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月末，她就離世十周年了。
她被稱為「舞蹈的惡魔」，是當之無愧的無冕女王。
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她創立了獨樹一幟的舞蹈新語言——「舞蹈劇場」（dance theatre），使之成為當代重要的藝術形式之一。
2007年威尼斯藝術雙年展第一次給現代舞頒發金獅獎，她就獲得終身成就獎。
她就是皮娜·鮑什（Pina Bausch）
一個在黑色裡包裹自己的德國女人。
孩童時期的皮娜就展露出舞蹈上的天賦。
她第一次被帶到家鄉的一個兒童芭蕾舞團，老師讓孩子們把腿舉到頭部，她輕而易舉地就把一條腿盤到了腦後。
1955 年，14 歲的皮娜成為德國埃森的福克旺學校舞蹈系的學生，跟隨德國表現主義大師庫特·尤斯學習舞蹈。
庫特稱她為「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有才華的舞者。」
1959 年，皮娜赴紐約留學。
1962 年，她回到了福克旺，成為福克旺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蹈演員。
同時，她開始了自己的編舞創作。
1973 年，她受邀來到烏普塔爾擔任舞團指導，真正開始脫離芭蕾舞的範疇。
1974 年第一部作品《片段》問世，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值得一提的是，皮娜最初創造「舞蹈劇場」的用意是讓觀眾明白，他們來看的不是芭蕾舞。
於是，芭蕾舞優雅的身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像日常生活中的人那樣，穿著睡衣、汗衫在舞臺上走路、抽菸、打鬧、說笑、哭泣。
一時間，觀眾不能容忍皮娜對以往舞蹈的「破壞」。
這些」異樣「的肢體動作與服飾，曾使她被人吐口水，甚至被揪著頭髮轟出劇場。
因為她的舞蹈不是以展示形體的美為目的，而是為了更真實地表達自己。
恰恰這「真實」是令人感到痛苦和恐懼的。
1975 年，皮娜根據斯特拉文斯基的音樂作品《春之祭》創作的同名作品開始上演。
舞臺上鋪滿了泥土，人們可以聞到大自然泥土的芳香。
女舞者們穿著白色棉麻吊帶裙，薄柔的布料在胸前微微隆起，然後順著胯骨往下傾斜，在舞動中被貫以情緒，釋放著女性身體的真實之美。
她不希望使用過分誇張的色彩來烘託那種燃燒的內在情緒。
然而，當祭祀中即將獻身的被選者穿上紅裙時，她臉上露出的驚恐、身體反抗後的無助，因為這熱烈的色彩，讓人倍感來自原始的以女性為祭品進行獻祭的兇殘。
1978 年，《穆勒咖啡屋》更是以荒謬的手法，粗獷的動作，把人性最深處的隱私，虛假的兩性關係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
劇中，一位神秘的紅髮女人出現，她穿梭在桌椅之間，一旁穿西服的男人為她推開擋在路上的椅子，保護她不受傷害，但女人並未察覺，她依然在雜亂中無助地奔跑、碰撞，不停地尋找自己的路。
這就是為什麼說《穆勒咖啡館》是皮娜最絕望的作品的地方：
男人想保護女人不受傷害，但往往只能懷著不理解的心情去行動，有時甚至無能為力，只能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
當女人找到她愛的男人之後，兩人擁抱，被拆開，掉落又擁抱，一遍又一遍的抗拒與服從。
對於這部經典劇目，皮娜說：「《穆勒咖啡館》默示的是疏離，孤傲，以及愛戀的愁苦與企望。「
皮娜自己也在劇中扮演了一個像幽魂般遊走的神秘女子，悲悽中透出悲劇感的沉重。
但這不僅僅是屬於皮娜的舞蹈，而是屬於每一個看過皮娜舞蹈的人。
我相信，任何一個因愛而痛過的人都會為之動容。
皮娜曾說：「我舞蹈，因為我悲傷。」
這種悲傷來自她身處的那個時代。
我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炸彈落在街道的堆滿，到處都是碎開的瓦礫，還有穿著納粹軍服的士兵來回地巡邏。
這註定她要用充滿暴力而殘酷、反抗卻又無助的身體語言來反叛這個悲傷的時代。
在《藍鬍子》中，男人將女人扔在地上，女人起來後又被扔在地上，隱喻了男性與女性之間傷害與被傷害的重複。
男人充滿暴力，女人充滿反抗，有時他們也會像死狗一樣躺著，無助地躺著。
而臺下的許多女性觀眾早已熱淚盈眶：
「這就是我們身處的現實，女性受到種種虐待，毫無尊嚴可言。」
她赤裸裸地展現黑暗、暴力、強權、傷痕和性愛——尤其是性愛中的角力，男性對女性不平等的壓迫，以及對壓迫的反抗和憤怒。
她用痛苦來表現舞蹈，將舞蹈從虛榮的美麗中解放出來，使之臣服於真實、純粹。
這是她對藝術的執著：「人們追求真相，就不能輕易放過自己和別人。」
在一次訪談中，她說道，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美好的世界。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要讓人們知道真實生活中世界的樣子。
讓觀眾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這是她擁抱世界的方式。
她的一生中，強烈的舞蹈欲望讓她在生病的狀況下，都沒有想過放棄。
直到去世前幾天，她還忙於編舞，登臺和舞者做了最後一次謝幕。
2009年潮溼的夏天，她抽完最後一支煙，便去另一個世界舞蹈了。
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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