男,周邦彥比宋徽宗更早認識李師師,與李師師來往密切,兩人也是非常般配,但周邦彥沒辦法將李師師佔為己有。後來李師師被宋徽宗看上,周邦彥是心亂如麻,不過李師師對周邦彥還是很有感情的,因為李師師的才氣也不小,在一起時還能交談詩、詞等。
  • 一代名妓李師師:女人最好的姿態,是活得有尊嚴
    在所有文人墨客中,和李師師交往最密切的就是北宋詞人周邦彥。周邦彥才華橫溢,不但工於文辭,還能譜曲。自從認識李師師後,周邦彥就成了她閨中常客,他作詞譜曲,她輕聲吟唱,才子佳人成就了一段人間佳話。李師師不但讓文人墨客痴迷,她的美貌和才情還驚動了宋徽宗。
  • 周邦彥:談戀愛就像一首《少年遊》
    畢竟周邦彥是撩妹高手高高手,除了寫了讓大家背誦的詩歌,也寫下了撩妹的訣竅。不要急,不要急,我們接下來再簡單地介紹一下周邦彥。周邦彥是錢塘人,就是那個錢塘自古繁華的錢塘。年輕的時候,那是風流倜儻,文採出眾,而且他就喜歡流連於舞榭歌臺。
  • 詞家之冠——周邦彥
    所以葉嘉瑩先生說周邦彥是一個「結北開南」的詞人。周邦彥的集子有楊澤民、方千裡、陳允平三家和詞,今存《片玉詞》10卷,《彊邨叢書》本;另有《清真集》2卷,集外詞1卷,《四印齋所刻詞》本。《宋史》說周邦彥在少年的時候,「疏雋少儉,不為州裡推重,而博涉百家之書」。
  • 歷史上真實的李師師是怎樣的?金人入侵後,她最終有何結局?
    李師師與宋徽宗趙佶之間的愛情故事也被人們津津樂道,宋徽宗是出了名的風流,他後宮佳麗三千,各種美女應有盡有,但他又偏偏流連於青樓之間,李師師的盛名自然也傳入了他的耳朵,春心蕩漾的他十分想見一下李師師。於是他微服私訪,稱自己為富商趙乙,要見李師師,見過許多大世面的李師師並不會因為是富商就急忙來見,等了好一會兒,宋徽宗才終於一睹芳容,並被她的美色所迷倒,從這以後,宋徽宗就再也離不開李師師,甚至為了方便見李師師,還專門修建了一條從皇宮到這裡的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