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已》中顧佳的茶廠是社會企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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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三十而已》迎來了大結局，無論是女性自身的發展還是婚姻家庭的關係，都引發了廣泛的討論，而劇中自信能幹的顧佳也成為了大家討論的焦點。她從太太圈裡接到的茶廠由於經營不善，瀕臨倒閉；然而，出於對茶農生計的擔憂和對有機生產模式的認可，顧佳還是選擇以現有的模式繼續經營茶廠。這一系列劇情不禁讓人思考，是否有既能夠在經濟上可持續，又能夠讓茶農「有飯吃、有所依」的商業模式？

在顧佳興奮地跟王漫妮分享了自己新的商業模式後，王漫妮表示這個模式像是半公益性質。在這種模式下，盈利並非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很多決策都會考慮到社會影響。乍看下來，這樣的商業模式是很像「為愛發電」，但其實，相比傳統意義上的公益，顧佳對空山茶的定位更類似於社會企業的定義。廣義來講，社會企業是以使命為導向，以市場為策略，利用商業模式解決社會問題的組織。愛創家（ASHOKA）的執行長及創始人表示，「社會企業家並不滿足於給人一條魚，或教會他人如何釣魚，他們會不停探索直到徹底改變整個捕撈業。」[1]

圖源：IED

傳統企業通常是財務收益導向型，因此他們尋求利益的最大化，從而可以為股東提供更高的收益。社會企業的則把創造可持續的社會影響看作自己的首要任務，並不會把提高股東收益視作行為準則。社會企業有兩個要素：一是社會企業像NGO一樣，旨在解決某個社會或者環境問題；二是社會企業像傳統的盈利企業一樣，也有自己的商業模式來確保盈利，來維持企業的運轉。所以在這一定義下，以下幾種概念與社會企業並不相同：

企業CSR項目 ≠ 社會企業

傳統企業的CSR項目只是一種或一系列活動。這些傳統企業並不會把追求社會或者環境效益看作企業的核心價值，所以產生積極的社會與環境影響並不是他們的使命。而社會企業則常常視創造正面的社會與環境效益為己任。

基金會（Foundation）≠ 社會企業

基金會通常是通過資金援助來進行慈善活動的非營利組織。基金會的資金來源通常是個人，家族或者企業。相反的，社會企業通常通過自己獨特的商業模式來募集資金，從而維持企業的正常運轉。

社會創新 (Social Innovation) ≠ 社會企業

社會創新是一個為社會問題尋求創新解決方案的過程。這些創新解決方案通常會使社會朝更高效，更可持續的方向發展。社會企業則不是一個尋求方案的過程，而是一個實體。實踐社會創新並不會使得一個組織成為社會企業。

社會企業要想在經濟上實現可持續，其商業模式非常重要。根據馬來西亞全球創新創意中心（MaGIC)的報告，常見的社會企業的商業模式主要分為以下五種：

1. 交叉補貼（Cross-subsidisation）

因產品或服務定價造成的，消費水平高的用戶對消費水平低的用戶的補貼。

2. 捐一獲一（Buy and Give）

這些社會企業將其部分業務用於慈善工作。每銷售一個產品，就會捐贈一種產品或服務。

3. 微特許經營（Microfranchising）

這些社會企業通常與小額信貸結合，以幫助企業家支付特許經營成本。這種模式使得來自金字塔底層（BoP）的企業家能夠在沒有大筆前期投資的情況下，開辦微特許經營企業。

4. 包容的商業解決方案（Inclusive Business）

將價值鏈（Value Chain）中的窮人或弱勢群體納入需求方或是供應方。

5. 為可負擔性而設計（Design for Extreme Affordability）

這些企業致力於設計出既便宜又更符合本地需求的技術或服務。[2]

接下來，我們將以緬甸和孟加拉國的社會企業為例，分析「包容的商業解決方案」和「為可負擔性而設計」這兩種商業模式在農業領域的應用。

由於長期的閉塞，緬甸的農民一直使用著原始的、低效率的農具，也就意味著農民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但是產量卻很低。Proximity Design的創始人Jim Taylor 和Debbie Aung Din 是一對有著豐富的國際發展工作經驗的夫妻。在多次赴緬甸進行的經濟調研中，他們意識到：解決緬甸農民的生產問題是促進緬甸經濟發展的關鍵點，由此，Proximity Design於2004年誕生了。

作為一家致力於服務低收入農民的緬甸社會企業，Proximity Design應用了第五種商業模式「為可負擔性而設計」——通過設計一些低收入人群可支付得起的產品，幫助農民提高農業生產率並增加收入。作為緬甸最大的農業服務平臺，截至2019年，其服務範圍已覆蓋緬甸國內的10100個村莊和80%的農業人口。

Proximity Design的影響範圍和規模

其業務主要分為四個部分，包括設計及銷售農業生產工具，為農村地區居民提供低利率貸款，建設農村基礎設施及經濟政策研究。

1. 農業生產工具

Proximity Design最開始的產品主要是腳踏水泵。由於農業生產工具的落後，當地農民一直使用籃子來搬運地下水到農田。雖然市場上已經有了現成的腳踏水泵，但是這種產品並不適用於緬甸農民的情況。Taylor發現，作為一個重要生產工具，腳踏水泵的改進，將直接提高生產率。於是他們與史丹福大學設計學院合作，設計出了適用於緬甸農村的腳踏水泵——The Red Rhino 和 The Origina。僅僅需要71美元，農民們便可以用該產品節省大量時間並提高33%的產量。Yetagon是Proximity的一個品牌，主要產品包括腳踏泵，噴灌和滴灌系統，太陽能水泵，太陽能傳感器，精密種植工具（耕作機等），獨立太陽能燈等等。

2. 農業貸款

由於銀行系統的缺乏，農民們通常會選擇通過一些不正規的渠道來獲得一些高利率的貸款。為了滿足農民對貸款的需求，Proximity設計了一套低利率的貸款系統。他們相信必須過金融產品的引進，灌溉產品才能擴大其社會影響力。目前，面向農民的貸款主要有這些種類：農業貸款，畜牧業貸款，小型商業貸款。

3. 鄉村基礎設施項目

包括：道路拓寬、水管鋪設等。

4. 經濟政策調研

為了更有效地幫助農民提高生活水平，Proximity也會為緬甸政府做一些調研輔助其制定政策。

「設計「二字在Proximity Design中到處都有體現。從產品的功能設計到外觀設計，都體現出了Proximity設計的「以人為本」。不僅僅在產品，服務和銷售渠道中有所涉及，「設計」也同樣體現在Proximity對數據的使用。例如，由於智慧型手機的使用在緬甸的普及，Proximity開始使用SMS來連接農民和一些農學家，以便讓農民們得到更加專業的農業知識。[3]

圖源：Proximity Design

孟加拉國的經濟主要由農業驅動，聚集了全國40%的勞動力，農業產值佔該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4%。然而，孟加拉國的農業發展卻面臨著嚴峻的考驗。該國約有2000萬農民，其中超過80%是小農，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沒有銀行帳戶，或無法獲得正規金融服務，整個農業部門高度缺乏組織性。相比於銀行，大多數農民更願意從高利貸者和中間商處獲得流動資金，而這些非正規渠道的貸款利率非常高。[4]

為解決這樣的困境，在金字塔底層（BoP）市場工作了十餘年的Fahad Ifaz創辦了社會企業iFarmer。[5] iFarmer成立於2018年，是一家孟加拉國的社會企業，其願景是建立孟加拉國最高效、最大的農業金融和供應鏈平臺，以改善農民、零售商、企業和消費者的生活。[6]

圖源：Youth Co:Lab

iFarmer採取了第四種商業模型「包容的商業解決方案」。通過iFarmer，農民向投資者出售他們在農場上種植的農產品，來獲得所需的初始資本。此外，iFarmer還通過B2B供應鏈模式實現農產品銷售，以確保農民和農場投資者獲得回報。在農業周期的最後，利潤由農民和農業投資者共享。

自成立以來，iFarmer已經建立了一個超過5000萬農民的強大網絡。開齋節時，iFarmer與Khaas Food Ltd、HungryNaki和Priyoshop.com等電子商務平臺合作，通過農民網絡採購和供應奶牛和山羊。

iFarmer一直致力於為畜牧農戶提供和諮詢服務，並幫助他們將產品直接銷售給大型零售買家。在田裡便可直接給牛稱重，價格標準也很透明，稱重後就可以直接計算出價格。iFarmer還會給目錄中的所有牛貼上二維碼，買家掃描後就會看到牛的詳細信息、來源和其他信息。[7]

目前iFarmer的業務主要集中在孟加拉國。團隊成員表示，希望iFarmer未來的業務可以擴展到緬甸、柬埔寨、寮國等其他國家。此外，iFarmer目前正籌集35萬美元，用於建立一個高效的農產品供應鏈，並打算將這筆資金用於建設基礎設施和管理供應鏈的人員。

圖源：iFarmer

看完這兩個農業社會企業的例子後，各位讀者是否理解了為什麼我們認為顧佳的茶廠應用了社會企業的模式？是否覺得顧佳茶廠的商業模式與iFarmer的商業模式有相似之處？顧佳的茶廠在經歷了一次霜凍以後，資金鍊斷裂，原本好不容易開拓的酒店銷售渠道也不足以維持茶廠的運轉。在掃描支付二維碼支付霜凍藥貨款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新的銷售方法，就是像iFarmer一樣，給每一棵茶樹都編上序號並且貼上二維碼。客戶只需要支付兩百元人民幣就可以認養一棵茶樹，並且可以通過掃描二維碼了解茶樹的生態養殖。與iFarmer不同的是，領養茶樹的客戶會在茶葉收穫的季節免費收到茶葉新品。

iFarmer和顧佳的空山茶本質上都是採用了社會企業的商業模式，把弱勢群體（農民、女性勞動力、留守兒童）納入到產業鏈中，為他們提供體面的就業機會，同時利用數字經濟的手段，實現對傳統農業的商業模式創新和升級。

【參考資料】

1.https://www.rockpa.org/wp-content/uploads/2019/02/Supporting-Social-Entrepreneurs-Chinese.pdf

2.https://atasbe.mymagic.my/multimedia/pdf/A%20Guide%20to%20SE%20in%20Malaysia%20Web.pdf

3.https://mp.weixin.qq.com/s/mKjt027loCTCR-1kBVPgYQ

4.https://bizdatainsight.com/2020/05/07/agri-startup-ifarmer-secures-500000-in-seed-funding/

5.https://futurestartup.com/2020/03/04/fahad-ifaz-on-ifarmer/

6.https://www.ifarmer.asia/pages/home

7.https://www.dhakatribune.com/bangladesh/agriculture/2020/07/30/agri-tech-startup-bring-new-hope-for-farmers

【作者簡介】

落日章

Diinsider主筆

喜歡落日飛車的章同學，業餘時間熱衷於觀影、追劇和吃海鮮。

Ruoxiao

UCL城市經濟發展學碩士，武漢大學哲學學士，現任職於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亞太區域中心青年組（Youth Co:Lab）。

註：Youth Co:Lab是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和花旗集團基金會於2017年在亞太地區共同發起的青年項目，旨在賦能青年，推動區域內青年社會企業的發展。文中的案例iFarmer為Youth Co:Lab孟加拉國優勝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