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是一種樂趣,而不是刻意去挽救什麼。
(高曉松希望讀者能在曉書館找到屬於自己的詩和遠方。圖/受訪者提供)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這句文藝青年時常掛在嘴邊的名句來自高曉松,他也將這句話印在了南京曉書館的入口處。
高曉松自稱「散裝知識分子」,看過通俗小說,讀過嚴肅文學。出身知識分子家庭的他形容自己是在書堆裡長大的孩子,被書籍塑造著。在公眾場合,高曉松習慣引經據典,分享閱讀經歷、倡導閱讀,並且營造理想的閱讀環境並將其搬到人們面前。
現在的高曉松是多家讀書場館的掌舵人,這些帶有鮮明個人氣質的公共閱讀空間成為地標性存在,吸引著眾多文藝青年前往。高曉松曾說,「我將閱讀當作一種生活習慣,讀書就像吃飯一樣,是一種正常的生活。」對於那些慕名而來的讀者而言,閱讀是否也是他們生活中的必需呢?
網紅圖書館
2018年,被眾多網友冠以「最美圖書館」的首家曉書館在杭州良渚文化藝術中心開館。地處杭州西北部的良渚文化村是良渚文化遺址所在地,代表著長江中下遊的遠古文明。
2015年,萬科集團將這裡建造成為藝術中心,並請來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進行設計改建。安藤忠雄被譽為「清水混凝土詩人」,擅長用不起眼的混凝土建造,利用自然光的條件進行設計,從而形成別具一格的現代簡約風格的建築。良渚文化藝術中心是一個結合生態、觀光和人文藝術為一體的建築,並且這些都被覆蓋在一個巨大的屋頂之下。因此,也有人稱之為「大屋頂」。其中,在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圖書館,裡面設有高聳的書架,巨大的落地窗。
這一切設計都與高曉松心中圖書館的模樣不謀而合。他回憶自己第一次看到「大屋頂」時,直言「就是它了」。除此之外,選擇杭州與高曉松的個人情結分不開。祖籍杭州的他曾表示,小時候每年暑假都回家鄉,「等到80歲了,我就在杭州買房養老」。
安藤忠雄的設計、自帶流量的高曉松,讓坐擁五萬冊圖書的杭州曉書館一炮而紅,成為網紅圖書館。每天限流500人的曉書館需要提前在網絡上進行預約,但這並未阻擋人們前去拍照和參觀的腳步。有讀者在開館初期預約前往曉書館,卻發現拍照的人比看書的更多。
在高曉松看來,在網紅書店拍照無可厚非。如果能通過拍照將館內的信息帶出去,也能夠吸引更多讀者進入書館。近年來網紅圖書館和書店層出不窮,很多實體書店競相打造風格各異的文化空間吸引讀者進場。
2019年,南京曉書館開館。這個由臺灣設計師蔣友柏操刀設計的公益圖書館採用了大量南京六朝古都的元素,同時也融入現代風格。不過,書籍延續高曉松一貫的喜好,以文學、歷史、哲學和藝術類為主。與公辦圖書館不同,曉書館的書籍以顏色分類但並未具體編號,工作人員稱之為「彩虹分類法」。
據曉書館負責人蕭歌介紹,通過顏色分類便於普通讀者快速找到目標圖書的大類,又能夠在一定範圍內有意外收穫。「我們認為傳統圖書館的編號方式對普通讀者來說太專業了,這樣的方式反而可以讓讀者有一些新的發現。」
(2018年,杭州曉書館開館,被網友譽為「最美圖書館」。圖/受訪者提供)
愛書的高曉松將夢想中的書店搬到讀者中間,在書籍選擇上也頗費心思。三到四人的選書團隊會對圖書的類別、版本進行篩選,包括高曉松本人偏愛的《百年孤獨》《槍炮、病菌與鋼鐵》等書籍。「在藝術、兒童繪本等專業領域還會請專家一同選書。」蕭歌告訴《中國慈善家》,曉書館有專門的兒童閱讀區域,12歲以下兒童可以在這裡盡情翻閱近千本繪本和圖書。
這是一家公益圖書館,讀者需要提前預約才能進入曉書館,每天限流500人。在高曉松看來,這是公益閱讀的新嘗試。不帶目的性的閱讀,也沒有快捷的圖書檢索功能,進入曉書館的讀者只能先找到大致喜歡的類別,進而確定想看的書籍。
曉書館並非高曉松唯一的閱讀品牌。2015年,高曉松和眾多藏書家在北京郊區合開「雜書館」,他擔任名譽館長。館內近百萬的古籍書給文藝青年營造了一個「奢侈」的閱讀空間。雜書館以1949年為界,分為新書館和國學館,大量古籍殘本多為藏品,不適合讀者翻閱。可供翻閱的圖書約20萬冊,更適合對古籍有所了解的小眾讀者。而曉書館則面向大眾,圖書也更「接地氣」,大部分的讀者都可閱讀。
2019年,高曉松又將名為曉島的公共空間開在了北京朝陽大悅城——一個繁華的鬧市商場。與雜書館和曉書館不同的是,曉島內不僅有書籍,還有高曉松親自挑選的音樂和影像作品,為讀者創造了一個邊聽音樂邊閱讀的免費開放空間。高曉松將這裡稱之為「全副武裝的文藝青年陣地」。
公益+商業
無論是北京的雜書館、曉島,還是位於杭州和南京的曉書館,高曉松始終強調其公益性。對於進入閱讀空間的讀者,不收取費用。
這些年,高曉松曾在多個場合表達過希望開設書館的意願。正在籌建杭州良渚文化藝術中心的萬科找到高曉松尋求合作,這才有了後來的曉書館。但經營一家圖書館的成本並非小數目,僅靠公益心和情懷難以維繫。
相較曉書館和雜書館,曉島就並非純公益性質。高曉松此前曾對媒體表示,在與商場反覆溝通後,雙方達成了商業合作。但曉島對普通讀者依舊是預約後免費開放,高曉松團隊則負責購買圖書、唱片等空間內所需要的產品。除此之外,曉島還會售賣高曉松的作品用於補貼館內的日常運營費用。高曉松認為,「流量變現」如果能用於公益也未嘗不可。
2018年,曉書館公益基金會成立,成為杭州和南京曉書館的共建單位。除了這家基金會,萬科旗下的大屋頂文化公司也是共建單位之一。曉書館的日常運營、活動等產生的費用,都基於雙方對項目本身的認可和重視,會儘可能調動資源去支持。
曉書館並非是中國第一家公益圖書館。2013年,同樣在南京,由農舍改造的嚶棲書院引發社會廣泛關注。這家由南京師範大學一名在校學生創立的鄉村公益圖書館在創立之初曾受到政府部門高度重視,認為這種文化創意公共產品有利於公眾重新認識、了解鄉村。然而有熟悉嚶棲書院的網友指出,該書院僅是將鄉村元素簡單嫁接,對於城市讀者來說沒有很強的吸引力。失去噱頭的嚶棲書院難以維持,於2017年關張。
(2020年4月29日,市民在南京曉書館內品書香。圖/人民視覺)
曉書館除了依靠高曉松個人的號召力,同樣離不開商業的支撐。在南京曉書館,當讀者領取通行證後就可以在預約當天自由出入書館。但曉書館的入口為單向設計,當讀者走出曉書館時,必然要經過與曉書館毗鄰的周邊商店。這裡所售商品的價格與一般精品店相當,是曉書館日常運營中的重要收入之一。
內心的種子
一位長期在館內擔任志願者的南京大學生告訴《中國慈善家》,開館後的曉書館很難預約成功,她只好另闢蹊徑申請了志願者的工作。「每周有一天可以進入曉書館,除了整理圖書也可以自己看看書。」曉書館的日常運營中常有志願者出現,他們當中有熱愛讀書的上班族,也有杭州或南京當地的在校生。
11月11日,南京曉書館開館一周年。高曉松與《青春》《雨花》文學期刊主編在館內開了讀者分享會。平時供讀者閱讀的木質臺階上座無虛席,前來參加分享會的讀者大多是高曉松的粉絲。
這一年,像這樣的讀書分享會有很多。曉書館幾乎每周都會迎來不同的作家或學者,與讀者分享讀書心得、文學感悟,這樣的形式被稱為「伴讀會」。曉書館不僅成為文藝青年看書的地方,也成為文學交流的基地。
一周年的分享會上,高曉松表示,在他看來,文學是小眾的,但閱讀並非小眾。他提倡現場的讀者多讀書、讀好書。在高曉松創辦的各個公益閱讀空間,他讀過的書和他認為應該讀的書都被放入其中。
讀書分享會早已不是新鮮事物,但曉書館的伴讀會總是令讀者趨之若鶩,高曉松的號召力是原因所在。以往的伴讀會也不乏文藝界的大咖,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麥家、財經作家吳曉波、作家阿乙都曾是分享會的座上賓。一睹曉書館和知名作家的風採是許多人的心願,在高曉松看來,這樣的方式能夠給更多讀者創造與作者交流的空間。作者不再高高在上,而是能夠與讀者促膝而談。
心靈的獲得感是高曉松所看重的。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中所指的遠方,不僅是旅行看世界的目的地,更是心靈的方向。提供這樣的閱讀空間,是為了能夠給熱愛閱讀的人提供一個精神的庇護場所。高曉松認為,曉書館不僅是閱讀的空間,也應該是文化交流的場所。「曉書館是一個有生命的書館,而不是一個放書的倉庫。」
在高曉松的青春時代,文學是時代潮流,但今天文學書籍已回歸小眾。高曉松始終認為,閱讀是一種樂趣,開書館也僅是為小部分熱愛文學的讀者服務,而不需要刻意去挽救什麼。「我認為應該放到大的歷史中去評判,這個時期小眾的東西並不代表就沒有價值。」
從小在知識分子家庭長大的高曉松多次表示,書館是他人生下半場最重要的事,是他從小到大最大的夢想。現在他要把這個夢做大,也希望來曉書館的人能在這裡找到內心的種子,長出心靈的詩和遠方。(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