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怪物先生》之前,需要先討論一個關鍵問題:它到底算奇幻片還是港產鬼片?
哪怕《飢餓遊戲》、《移動迷宮》和《分歧者》的少年奇幻片風頭過了,哪怕《時間的皺摺》、《阿特米斯的奇幻歷險》和2020版《秘密花園》相繼敗北,漫威和DC的超級英雄電影,還是以混搭完美的科幻奇幻風,佔據了全球票房的主舞臺,成為好萊塢新的搖錢樹。
只是,在國產電影領域,奇幻類型片的地位就變得尷尬多了。
自《英雄》打開了國產商業大片模式的先河,大量的資本湧入商業大製作這條快車道,試圖還趁著有熱乎勁趕緊分一杯羹。
大量的商業投資與對回報率的苛刻要求,讓市場變得異常敏感而興奮,聰明的電影創作者們發現,架空歷史與奇幻元素的混搭,才應該是觀眾們的最愛。
於是,大量打著奇幻標籤的商業大片紛至沓來,卻掩飾不了明星扎堆、唯特效論的精彩紛呈背後,連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這種基本要求都做不到。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資本的狂歡與電影人的同流合汙,共同毀掉了以奇幻題材為主的商業大片的名譽,那幾年,只要看到國產商業大製作的頭銜,被坑了多少回的理智觀眾們,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如果把《怪物先生》歸類為港產鬼片的新類型,其實是有跡可循的。
無論是合家歡的結局、男女之間的曖昧處理,還是喬杉配音的紙人、功能各異的符咒,都很容易讓人想起,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紅得發紫的港產鬼片的傳統套路。
在視覺特效領域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憑藉《葉問》、《殺破狼》的口碑,黃智亨終於獲得了獨立改編、執導電影長片的機會。
於是,香港演員圈碩果僅存的中青年藝人餘文樂,攜手因《踏雪尋梅》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的春夏,成為這部具有港產片餘味的電影,最合適的人選。
覺得這還不夠把牢?香港金像、臺灣金馬獎的影帝影后惠英紅(《血觀音》)、塗們(《老獸》)都來保駕護航,再加上本片改編自A·李·馬丁尼茲同名小說、導演的視覺特效專長加持,這片子應該穩如老狗了吧?
想不到,類比港版《神奇動物在哪裡》的《怪物先生》還是毫無意外地翻了,而且平庸得令人目瞪口呆。
仔細分門別類分析,表演上,實力派們的演技沒什麼大問題,視覺上,部分特效場景像那麼回事,故事也是按照典型爆米花類型片起承轉合,合家歡氣質的很好萊塢了,甚至連片中出現的怪物,都是按《捉妖記》的路子,設計得又萌又蠢。
怎麼把各種元素都組到一起,就完全變了味呢?
先說餘文樂飾演的菜鳥獵人猛哥與春夏飾演的電波系少女季末,本以為是大叔配蘿莉的純情曖昧,想不到卻是莫名無感的愛情未滿。
善於塑造痞氣十足卻有情有義角色的餘文樂,不知感動了多少觀眾,春夏對人物充滿靈氣和感情的塑造,在一眾國內年輕女演員中也是出類拔萃的。按理說,兩人的合作應該很瓷實才對。
問題是,影片從頭看到尾,兩人之間毫無CP感,這當然與兩位演員的年齡和人設差距有關,但這樣一部明顯由曖昧感情主導和推動劇情的電影,男女主角的無感是致命的。
奇幻片的殺手鐧,與其說是看得見的視覺特效,不如說是看不見的獨特立意,將觀眾難以想像的天馬行空,通過逼真帶感的視覺特效投影到大銀幕上,這是奇幻與視覺聯動的雙贏。
在《怪物先生》中,或許是礙於拍攝成本的限制,或許是主創也沒想明白該如何創新,除了百變金剛般的紙人生趣盎然,用了兩次的鬼打牆PLUS(美其名曰「循環空間」)、反覆出現的各類符咒,真的很難讓人眼前一亮,至於本片高潮階段的世界之門,也設計得不倫不類。
本片服裝道具(特別是獵人手裡的武器)和場景設計的迷之審美,看起來實在很掉價,究其原因,還是主創的風格化選擇太模糊,想要中西合璧、東西方觀眾通吃,最後卻弄巧成拙、毫無特色。
至於惠英紅、塗們兩位老師,基本上淪為敘述任務、推動劇情的工具NPC,哪怕兩位表現得聲情並茂、微表情傳神,把PUA玩得賊溜,也很難把整部戲的口碑扳回來。
從院線「轉進」線上,《怪物先生》還是因為火候不夠。
無論是堪稱流水帳的老套故事,還是扁平化的人物塑造、斷裂稀爛的後期剪輯、充滿跳躍感的節奏把控、風格不統一的美術設計,讓人察覺到這部影片的趕工之嫌。
至於所謂平凡人的不平凡這個主題,在一場平淡無奇的低齡化影片面前,還真沒法引發觀眾的共鳴。
創新是一把雙刃劍,若要想取得出乎預料的成功,就要承擔巨大的票房風險,無論是在好萊塢還是國內院線亦是如此。
流水線式的影視化製作,當然可以用最高的效率,獲得最多的票房成績,但在觀眾的觀影需求趨於多元化、個性化的當下,依然還按照這樣的電影工業思維進行電影創作,無疑是極其冒險和不合時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