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那麼美

◎ 阿 櫓

近年來「大叔」這個詞頗為流行，幾個男演員都因為這種「大叔」形象而紅極一時，比如吳秀波、靳東等人，華語流行樂壇也不乏這種大叔，如李宗盛、陳昇等等。按照我的理解，大叔總是亦正亦「邪」的，除了一眼看得到的知冷知熱、成熟體貼外，最好還得有那麼一點點「邪」勁，有點痞和壞的感覺，這樣才算是夠有魅力，說到底，大叔必須是內涵豐富的，至少是不會讓人感到乏味的。

不過，當我看到楊樂在《中國之音》上的兩場表演後，忽然對大叔這個詞有了新的理解。在這位老音樂人身上，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可以通過音樂將厚重、從容和單純融合在一起。

關於楊樂，公開可見的資料並不多，只知道他對于吉他、口琴和長笛都非常精通，還是中國最早的搖滾樂隊「七合板」的成員之一，此外，能找到的基本都是他演奏的純音樂作品，在《中國之音》上帶來的《音樂響起》和《那是誰》大概是絕大多數觀眾第一次看到他的現場演唱。

《音樂響起》歌詞很簡單：「音樂響起 看到真誠的臉/音樂響起 看到善良的臉/音樂響起 看到美的臉」，這唱的正是音樂的強大藝術感染力，真善美在音樂中得到了統一。楊樂唱完說：音樂是讓人安靜、讓人幸福、讓人快樂的東西。聽完這首《音樂響起》，我們的感受確實就是這樣：唯其輕柔，所以讓人安靜；唯其簡單，所以讓人幸福。這些都讓人一下子塵慮盡消，回到了音樂的本質所在，也讓我這個聽了很多年流行歌曲的聽眾找到了第一次聽歌時的感覺。

《那是誰》唱的是一種理想的人生狀態，是楊樂自己說的「我想去那兒」的那種美好境界。簡單的歌詞，低吟的唱法，這些都與《音樂響起》比較相近。試看這一段歌詞：「那是誰 不喜不悲/那是誰 無怨無悔/那是誰 安然入睡/那是誰 以心想隨/那是誰 無語無淚/那是誰 不錯不對/悲喜間 心靜如水/天地間 日月同輝/生死之間 來去如歸/他說都美 都美」，這樣的歌詞，配上神乎其技的吉他伴奏，以及楊樂厚重溫暖的聲線和念白式的吟唱，真正是渾然天成的佳作，極好地凸顯了歌曲所要表達的主題——看透人生後依然熱愛人生。這種熱愛不再是只愛生活中好的一面，不愛壞的一面，而是坦然接納一切，人生的起落，心靈的悲喜，都可以以一種更加超然的態度來看待，這樣才可能覺得一切「都美」。「無悲無喜」按照我的理解，並不是真的就沒有情緒起伏了，而是做到了接納各種悲喜，弘一法師修為如此之高，臨終前留下的尚且是「悲欣交集」四個字，由此可見，悲喜本身並無好壞之分，甚至可以說是讓人生豐富的唯一法門，重要的是不溺於喜，也不傷於悲。

楊樂的這兩首歌，在厚重中散發出輕盈，在簡單中蘊含著豐富，與之相比，很多民謠不過是輕飄飄的一聲嘆息，很多搖滾也顯得有點小題大做。茨威格在評價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裡的人物時曾說：他們要從最初的源頭取水，而不要從城市和大街邊的水管取水。楊樂的音樂直指音樂的本質和人生的終極狀態，如此看來，其他的許多流行音樂都像是從「大街邊的水管」流出的水，只能解一時之渴，而不會讓人靜下心來微笑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